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我之外的一切

都是照我用的镜子

不只动物、植物和他人

也不只空气和流云

还包括被我常常遗忘的

我体内的另一部分不清不白

它们都为我披上了它们钟爱的颜色

或讨厌的颜色

还有它们的成像逻辑

我被照得面目全非

我怀疑我的存在

我是不是一个空洞的符号

上古文章没有标点符号

有一面叫镜子的东西

也未能尽职尽责

因为它只照出我的物质概念

没照出我的精神内涵

照相机更是形式主义

我的灵魂不断提出质疑

当着我的面

有人指着相片问这是你吗

我和别人有混淆不清的形式

我的内容变成一个零

我从遥远的天外返回

不得已而为之

为自己的心，那颗高度负责的心

赋予镜子功能

这样可能更可靠

但我自讨苦吃

必须常擦拭欲望的尘埃

和自爱的顽渍

三省吾身后可能还残留

一些带修饰痕迹的准形容词

我没有龙场悟道的本领

在丹青难写中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

向表里澄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