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夏城人

新夏城人

陈旾法

秋木原本在安溪有一个不小的茶园，靠着那个茶园，他活了三十几年。秋木的表哥在夏城包工程，挣了一大笔钱，在夏城包了一个美女，又买了套房之后，秋木想，自己好像过得有些窝囊了，于是他也想到夏城发展发展。

秋木没有很多钱。他前些年靠种茶卖的钱还不足于买县城的一套房子。这是2004年的事情了。秋木依然记得他当时租住在一个小套房里的情景。那个小套房是单位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秋木只身来到夏城，住的地方当然不必太挑剔，也不想挑剔，他在乡下住的并不比这里好。但是那个套房经历了二十多年，石头已经变了色。铁质下水管道锈质斑斑，上楼的卫生间马桶位置时常有水滴下来。屋里的蟑螂特别多。但是秋木住下来之后，很快习惯了。

秋木在一个不热闹的街上租了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店面，开始卖起茶叶来。万事开头总是难，开店半年，秋木非但挣不到钱，反而贴了六个月的店租。秋木有了灰心丧气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有个老乡，叫万全，一个下雨天的傍晚来到秋木的店铺。告诉秋木要不要“买马”。秋木在安溪知道“买马”的意思，那时秋木也买过，他知道那就是六合彩。只是他从来没有中过上百元的奖，后来渐渐没了兴趣。到夏城后，他忙于茶叶店的事情，更没有把六合彩放在心上。谁曾想茶叶店生意这样冷清，他的资金链快出现问题了。因此这位老乡谈起六合彩，激起了他意外得财的欲望。当然这和他不久前到南普陀许愿也有关系。许愿的第三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床底下有一大堆百元大钞。那时他醒来没有见到大钞，倒头想睡，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

秋木下定决心，跟万全买了一千元“马”，他是经不起人家怂恿的一个人，万全说他以前买的时候出手太少了，所以才没有中大奖。秋木是没有更多钱买的，要不那天晚上他也许会用更多钱买。

天有时候真会掉下馅饼来，秋木当天晚上中了十万。意外之财自有意外之财的诱惑，但秋木似乎定性很高，或许是从他的茶山得来的灵性吧，他没有继续买六合彩。他要到了十万元后，就打起了把茶叶做大的念头。反正是意外之财，就是输掉也没关系，他这样想。怎样做大呢？他从表兄得到一点启发，和一个有权势的人合伙准能挣钱。于是他央求表哥给他物色一个有权势的人。表哥给他推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他是一个部门的头，神通却很广大，即说每年从他手上进出的钞票就有几个亿。表哥是个吹牛大王，这，秋木很清楚，但落水的人能捞到一个稻草也把它看成是救命草，秋木现在虽然有了意外得来的十万块，但在商界他依然是处在半浮半沉状态，他在夏城也没有其他门路。于是秋木就把表哥介绍的朋友当财神爷供了。从他店里拿了最好的茶包了两斤做见面礼。约表哥同往四星级酒楼会那人。那人倒是很爽快地递给秋木一张名片。秋木是初中文化程度，看常用汉字没问题，名片似乎也无意与他作对，那上面名字很简单，就写着“陈壹”。“一回生，二回熟，我听你表哥说起你，知道你现在有困难，朋友嘛，能帮忙就帮一下忙，这是我的人生态度。”秋木笑着说：“陈……”表哥打断他的话，说：“以后就叫陈总就是了。”秋木虽然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算起来不太长，但这点灵性还是有的，他马上献殷勤：“以后多请陈总关照！”“不是关照，咱们精诚合作，精诚合作。”陈壹说到此，表哥示意秋木拿出合作协议书来。秋木那张协议书是在表哥宽敞的客厅拟就的，秋木当时感到很吃亏，他想对方并没有出钱出力，却要那七成，自己辛苦不用说，要出茶叶经营的一切费用，显然是很吃亏的事情。但表哥一鸣惊人：人家是脑力劳动，那是你出苦力活可比拟的？秋木想打退堂鼓，但表哥又扔下一句话：“你不要犯傻，想没想到生意场上‘薄利多销’原则？”秋木领悟了表哥的意思，表哥不愧是行内人。秋木觉得该咬牙决定了。现在秋木拿出协议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吃亏的感觉了。

