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看农村变化

过年看农村变化

邱渭波

    我出身于农村，老家在湘西北的丘陵山区里。父母过世后三十多年没有在农村过年了，十分想念农村的那种年味儿，于是今年春节便决定去农村小妹家过年，再体念一下农村的传统年味儿。

    大年三十来到小妹家。她家与我们原来的老家只隔几丘田。因此一踏进家乡的泥土，那股熟悉的田野清香泥土气息、那放眼山上满目葱茏翠绿的草木散发出来的清新香润的空气，沁入肺腑，注入心灵，那叫一个爽啊，真是无以言表！接下来便有各处的鞭炮声传入耳中，感觉农村的年味儿开始有了。

    不过，随着所见与体念，我感觉无论是农村的面貌也好还是农村的年味儿也好，都和过去传统的有了很大变化。

    我儿时的农村，家家住的都只是土砖砌墙小灰瓦片盖的房屋，有两三间平房也就不错了。每年还隔过年很远各家便开始推粑粑打豆腐杀年猪准备过年。年三十那天，我记得家里父母亲早早起来准备，母亲首先在柴火灶里烧火煮猪头，然后开始蒸饭做菜。父亲着手打扫堂屋、神盦，准备烧香敬菩萨。猪头煮好后，便用缸缽盛上整个猪头端到土里庙敬土里公公，让它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畜兴旺。这事母亲曾多次让我做，我还曾偷偷里撕下猪头上的肉吃。敬完土里公公，便端回来给母亲做菜。等母亲的年饭菜做好后，父亲也在堂屋里摆好了四方大桌，桌子周围摆放四条长板凳，饭菜上桌前，父亲便开始在神盦上敲磬点香蜡敬菩萨，在灶台前点香蜡敬司命，在大门外点香蜡敬拜天地诸神，放一挂鞭炮，然后关上大门，饭菜上桌，菜必须是十大碗或十二大碗，先要敬教过世的祖人吃饭，表示不忘先辈，孝敬祖先。稍后才是我们上桌吃团圆饭。坐席也要按上下左右长幼有序。在全家人吃完饭放碗之前，不准开门，即使这时来了客人或讨债人，也不能敲门或叫门，只能在外面等候。老人们说，这时开门或叫门会影响来年家里的财喜。吃完团圆饭，便开始贴春联，“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贴上新对联，换上新门神。把早已准备已干好的大树蔸抬进烤火房，“三十的火十五的灯”，晚上守岁必须把烤火房的火烧得旺旺的，预示来年的日子会红红火火。天向晚时，要到祖坟上去烧香蜡放鞭炮，这习俗叫“送亮”。到了晚上，那时农村里既没有电灯电话，更不要说什么电视“春晚”，一家人就是围着火坑坐着烤火守岁，话话家常，火堆上还吊着个炉锅，里面熬着茶卤蛋准备初一早晨吃。出信放鞭炮除旧岁迎新春，可就没有准时了，有的人家天一黑便开始放，整个山村一通晚都是噼里啪啦地响着。那时，即使再有钱的人家，也就多放几挂鞭炮和几个在手上点引再抛向空中爆炸的炮虫而已。

    今年三十到农村过年，看到的农村比以往可是大不相同。首先映入眼睑的是这些年来农民住房的改变，现在是一溜儿的两三层青砖混凝土楼房，墙面都是白瓷砖铺就，门窗都安装上了铝合金防盗网。房前的晒坪稻场已不是过去用石磙碌碌碾平的土坪，而都是水泥混凝土打就的坪。房内都像城里一样进行了装修，而且都用上了十分方便的自来水，烧上了液化气。团年饭还是一样的做，一样的吃，一样的教祖人的饭，但已经没有饭前敬土里公公、敬司命、敬菩萨一说了，吃饭的桌子一般都是圆桌了，坐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还有桌上的菜已不是过去只有自家产的而是还有从城里买来的，品种更丰富多样化了。吃过饭后，新对联、新门神也还是必须贴的，给祖人“送亮”也还是必须送的，这是不忘祖先，应尽的孝礼。我这也是父母过世三十多年来难得的一次在大年三十给他们及祖父母上坟“送亮”的机会，因为隔得太远不方便，以前一般要在清明才来上坟扫墓，所以非常恭谨虔诚。

    现在年三十的晚上，这农村里不仅是有电灯电话，更是有了液晶大彩电，而且微信网络全覆盖，大家大都围坐在电炉旁一边观看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节目，一边拿着手机忙着给亲朋好友发微信拜年、发红包抢红包，连几岁的小孩都会拿着手机打游戏、发微信、枪红包，而且信号是非常的好。现在农村的出信都很守时，在中央台零点报时前，外面很寂静，没有人提前放鞭炮。当中央台零点钟声刚一敲响，家家户户就都在门前点燃香蜡，燃放鞭炮，一时间是烛照夜空、山村轰鸣，特别是那笛音礼花炮在空中的燃放爆响，振动了大地，灿烂了山峦，好不热闹！

    大年初一，往年的习俗是不出门的，只是在家里由晚辈给长辈筛茶拜年，不仅我们小孩给父母爷爷奶奶拜年要跪着磕头，连父母给爷爷奶奶拜年也要跪着磕头。爷爷奶奶给我们压岁钱，我们去接时又是高兴又还有几分羞涩。可现在就大不同了，初一早上已不兴筛什么茶，给长辈拜年也很少行跪拜礼，就喊一声拜年拱手作揖罢了。特别是几岁的小屁孩学着电视里的做法，起床就跑到我们长辈面前拱手作揖喊着“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拜年拜年，快点拿钱”的讨要压岁钱呢。而且这天就开始串门走人家，因为年轻人们的年假时间短，抓紧拜完年好上班。过去农村的走亲戚拜年，那真就是一个“走”。因为那时没有公路没有车，因此山村小路上看到的是三三两两穿着新衣、牵着小孩走人家的。手上提的拜年礼品就是一个草纸包成的小红糖包，你家提到我家，我家又提到他家，一个糖包一个正月间不知要转多少家。现在农村走亲戚已不是“走”了，乡村公路都修到家门口了，都是开着小汽车拜年。拜年的礼品都是从超市买的大礼品盒。主人家待客的茶点也不同了，过去农村招待拜年客人的茶点一般是炒蚕豆、炒花生、炒米泡、油炸红薯片之类，现在都是从超市买来的高级糖果、开心果以及进口坚果等。亲友闲聊之中除了亲热话语、家事工作之外，还时不时扯上了国家大事。

    总之，农村随着富裕程度的提高、思想观念的改变和时代的进步，变化越来越大，年味儿与旧的传统习俗是渐行渐远，离现代化、城市化是越来越近。

不过，这次在农村看到的有一种情形使人不舒服，就是山村农田的荒芜严重。一些大好的水稻溶田都长满了杂草和芭芒，有些山村村组的田土已荒芜了二分之一以上，实在令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