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

故乡的月亮

邱渭波

唐代诗圣杜甫在《月夜忆舍弟》诗中写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他道尽了在外游子对故乡的一片深情。

故乡的月亮，不仅最明亮，也是最美丽、最可爱、最值得回味的。

童年时，故乡的月亮是我的童话世界。我小的时候，在夏季燥热的夜晚，我那小山村的乡亲们都有在屋外乘凉的习惯。因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乡里没有电，国家也还没有生产出电扇和空调，而且那时夏季也没有现在这么炎热。每天吃过晚饭，母亲劳作停当，便搬出一张竹床摆在晒坪当中，将我们几个小家伙一个个洗干净后，就撂到竹床上让我们玩耍乘凉。祖母便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竹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团蒲扇摇摇晃晃地给我们赶蚊子。这时，我就会看到一轮明月从前面远处斑驳的树丛中慢慢地爬上天空，于是整个小山庄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洁白的轻纱，朦胧而又神秘。在这个神秘的氛围中，祖母便开始给我们讲那些百讲不厌的月亮的神话故事和传说。

她最爱讲嫦娥如何偷吃了丈夫后羿的长生不老仙药而飞到月宫里成为神仙姐姐，嫦娥常年在月宫里感到孤单和寂寞，便养了玉兔和小白羊。祖母指着月亮对我们说，看到没有，月亮里面是不是有棵树，树下面是不是有玉兔在跳啊？你们再看，那树下面是不是还一个人？这棵树叫桂花树，那个人叫吴刚，吴刚本来是凡间一个砍柴的农夫，他不好好砍柴一心想成仙，可他又不好好练仙道，上天的玉帝知道后很生气，就罚他到月宫去砍这棵桂花树，只有把这棵桂花树砍倒了才能解除对他的惩罚。于是，吴刚就这样天天砍，但是他先天砍了的地方，第二天树又依然长好了恢复了原样，因此，吴刚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砍，却始终砍不倒这棵桂花树，他也就一直被这样惩罚着。这就是《吴刚伐桂》的故事。我有时会好奇地问祖母，月亮为什么有时圆得像盘子，有时又弯得像镰刀？祖母解释说，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兄妹，太阳哥哥热情大胆，他不怕被人们看见，所以他就在白天驾驶一辆金车从东至西走一趟，白天也就有金色的光芒照射大地。而月亮妹妹美丽害羞，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们，因此，她就在夜晚驾驶一辆银车每晚从东到西走一趟，而且还要害羞地遮上部分脸，只有在每月的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才能看到她的全部脸，所以，我们有时候看到的是弯月，有时候看到的是圆月，大地上也只是有银色的光亮。然后《天狗吃月》、《玉兔捣药》.......祖母这样一个一个地讲下去。

这时，夜已深了，月更明了，田野上、堰塘上、树梢上都撒着一层洁白凉爽的月光，星星在天空中向我们眨着眼睛，青蛙在堰塘里欢快地赛着歌，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在夜空中寻找着它们的幸福，知了在树枝上“好热啊、好热啊”地叫个不停。而我们却在祖母的神话故事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少年时，故乡的月亮是我的知心伙伴和安慰天使。我在七八岁至十来岁时，下面相继有了四五个妹妹，母亲特别辛苦，我作为孩子中的老大，母亲需要我为她承担一些家务，我也懂得体谅母亲的辛苦为母亲分忧。但毕竟年少，有些事情没能按母亲的要求做得圆满，再加上爱玩的天性而把母亲交代的某件事忘了做，母亲收工回家发现后，我免不了受罚，也或许母亲心中积郁的烦恼和不快正要找个地方发泄，于是我常常得挨一顿打。村里的叔叔婶婶们看我小被打得可怜，就教给我乖说，你母亲要打你时，你赶快跑，过得一会儿，你母亲的气就消了，也就不会打你了。但我天生就是个犟脾气，母亲要打就让她打，让她打个够，甚至有时想，干脆让她打死算了。我就站在外面不动，母亲打完了，我会感到特别的烦恼、特别的委屈、特别的忧伤，还会赌气地站在那儿哭个很久很久。就在这个时候，月亮会悄悄地爬上树梢，对着我露出圆圆的笑脸，用她温柔的洁白的光辉环绕在我的周围，爱抚地摸着我的肌肤，用她的心灵来安慰我，她会用躲喵喵的方式，一会儿躲进云层里，一会儿又从云层里露出来冲我笑逗我开心，使我有着扑面而来的亲切感，于是，我会把我的所有不快、委屈和所有的伤心事用我的心诉说给她。她是那样静静地听我倾诉，用心灵和我交流，使我不再伤心落泪，让我的心情慢慢地开朗起来。这时候，月亮就是一个陪着我开心与我心灵相通的温暖的大孩子，是一个清爽开朗的大朋友。这时我会突发奇想，我要是天空该多好，那样我就能拥抱她；我要是一颗星星该多好，那样我就能与她手牵手；我要快点长大，那样我就能紧紧地拥有她不让她跑掉，使她成为我的女朋友。

成年后，故乡的月亮是我的陪伴和保护神。我从中学毕业后，常年在外参加一些农村工程建设和公社的一些中心工作。因此，有很多时候需要单独一人走夜路，而走的又大都是些山路，山上树密草深，黑幽幽静幽幽，一个人走在里面怪瘮人的。这时，一轮呆萌而又可爱的明月便在空中陪伴着我，为我照亮周围的环境，使我不觉得孤单和害怕；照亮我前行的路，让我不被荆棘绊倒或被蛇虫咬伤。我走到哪儿她就默默地陪伴到哪儿，并且无数次毫无怨言地这样陪伴我，她就像保护神一样忠心地保护着我，她就像情人一样环拥着我前行，她使我变成了一个敢于走夜路的胆大的人，使我变成了一个只要上路就坚定地走下去绝不退缩的人。

1975年我离开家乡来到城市里学习工作生活，从此，再也没有认真地看过月亮，因为觉得城里的月亮再怎么看也没有故乡那本色、朴素、皎洁、美丽动人的月亮好看。

故乡的月亮，她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娇艳美丽阿娜多姿，令人爱在心里永远不忘；她就像一首韵味绵长的小诗，意蕴深厚流传亘古，使人一生一世回味无穷；她就像一曲优美的乐曲，婉转悠扬情倾万里，给人身心愉悦乐享其中。

我爱故乡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