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

文哥是我二姐夫。故乡习惯把姐夫叫哥，把嫂子叫姐，哥姐本是一家人，叫哥叫姐显得更加亲近亲切些吧。

二姐夫姓文，跟我母亲同姓。

这冥冥之中注定了母亲同他一生一世的情分和缘分。从姓字根源传承来说，千百年前，姓文的原本就是一家。中国乃至世界一些地区均遍布有一定数量的文姓后代的吧。文哥和我二姐天然的姻缘，使他渐渐成为我们何家不可替代的一员。何家与文家两个家庭里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中属他是最大的功臣。

把姐夫文哥说成是功臣，在我心里，姐夫不单是我们家的功臣，还是一位默默持续真心付出的人间淳朴平凡英雄。

人大了，现在发觉，只要静下心来，稍加回忆，稍加整理，就有一篇篇的似乎每天都有写不尽的东西在默默等待着自己。

写作是生命的宏大和使命。

走过的路，看过的景，处过的事，一件件，一淙淙，似水流年，如沙似锦，如丝如缕。

这一生我应该感谢感恩和崇敬人之一是我的二姐夫文彪哥。文哥是巴山蜀水孕育和成长起来的一位真正的川东北大丈夫美男子。

他不仅外在美，英俊洒脱，更美的是内在有一颗执着朴素朴实之心。文哥的为人处世我很敬佩。人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晃这么多年，我们都从青年步入了中老年，我是真真切切的看见和见证了他。文哥年轻的时候，二姐能看上他，估计其中之一就是因他长的特别干净爽朗和帅气的吧。

高中毕业，文哥参加成空招飞，所有的环节都过了，最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没走成。这事多年后，他的儿子都很大了，他还时不时讲给孩子们听，其中一丝丝苦楚惋惜和叹息，也许只有作为小舅子的我更为懂他。

人生的路常常就是这样。对一个山乡的农家子弟来说，失去当一名空军航校做飞行学员的机会，就永远失去了向往飞越蓝天，捍卫祖国神圣领空之路。如果，徜使能够实现，文哥的一生也该是多么的光鲜亮丽，人生相对现在而言该是幸福的不能再幸福的了吧。

茫茫人海，有些人的命运天生似乎就是早已经注定了的，无论自身再怎么努力和优秀，老天不垂青照样还是不垂青。

人的命常常也是这样。得之，万幸；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失去了，也就失去了。可是，人生的路从来就不止一条，当一扇门关上的时候，上帝会及时给他打开另一扇门。下上海，去广东，几番风雨，几番周折，后又回故乡，谈婚论嫁，娶妻生子。

文哥和二姐是经人介绍的。介绍人是故乡当地远近闻名的一个跟我母亲年龄相仿的我们叫她姑婆的老媒婆，她来我家找到母亲牵的线搭的桥。

我那时候高三，终日处于备战高考之中，每次从县城回湾里，有几次遇到上门给二姐提亲说媒之人。

二姐的婚姻大事，当年应该全靠母亲和哥哥大猛在张罗。那时候，父亲常年在新疆。我对二姐的婚姻和婚事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多年后，听老母亲她们当着家人的面，说我在为二姐操办婚事的过程中，跑前忙后的，帮着翻山越岭去山的另一边山脚下的人户家背大铁锅还是背碗碟蒸笼等，这些细节我一概不记得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回事。

九十年代初，二姐二姐夫新婚燕尔，不久他们生养了人生唯一的孩子，儿子龙龙，在龙儿出生的当月，我也开始了人生重大而光荣的征程，告别故乡，踏入军旅。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

我记得，二姐结婚，我似乎心里舍不得二姐离开我们这个家，我也为二姐从此会嫁的很远很远，像远嫁伊犁的大姐一样，一生当中父母兄弟姐妹都见不到几次。

文哥以他年轻英俊和才华，能言善辩常常在餐桌上打动着我。

刚刚谈对象期间，文哥每次来我家，老屋后厨的瓦房顶上常常就会冒出一缕缕青烟，我在屋后的财神岭山上只要一看见湾子里自家瓦房格子上出现了袅袅炊烟，十分把握和判断得出，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是比较贵重的客人。我们故乡农村的一项传统习俗，即使是晌午刚吃过饭，来了贵宾，来了新客，家里马上还要烧柴生火的，先给客人下厨打上一碗醪糟鸡蛋，或汤圆鸡蛋，这边陪客人边吃边聊，那边又才慢慢忙着开始准备做正餐。杀鸡啊、杀鸭啊、抓鱼剖鱼啊，淘米洗菜砌肉蒸干饭，炒腊肉鲜豆腐。

