人的一生,从出生到20岁之前这段光阴,是最美,最难忘的,她几乎奠定了后来 生活中所涵盖的所有道路的离奇、坎坷、坦顺、贫弱、穷富和康定、有为和无为。
故乡在,童年和儿时就不曾走远。
人的一生,有时候比较短暂,有时候似乎又比较漫长,她有三件宝:乐观自主,健康开心;良师益友和书本;远足和实践。
父母是生命里的第一任老师。感谢,感恩自己的爹娘,善良,豁达,坚韧,顽强。父亲开明,纯正;母亲温柔,贤惠。
我是父母的第六个孩子,感谢她们的生育之情,生养之恩。
小时候,在西南山区嘉陵江流域的一个丘陵密布的小山村,父母将我生下来,我像一只天地间放飞的小鸟和嫩绿的青苗,一点空气、阳光和土壤似乎就能自由的生长。村里的娃没见过大世面,但泥土淳朴的芳香却终年富裕着幼小的心田。田间,山野,沟渠,河溪,稻田,青苔,蛙鼓,夏日的蝉鸣,寒冬腊月瑞雪在浅灰色的瓦房檐上垒砌起弯弯的毛茸茸的一行行凹槽,竹叶上覆盖着洁白的薄薄的一层隆冬的雪,总是在孩提时代穿着大龙大袍的母亲亲手缝制的淡青色粗布棉袄、开档小棉裤的雪天雪地房前屋后迎来和送往着年幼的生命。
七十年代的山村,改革开放的前夜,四人帮刚刚被打倒,村子在平淡中猛然间似乎洋溢在喜庆之中。母亲有一天出工,上财神岭山坡上的生产队集体农庄养殖的猪圈去喂猪,母亲那时候似乎还是用几根布条似的育儿袋背着的我,她把我放在养猪场屋外门口的有一座大磨盘的小土坪上,与之间隔不远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里石匠们打石条用料造成的长满苔藓和浮萍的石窟生成的池子,老家当地叫“落粪坑”。小时候听不太明白,不知道什么叫“绿废坑”。这似乎与江西婺源的李坑、王坑等村庄的名字似得,都是地方特色的古朴的名字。
猪屋就在山脚下的几笼竹林旁,是一排石砌墙围搭架起的木格青灰色瓦房,不高不低的人字形结构,里面是一间间独立的用木杆拦起来的猪舍,屋顶安装有几片透明的玻璃瓦片,老家一般叫“亮瓦”,是古老的川北民居常采用的建筑格式和用料。“亮瓦”平时可以采集天宇的光,遇到日出,一束光线跟儿时观看的放电影样式的巨光射进屋来。
世界那时候其实是很单调的,只有这束大手电筒光给人迷幻和五颜六色之感。那时候,山村里几家户户的屋子里几乎都是这样。柴屋、茅屋、猪圈、鸡圈、狗舍,只要是有能钻进去一个人的空间大小的屋子,总是能见到这样的一片,两片的“亮瓦”的。
住人的屋子里终年是被烟熏火燎的黒戳戳的墙皮,木柱子,楼板。没有电视,电灯,电线。除了一个屋子一顶蚊帐,铺着稻草的大木架床,竹篾席子,打着补丁包的大棉被子,常年盛放米面的父母亲或爷爷奶奶辈结婚时候陪嫁而来的几十年的老式纯实木粮柜,旧式衣橱,一张用了几代人的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变的发黄的张贴篱笆墙上的几张年画,门厅口大门上的褪色的新春对联,还有用了几十年的桐油灯盏,日常下地的劳动生产工具,犁头,小弯镰刀,川北锄头。
家徒四壁,烟火之气息无时不在。
母亲早早起床下地,被窝里尽是妈妈姐姐们遗留给的幸福的温热。没人催着你起床。有时候躺在清晨的床上,看着这一缕缕斜斜的来自“亮瓦”过滤渗透伸展而来的一窄片阳光,赤橙红青蓝紫,静听着山里清早至半上午这个非常时段里各种鸟雀如山泉叮咚般美丽的欢鸣声,从几片木质窗户缝隙栩栩飘进屋子的雾蒙蒙中穿透而来的虫鸣,灶房大石头水缸溢满之后滴答滴答的响声萦绕心怀,不知道身处何处,太阳是正在东方还是西方,地球是何物,宇宙又是何物,村野,乡镇,集市,大队,小队,派系,自由,性别,中考,高考,斗争,天文,地理,语数英等更是不知道为何物。脑子里只有空洞洞的漆黑之屋子里的一缕亮光,一个老式的祖辈留下的木梯,搭放在二楼阁楼地板边沿的一个小方块豁口处的圆木横梁上。