陈壹仔细看了协议，然后拉开背包里的皮夹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笔来。动作儒雅，一看就是那种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秋木看着这个中年人，年纪似乎和自己相仿佛，但是那种气质显然是自己无法企及的。秋木有了一种沉重感，他第一次深刻感到猥琐与自卑。

陈壹把协议递给他：：“就这样吧，你留一份，我留一份就可以了。”表哥在那边忙着点菜，一听忙不迭地说：“陈总说的是。”他话锋一转：“陈总，我点完菜了，你看哪样你不喜欢。”表哥双手递给陈壹菜单，“老弟，你还用这样客套吗，你说了算。你哪次点的菜我说不好？不是多此一举吗？”表哥哈哈笑了起来，陈壹也笑了起来，秋木跟着笑了起来。

服务生走后，表哥对陈壹说：“你叫人吗？”陈壹说：“没有，不要叫了吧？”表哥看了秋木一眼，说：“我表弟是个老实人。还是叫吧？”陈壹说：“好好。”随即拿出手机来，按了一会按钮。表哥问秋木：“你叫一个吧？”秋木知道这时候不叫一个小姐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走出包间，对站在走道的服务生说：“能不能帮我请一位小姐来？”服务生当即回答：“好的。”秋木回包厢还没有把沙发坐热，小姐就进来了。这位小姐二十五六岁，长得还算清秀。“请问哪位大哥点我？”秋木表哥指指秋木，小姐说：“我叫小蔡，请关照。”说完便在秋木身旁坐了下来。

陈总的人第二个到场。这是一个标准的淑女，人长得高挑，给人很清纯的感觉。秋木在网上看过清纯女孩的照片，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属于清纯这样的类型。她进来，似乎包厢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表哥附在秋木左耳旁对她说：“陈总的女人是个大学生，不要称她小姐。”秋木点了点头。但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个女孩。表哥事实上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姓什么，便问陈壹：“陈总，小妹妹怎么称呼？”陈总笑着说：“叫小朱吧。”“小猪？”很亲切的网名，秋木想起了和他在网上聊得很投机的那个女孩，她自称是上海人。表哥说：“是朱德的朱吧？”“是朱德庸的朱。”小朱说。

表哥的女人迟来了三分钟。表哥的女人是个身高160左右的女人，30来岁。这个女人进门没有小朱的羞涩感，她朗声对大家说：“各位大哥，我来迟了。”她说完就走向表哥，坐在表哥的大腿上，亲了表哥一下。服务生凑上来问：“各位，可以上菜了吗？”表哥说“上。”随即站起身来，请陈壹坐上座，自己在陈壹左侧坐了下来。

一个女生进来问“要什么酒水？”表哥征询陈壹：“是xo还是……？”陈壹说：“还是茅台吧。”表哥说：“好的，那就茅台，先来三瓶。还是陈总爱国！”“还要其他饮料吗？”那位女生又问，“给一瓶奶。”小朱说。“我也要。”表哥的女人接着说。女生说：“那就三瓶茅台，两瓶奶。小姐你呢？”她是对秋木要的小蔡小姐说话。“我喝酒。不要饮料。”

冷盘上来后，秋木为陈壹和表哥以及小蔡斟了酒。“两位美女，也来一杯吧？”秋木没事时也上网聊Q，知道现在女孩都喜欢人家叫美女。陈壹不待两位美女回话，说：“给斟上，给斟上。”

饭饱酒酣之后，自然是秋木给小费，买单。

秋木有了陈壹的加盟，生意很快红火起来，单十一月份，他就进账了十万元，当然，那十万元还要给陈壹七万。但是，第一次月收入超过万元，使秋木兴奋得一夜无法入睡。他拨了小蔡的电话，希望她能帮他请一个陪夜的小姐来，其实他是想着小蔡。小蔡接到电话，嫌他住的地方离自己所在的酒店远，告诉秋木：“大哥，不是我不想去，只是今天来西西了。”电话挂了之后，秋木只好望着发黑的天花板想，什么时候该换个房间了。

秋木的茶叶店开始不卖随意光顾的顾客的茶了，而茶叶价格定位都在800元以上。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必要请两个女孩了。两个女孩都是来夏城打工的泉州人，一个南安的，一个是安溪的。南安的叫小玲，人是美女胚子，很有顾客缘，男顾客很喜欢看她泡茶，喝她泡的茶。有一个男顾客自称是泉州老板在夏城做贸易生意，见到小玲老乡长老乡短的，恨不得亲小玲几口。安溪来的，名字叫东美，是个很淳朴的女孩，人长得清秀，拣茶的速度特别快。两个女孩就像鱼和熊掌，秋木处于两难状态。后来秋木只好采用硬币来决定去留。他拿出一元硬币来，菊花代小玲，一元代东美。抛币之后，秋木看到的是“一元”在上，于是他想：那就留东美了。