文哥一到，家里一派洋洋欢喜之态。

丈母娘疼女婿。每次母亲给文哥做一大碗面，或烧制好吃的切成大片大片的用故乡特有的铜火锅或铁皮火锅闷煮的腊肉，那地道的只有故乡才有的香辣可口的肉味，真是太香太香。没有美食能比得过故乡川东北的腊肉火锅。

这一生，真的为二姐庆幸和祝福，她嫁了一个良人好人。文哥这样真挚善良的男人，相信，人世间定然还会有很多很多。他们大仁大义，重情重义，是真正做到了爱心、人品和知行合一。我生当敬仰。在内心，在付诸行动。书写，是我一生对文哥最好的表达和感谢，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回馈和感恩。余生，我必将由衷的开心和高兴，安然和踏实，信任信赖而真挚，深感生命中能有姐夫文哥这样的人。

文哥能做的一些事，估计是我一生都不曾做过和践行的事。

我与父母常年分别较多，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军旅多年，家乡大多是依靠二姐文哥来帮衬着我们何家的一亩三分地。尤其到了父亲的晚年岁月里，我长期北京，大姐在新疆，哥在成都，湾里老两口就全仰仗二姐和文哥的照料。

有一年回故乡，父亲的铁脚指甲很难处理，姐夫蹲在地上，近乎一膝跪地，用指甲钳和剪刀一点一点帮八十多岁我的老父亲修剪大拇指头。父亲快要离别人世的日子里，我们从镇上遵照父亲的遗愿，他要回到生他养他的小山村里，说湾里才能摆的下灵堂，在小镇街上不方便，他要上山坡去常年陪伴着爷爷奶奶，他要躺进他早早为自己挖掘好的位于爷爷奶奶坟旁的一个隐蔽的石窟洞穴里。这个墓洞是父亲年轻健康时，挑灯夜战，硬是在山岩上早早为自己选择和打造好的。

文哥早年来北京搞建筑，在工地上把腿摔伤，一条腿脚多有不便。但他很乐观，坚强坚韧，从他身上，我没看到过多的畏难情绪。

父亲晚年生命接近终点，我们从镇上父母亲老来临时居住屋～镇宝马河边的一个基督教堂大院里把父亲半抱半抬着安放在文哥平时做鞋店生意用来拉货的车上。

一辆农用机动无棚三轮车，我是永远不会开的，也是开不会的，却被姐夫一条健康之腿和一条稍带残疾之腿通力协作之下开的飞驰在故乡弯弯曲曲的田野上。冬风烈烈，呼呼作响。姐夫真是好能干。车上载有位于车厢板中央躺着裹着被褥的老父亲、依靠一侧挡板紧锁眉头一路上一手紧扶父亲照看父亲的大姐、好像还有坐在父亲身边另一侧的二姐，我坐车厢的前挡风栏杆位置，能随时关注到父亲的神态和文哥驾驶操作的动作。我们一行护送父亲回湾里老屋。父亲那时候已经有点进入人事不省的状态，奄奄一息的生命，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那段小日子里，老母亲常常也是半夜起来，用指探探父亲的鼻翼，看父亲还有呼吸，这又才转身放心躺下睡去。

今年中秋，我又跟以往一样，四海游历，但凡有点节日，我喜欢出来走走，转转，看看。 刚才大半个钟头忙着上车下车，进站安检，文哥从故乡发给我的母亲今日状况，我边看边走边思量边赶车。

买到一张站票，好歹也是短途。上车后，没想到还有好几个空座，放下手里端着的刚泡的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在车厢尽头的一端坐了下来。