那天,我的生命自出生以来似乎头一次意识到人命是如此的草芥和比鸿毛还轻。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竟然跑到了猪圈的水池边。
小孩子天生就喜欢水,这也许与娘十月怀胎有关,一直在娘亲的温暖的肚子子宫内,子宫就是一个天然的安详的“水晶宫殿”的吧。人体从精卵结合成大细胞开始,就喜欢上了水。再大的时候,一路走,一路玩耍,见到水田和河流,有时弯腰躬身捡起路边的一小块板石或碎瓦片,朝着水面斜斜的在出手的间隙奋力的走弧线方向投掷出去,技术好点的,在水面一次要打出几个水花的。
这种打水漂,估计至今也是沿袭了上千年之久的文明吧。
网上查阅。打水漂是人类最古老的游戏之一。世界上各个国家的民族和人民在幼儿时期,有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个叫“北美水漂联盟”的创建者之一杰里在撰文中提到“莎士比亚和荷马的著作中都提到过打水漂,爱斯基摩人是在冰面上,贝都因人是在沙地上”。英式英语中,打水漂(Stone skipping)被称作“Ducks and drakes”;法语中为“Ricochet”;爱尔兰语中为“Stonesking”;丹麦语中为“Smutng”;从北印度语到俄罗斯语再到中文,人类当初各国的语言都有一个特殊的词语来表达“打水漂”。
看来人类的共同爱好和兴趣是从来没有国界的。
养猪圈山上的水池子不大。
大了再次回到故乡,见到它,里面的水已经干的见底,旁边的猪圈早已撤毁,附近早年修建起了几间砖砌瓦房,是一个叫“虫儿爸爸”的家人曾经在居住,“虫儿爸爸的爸爸”母亲吩咐我把他叫三公公,他的腿是一闪一闪的走路,经常出门上街赶集携带着一根像船桨样式的拐杖,虽然常年居住在农村,但穿着整洁,是村子里留给我印象比较深的人之一,听说是因为有次栓牛,被一头很厉害的水牛给用一对弯弯的大牛角给顶成残疾人的,三公公号称“庆果摆子”,三公公的媳妇,母亲吩咐我习惯叫她为“三婆”,估计因为都是村子里的地主成分家庭,他们对我特别友善,不像半山腰生产队长村里百姓常叫他“干嘴子”的幼儿园同学干娃的父亲,是一个一看就遭人讨厌的人。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么一方水土和环境中度过的。
现在看来,如果是一个成年人跳进里面去游泳,估计身体还不够转弯的,几尺见方的一个盆地。可这要是在童年,养猪场山上的水池在我的眼里心里,它就是宽阔的大海和茫茫的无尽星空似得。童年,老家的丘陵、山地、水田、河沟,山梁等一切都是异常的高大的,一小滩水在我面前也是深不可测的,水面映射着蓝天、月光和星辉,鸡鸭猪狗。
那天,估计是眼睛看的太专注和走神的了,一个小孩子,墩身还是俯身,还是趴着在水池边沿上,记忆早已回想不起来的了。只是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是头一次见到水里面印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倒影和着池中像荷花莲叶及停息上面的小青蛙似乎极具魅力的吸引了我,也可能是当时听见咕咕的蛙声,才寻着过去一头栽倒进了水池里,在里面究竟呆了多久,肚子里喝饱了“落粪坑”水,我是全然不知。只是大了,二姐说起这档子事,说母亲当天吓坏了,听到二姐一个人在猪圈外面的土坪上丫丫的嚷嚷“妈呀,你快来看二娃在干啥!妈呀,你快来看二娃在干啥子!”母亲跑出养猪场,我究竟是如何给打捞上岸的,不太清楚,只是这事一生的感谢感恩我的二姐巧琳,她说母亲他们把我担在膝盖上,不知是父亲还是母亲,就那么担,让我吐出腹中的水,让我活过来。