小玲现在是夏城户口，因为她家早些年买到了岛内的房子。有夏城户口在夏城找工作并不比没有户口的容易。东美红着眼睛对小玲说：“老板，是不是我做得不好？”秋木说：“不是，实在是我店小养不起人啊。”小玲说：“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秋木见小玲的眼神，心里顿生怜惜之情。秋木想起了在茶山的经历来。那年冬天，他在茶园整地，挖到了蛇洞，一条小蛇怯生生地窜出来，本来秋木想一锄结束那蛇的性命，但看到那条小蛇怯生生的样子，起了怜悯之情，就看着蛇爬走了。秋木想到小玲在店里的情景，犹豫了起来。“这样吧，让我再想一个晚上吧，我明天答复你，好吗？”小玲点了点头，骑着自行车走了。秋木看着小玲苗条的背影，一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到店里。东美向他打招呼，也骑着自行车走了。平时这时候店里还有两个年轻女人的气息，但今天好像特别冷清。秋木有些不适应了。他关好卷帘，上楼准备上网。

打开电脑，进入QQ，有一个头像在闪，秋木打开一看，是叫他老公的“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是秋木网聊半年的网友，有几次提出来要来夏城找他，秋木没有让她来。秋木不让来的理由是怕她看到自己年纪这么大了，会很失望，因为他在网上是以三十岁的男人出现。他的网名是“秋风萧瑟”。“今晚能陪我聊聊吗？”秋木看到“在水一方”的留言。秋木想：今晚得想想留还是不留小玲，没心思陪美女聊天了。所以就退出了QQ。这是上网搜索视频，看一看明星的写真集。

手机响了。秋木看来电显示，是东美的电话。于是第一句便问“有什么事？”东美的电话是为小玲打的：“老板，其实小玲表现很好的，她很会留住顾客。你能不能不辞退她啊？”“可是我现在不大需要招待陌生客人了啊。”秋木说。“熟客不是一样要招待吗？她也会拣茶叶啊。求你留下她好吗?”东美为小玲求情，是因为小玲托她还是自愿的呢，秋木有了想知道的冲动。“是小玲要你跟我说的吧？”秋木问。东美回答没有遮遮掩掩：“她刚才打电话给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是有这个意思，我也想为她说说情的。”秋木想：都说女孩纯情，这东美还是保留了乡下人那种同情心。秋木“哦”了一声，沉吟了一阵，说：“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我明天再答复小玲。”“好吧。老板你要关好店门。”东美说完就说再见了。被人关心是一种幸福，秋木油然生成了对老婆孩子的怀想。

秋木的女人没来夏城，并不是秋木不让她跟来。有一些男人是离不开老婆——准确说是离不开女人的，秋木是属于这样的人。但是，老婆来不了。来不了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主要的的有三点：一是秋木在夏城还没有站稳脚跟，带着老婆孩子秋木担心养不起老婆孩子，老婆担心会成为拖累。其次是秋木的茶园是一个聚宝盆，没有人照管就会被他人侵吞。再次是孩子没有夏城户口，将来上学很难。秋木习惯老婆的气息，刚来夏城的时候，闻不到老婆的体味失眠了好几个晚上。现在是习惯了，但是东美的温存让他不能不想起老婆的温存。他仿佛闻到老婆的体味了。

小玲被通知来上班了。东美感到很高兴。在店里，如果只有她一个女的，就会像一只落单的鸟儿，除了孤独还是孤独，东美这样想，所以她很感激秋木没有辞掉小玲。她甚至感觉是秋木给了自己恩惠，帮了自己的忙，由此对秋木多了一些好感。

东美身材很苗条，职业学校毕业后没有合适去向，她学的是茶艺，通过网上看到“秋木茶庄”的招聘启事，因为“秋木茶庄”在夏城，她又向往夏城，就先到秋木的店里来。

东美的父母都是农民，父母的父母也是农民，东美能知道的止于父母的祖父辈，那代人的身份也是农民。原本东美也可能是个农民的，当时东美接受义务教育之后，农民收入极低，父母又疼爱东美，于是让学习成绩中等的东美上了职业高中。一个人所受的教育，家庭占很大的份额。东美生长的村庄远离城市，还保留着农耕文化。这种文化东美的影响结果是让她有了善良的心，勤劳的习惯。东美来到秋木店里，让秋木感到很亲切。亲切，一点奇怪也没有，因为同一地域的文化基本一致，加上秋木的老婆也是这种类型的。一段时间之后，秋木甚至因为店里有个东美便有了家的感觉。

