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这天,我乘车回老家上坟。我一边从车窗口向外张望,对沿途的风景走马观花,一边想着父母生前的好,想着祭品的准备情况和老家的祭奠风俗。
今年是甲辰龙年,因“龙”介入,人们对这个清明节格外地重视起来。这些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大幅提升,人们的生活逐渐延伸到意识领域,尤其是这个龙年的清明节,人人都想抓住节日机遇,尽情表达出自己的孝心。加之国家这几年为清明节定下了假期,人们清明节祭奠先人的理由就更加充足。今天开车上坟的人特别多,路上的车辆十分密集,在短短几十里的路途上,我竟遇到好几次堵车。沿途的农田和山脚下也是满满的上坟队伍,他们三五成群,围在坟堆旁祭奠,坟堆前都摆放了新祭品,坟头上也插上了纸花或鲜花,祭奠痕迹已全部得到更新。看来,上坟已成为一种最普遍的文化现象。这让我感受到一种强大的祭奠动力,对父母的怀念也更加强烈起来。
在我们晋中一带,上坟时兴坟头祭奠方式。虽然上坟(我们这里把四个鬼节的祭奠都称之为上坟)也有其他方式,如网祭、交通要道祭。但大多数人都要到坟前现场去祭奠,这是先人传承下来的方式,而且这样也拉近了亲人之间的距离,显特别亲近、特别直接,整个祭奠过程中都充斥着亲情表达。只有那些远离家乡,或因身体健康原因行动不便的人,才无可奈何地在居住地附近寻找交通要道(“十”字路口)进行祭奠。他们在路旁画个圆圈,将黄纸叠成一个上尖下方的牌位形状、写上先人的名字,然后放入圆圈内,再摆放好祭品去祭奠。他们对这种做法都能自圆其说:先人已变成了鬼,到十字路口祭奠,就是让路过的鬼把祭品捎去。当然也有少量的年轻人崇尚科学,上网进行祭奠。他们认为,当今已是信息化时代,网上祭奠效率最高,而且极为方便,是最先进的祭奠方式。但我却认为坟头祭奠最具情感的表达环境,便于与先人们直接交流。因此,我每次上坟都选择这种方式,即便已故父母离世多年,遗体已成为一堆白骨,我也愿到白骨的旁边表达思念之情。其实,上坟就是举行一场祭奠仪式,我并不会因生活水平的提高,与他人攀比上坟的规模、程序、祭品的贵贱,只要能完美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就好,祭奠先人的效果是在心不在物。这样,我在上坟时,并不愿让人看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完成祭奠。我也支持上坟时整理坟头上的杂草,以提升已故亲人的尊严,充分感受对已故亲人的关爱表达。我只有这样,才能充分释放好想念已故亲人的情绪,缓解我心中的积累的悲伤。我最反对祭奠时放炮和嚎啕大哭,反对增添新的祭奠内容和扩大祭奠的规模。我认为,这样就等同于把祭奠沦为显摆了,并不利于悲哀情绪的释怀。上坟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上坟不是给别人看的,也不是用来证明自己的孝顺。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我给爷爷上过一次坟,那时的祭品都很简单,程序也合乎逻辑,虽然有封建迷信的成分,刻意在烧纸的时候,把身体故意背对坟墓,让先人安心地享用祭品。这是把先人当成了鬼,虽然世间无鬼,但我宁愿相信一次,以尽情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但我并不会一直这样去想,因为世间终究没有鬼。父生前就不相信有鬼,他教我上坟不是让我迷信,而是让我采取一种仪式,这个道理我懂。与当今祭奠的封建迷信、铺张浪费完全不同。那时的祭奠并无放炮一说,也没有昂贵的鲜花摆放和封建迷信的燃烧冥币,却把思念先人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这些新的祭奠规矩,其实是好事的阴阳们鼓捣的,并非真的需要。而且这样去高标准祭奠的人,也并不是生前最孝顺父母,他们只是为了炫富和满足各种需求的显摆。我由此想到了与死有关的殡葬,居然把抬棺游街演绎到七八十人的抬棺规模,似乎这样就对死者是最大的孝敬了。其实这样不仅没有让死者安息,而且打扰了别人的生活。假如有阴间地狱存在,阳间的仪式怎会对阴间有效呢?还有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建豪华墓。这是与活人争地,是对活人和子孙后代的巨大伤害。假如阴间存在,先人们在阴间也不会同意这样去做,他们也会像阳间一样,从宏观上考虑,让阳间变得越来越好,绝不会为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显摆而伤害子孙后代切身利益的。人间有大爱,阴间也照样有,先人们都应有这个觉悟,否则说不值得晚辈们尊敬了。他们都会从宏观考虑、从长远考虑,反对形形色色的殡葬陋习的。作为一个现代人,我们都应有这种责任,理智应对各种殡葬祭习俗,做一个有益于社会、有益于未来的移风易俗之人。
这次清明节上坟,我按自己的方式祭奠了父母和祖父母,感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安慰。但也听到了祭奠的炮声,对未来的殡葬祭产生了一些疑虑,不过,我退休前是一名民政干部,对国家的政策和殡葬改革的好处是清楚的,因此对根除殡葬祭陋习,依然信心十足,但愿未来的清明更加清明,但愿未来的祭奠成为真实而纯粹的自我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