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

熟悉的手机铃声一响，高远就知道单位要来慰问了，便高兴地拿起手机来接听。可他听了对方的通知，就变成猛然泄了气的皮球，高涨的热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高远原在北方的一个行政部门任职，是个资深的好领导。他对工作认真负责，总是勇挑重担，立下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功劳，留下了让人尊重的好名声。他与同事之间，相处得就像兄弟一般，遇到同事们有困难，他总要伸出援助之手。他退休时，许多同事都邀请他吃饭，还给他赠送了纪念品。而他更是视同事为朋友，每年一进腊月，他总是期待着单位的慰问，并备上一盘连南方都很珍稀的食物，如山竹、椰子、榴莲、芒果等，来款待慰问工作者。他已视单位慰问为老朋友的久别重逢。在退休后的二十多年中，他一直珍惜着单位的每次慰问，尽管慰问人员换成了他不认识的新同志，他依旧当成老朋友看待。其实，他退休以来，单位领导已渐渐变成了孙子辈，职工也换得不认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单位领导与高远的关系已渐行渐远，慰问也成了一项最普通的单位工作，甚至成了单位的累赘和负担。而高远却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情绪，每次年终慰问，他都郑重其事对待。其实，单位慰问早已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最近几年，单位的工作模式已由过去的实打实做事，变成了电脑加网络式的现代办公方式，却也出现了政绩虚构、应付造假等形式主义倾向。这样，单位慰问就被看成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于是，到了年底，单位慰问就改由办公室单独承办，领导们都不参加了。可是，每次年终慰问，领导们总要嘱咐一句承办的人：慰问工作要有重点，一定要拍好照。不过，高远也不在乎这些，领导来又怎样？不来又怎样？只要能和在职的同志们见面就好！就这样，单位慰问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领导们都不参加了，也不向退休人员问寒问暖，询问生活有无困难了，慰问人员变成了清一色的小年轻人。高远虽然看着有点不舒服，却也勉强接受了这种年终慰问方式：慰问工作者都是些小年轻人，何必要求那么细致呢！不过，高远也有点疑心：莫非是社会进步了，自己跟不上时代？

这一年，单位领导又换了一茬，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小年轻人。他们的工作做法更为简单了，在年终工作安排会上，他们提出了更加激进的做法——当今已成了物质的世界，这慰问能顶个屁事！就那么一点慰问品，又不值几个钱！其实，慰问就为确定退休人员是否活着，是退休金发放的一次人头调查。如今，此任务已改刷脸认证，相关责任已不在由单位承担，不如简化一下。于是，他们一致决定，将年终慰问改为通知慰问对象来领慰问品。当时，一位班子成员提出了异议，却被众多的班子成员一窝蜂地否定了。还批评说，现在是雷厉风行的时代，做事决不能婆婆妈妈，要尽力地简化，只要留下印证材料就行。你咋没一点新时代领导的特征呢！

这天，已是腊月二十几了，离过年也就几天的时间了。高远心烦意乱地等着单位的慰问，愁眉苦脸地把预先购置的慰问招待品检查了又检查，看有没有腐烂了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是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他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接听：根据领导安排，今年的年终慰问办法简化，请来单位领取您的慰问品。高远一听就火了，这慰问品怎能让慰问对象自己去领！简直是荒唐至极！于是，气呼呼地回复道，我腿脚不灵便了，已去不了单位。孩子们又不在家，要不然，我把这份慰问品捐了吧！此话一出，对方听得大惊失色，尴尬得不知如何办……

据说，春节期间，在另一个单位也发生了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