11点46分，火车准点出发了。

中秋假日来衡水是走公路坐大巴来的，回去改坐火车。

半上午九点多，我给远在故乡的文哥发了一条问候和祝福的短信，见他没及时回复，估计文哥正在忙于照顾两位老人，他自己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一个是快九十高龄的人，一个是已九十二、三超高龄的人。

四年多前，自从父亲走后，我们把母亲又安排到镇上，在文哥家隔壁又间隔一户人家的屋子里常租下来。日常照料母亲的重任就由二姐文哥来承担的了，最近一两年，二姐去江浙照看自己的孙子，老家的一切打理就全权托付文哥一人独自操劳。

母亲眼睛看不到，腿脚又不方便，这两年常年几乎都是卧床，只有吃饭和如厕时下下床来。一日三餐，大小便处理，更换更洗被褥等伺候活计，是文哥我这亲亲的二姐夫来弄的。今年夏天，我回故乡呆了几天，二姐也从杭州赶了回来。一件小事，说来都不好意思，母亲每次如厕完的马桶清洗清洁，有次二姐帮着去处理，文哥还笑话，说我们打扫的不够干净。虽然是夏天，母亲居住的屋子里一点异味都感觉不到，文哥照顾老母亲很是周到，马桶里的活动便池，他用了两套，随时可以更新，水刷之后，一只放回原处，方便母亲摸索，一只放在室外阳光晒着。

今天上午，文哥见我微信，就给我发来一小段视频和语音，我正忙着赶火车，想着等上火车安顿下来再细看。

视频中，母亲没在床上躺着，她坐在离床沿不足半米远的马桶前的哥哥从成都给母亲带回来的靠背藤椅上，手里一只大的不锈钢碗，碗里是一串青青的葡萄，母亲在一颗颗吃着，姐夫站在旁边给录了像。

母亲到了加速自然衰老的年龄，视力听力几乎丧失殆尽，全靠一双手摸索支撑维持着颤颤巍巍的身躯。一日三餐，一天到晚，她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床沿边巴掌大的一块空间里起身动一动，然后又摸索着几乎是慢慢小心翼翼攀滚着扭动着上床再在略带一丝丝痛苦的呻吟声中缓缓半卷曲身子再安静的默然不语的躺下。

母亲的生命如今跟几年前的父亲一样，开始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母亲每天坚韧不拔的坚持着起居，每一次下床上床都是已经到了快用尽全身力气的地步。

每个老人晚年正是需要自己亲生儿女来细心照料，可我们这一家做儿女的一个都不在身边。

午间12点11分，火车停靠深州站。这趟K5236次是从运城（临汾）始发站过来的，途经衡水，深州，接下来是那个火车站。

把刚才带上火车的泡面吃了。

继续翻看文哥微信跟我聊天的内容，说母亲吃青色的葡萄嫌口感有点酸，不太爱吃，视频里，一只空碗里有一小把大小模样的刚吃过吐出的葡萄皮和葡萄籽散乱的摊开在碗底的一边。文哥又换了一种紫黑色的比较饱满和大粒点的葡萄端给母亲吃，说母亲爱吃这种。

母亲吃饮食比较挑剔。一辈子都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一辈子都很少吃过街边的餐馆。母亲在年轻身体康健的日子里，每天都习惯自己给自己做饭。老爸还在的时候，给老爸和她自己做饭，老两口在故乡的老屋里，相依为命。2019年冬月之后，老爸撒手人寰。不久母亲的眼睛也开始看不清道路，再无法独自做饭，生活无法自理，完全需要人来照料。文哥帮我们照顾完父亲，现在又帮我们兄妹四人担负起照顾母亲养老的艰巨任务和使命

今日中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祝福母亲安好、文哥安好，二姐一家及我大家庭每个成员安好。天下友爱友人们家家安好，幸福快乐，吉祥如意。

好人一生平安。

后记： 今天只想重要的描述和阐述一下我在这个世间少有的文哥，我的二姐夫。本文忠于事实，初稿时，我发给正读大二的闺女看。闺女阅后，给我留言“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我打小就一直特别喜欢的一句话”。

川北河 2024年中秋 衡水至京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