那天母亲下地干活,可能家里没人,奶奶早年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爷爷一直有时间就照看我,他是地主,经常还受到个别无良村民的挤兑欺压。母亲把我和二姐一块带到工场的,也许母亲事先也给二姐作了些交代,让二姐看管着我,不让我到处乱爬乱跑的。现在看来,孩子看管孩子,将是一件多么大的风险。可正是这么大的风险才更映衬了人生的宝贵,才促成一家好几个兄弟姊妹彼此团结,彼此亲情友爱,培养起了善良仁爱大义大度厚德的感情亲情、勇敢执着、坚韧和气平安。
回忆这段惊险,让我满含眼泪。
这一生,似乎格外的跟二姐很亲。现在大了,有了什么好事,即使远隔千山万水, 心里也总是想着二姐。父母给了我初始的生命,二姐给了我再生之命,大姐给了我人生放飞理想希望之梦想。
人生现在看来,一辈子能平安康顺的活着,还真是多么不容易的。
回川读高中时,二姐进城来背着一个背篓给我送米、送面。还有一次竟然返乡归家途中,坐错了车次,跑到了别的山镇去了。
二姐成了我生命中的良师益友,她一生都永不会背叛过我,无论我离家出走,后来去部队,再后来成家立业,她总是一直支持着我,默默的跟父母一样深爱着她这个在世界上唯一的弟弟。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领导温暖的话语鼓舞之后,回来突然间又想起了这些。人活着是有亲情关爱着的,世界才不寂寞,生命才不贫瘠;有同志,事业才更加通往光明和灿烂。
感恩一切,感恩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和人生。
这是我生命里第一次面对死神的威胁,但那时候不懂责任,更不懂父母心,兄弟情,姊妹爱,同志谊,社会恩。
想到这,不由得多写了几笔自己的童年。
年幼的时候,人生是淡而无味的,没有安全平安的概念,哪里好玩,就奔向哪里。在新疆伊犁大姐家居住生活的日子,已经读书到初二还是初三的了。大姐在供销社后面不远的一个施工工地当厨师,给工地建筑工人平时炒菜做饭,管理伙食,我有时候放学也去看看,认识了里面一个负责搞货运的开拖拉机师傅,他说周末要去霍城县界梁子煤矿拉点煤炭回来,问我跟他一起去不去,我似乎一口就答应了,也不知道跟没跟大姐许可过,就第二天开开心心坐上他的机车出了远门。
煤矿是在县城的那边的一座山里,我们是在这边靠近果子沟三台赛乃木湖边不远的一个天下脚下的小乡镇上生活居住,那时候都是沙石路面,要走出这条天山脚下的深沟,似乎是世代艰辛的一件大事。
父亲自从把我转交给大姐家抚养,我就似乎只有乖乖的的听命于生活的了。
在滚滚的历史云烟和长河中,一个人其实是多么的不起眼和渺小的。
亿万人群中,也许还比不过树枝上一粒细小的攀爬的蚂蚁。
从煤矿返回的途中,拖拉机挂钩脱落,车头和拖车脱离,我从车厢高处的煤堆上直接滑落下来,司机车棚在前面开,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拖车有惯性的在公路上蹭出一条痕迹,从我身体上疾驰而过,所幸我逃过了一大劫,只是伤着了左腿。回到公社的医院,用一只带管的大针头,从我的肿胀的膝关节里吸附出许多淤血,伤口及时得到清理处理,那之后,这腿关节,每次练习长拳踢腿闪转的时刻,筋却总是觉得撑不开,用力不得劲。
回川高三毕业那年也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一个人在家,在厨房烧火煮饭,瓦房突然坍塌了,我竟然又活着了出来。巨大的瓦堆和着根根长长的早被烟火熏黑的板条木椽子刚好压在了灶台上。估计是年久失修,厨房世代烧火,正对厨房头顶的木格子被常年雨水滴漏和烟气腐蚀老朽,不能支撑屋顶的大量瓦片重负,我刚好离开厨房,好像准备去湾里找牛,那时候,每家每户轮流饲养一头大水牛,那天刚好轮到我去交班,提前去联系放牛业务去了,逃过一命。
房屋的垮塌声,惊动了小小的整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