“东美，你别走！”到夏城才养成午睡的秋木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带着东美到武夷山玩，东美一个人要去爬大王峰。秋木想拦住她。秋木拦不住东美，想向前追，但脚步迈不开，一急，秋木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间，并不是旅店。

东美还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就少了不少手机信息费，就多了不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但是在夏城她也没有别的玩伴，除了小玲。因此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茶店和宿舍。宿舍里没有电视，也是十足的无聊，比不上茶叶店，茶叶店里还有一个21吋的彩电看。秋木知道花季女孩是寂寞不得的，他为了留住东美，就许了一个诺，只要茶叶店能盈利，他保证每月带东美和小玲去夏城岛内景点玩一次。

夏城最有名的数秀屿，秀屿也就成了秋木带东美和小玲玩的第一站。那天是初夏的夜晚，秀屿风清月朗，道旁小喇叭乐声不断，真是诗情无限。三个人沿着小路慢步前行。不能算是很惬意。对秋木来讲，这里似乎过于静谧，而对东美而言，这里似乎少了一点奔放，至于小玲她也没有感到一种快感。这个小玲，虽然年纪和东美一样，但是显得比东美幼稚，她更喜欢热闹，要是去溜旱冰之类她会特别高兴。但是这是秋木带着她们出来玩，两个女孩子只能客随主便，随着秋木走到哪里算哪里。那时他们毕竟不是很熟。秋木也是第一次带女孩出来玩，带着带着也觉得心里没底，一路上两女孩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话，秋木自己显得似乎有些多余。他们没有上日光岩，因为两女孩说走累了。秋木便带着她们去吃夜宵。夏城的小吃式样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天南地北的，林林总总。秋木买完磁卡，便交给东美，让她和小玲去挑吃的，自己先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美食城，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各种风味任人品尝。东美问了秋木想吃什么才走向摊点。秋木等了十分钟左右，两女孩便端了盘子回来了。里面有烙饼、烤牛肉、煎包子、鲜榨果汁等，总的花不到一百块。秋木开玩笑地说：“看你们俩真会为我省钱。”小玲抢先说：“好啊，老板，那我再去大采购了！”秋木还没有回话，东美便扯住小玲说：“你不怕吃出水桶腰啊？别闹了，已经很多了，吃不完浪费。”秋木心里想东美实在贤惠啊，谁要是娶她做老婆便是三生修来的福了。

三人吃完夜宵，坐公交回去。

夏季茶是观音茶中比较差的。差归差，到了采茶的时候还是得采下来。秋木的那十几亩茶园还在，秋木的老婆不用扬鞭自奋蹄，请人帮忙采摘新叶，接下来请师傅加工，一切做得像秋木在家那样。师傅是同村的，算起来是秋木的族亲，做茶自然是尽其所能，只是夏季茶叶长得快，做出来的茶不用说比不上秋茶，连春茶也难于企及。做出来的茶，秋木老婆就雇了一部车送到夏城给秋木。

茶叶到店后，秋木打开每一袋，捧起茶叶闻闻。然后把它们放进冰柜里，只留下一袋，让东美和小玲挑拣再打包。

挑茶叶是茶叶成品的一个关键工序，主要任务是把没做好的茶叶剔除掉，把残存的茶梗摘掉。这是一项细致而有点无聊的工作。东美和小玲围着一个簸箕，就如同一个下棋的人，只是在她们面前摆着的不是棋子而是茶叶。

秋木在茶桌独自泡着茶。普通人家泡茶要么是为了品茶，要么是为了止渴，而茶店老板泡茶更多的是为了定茶叶的价格。秋木现在就是在定茶价，当然这只是大概的价格。秋木抓了东美挑好的一撮茶，走到包装机旁的小桌旁，那里放着一台天平，他把茶叶徐徐放在托盘上，天平平衡了便拿起托盘，那茶叶是6.5克，准星是早就调好的。秋木把称好的茶叶和盘放在茶桌的一角。先装了一壶矿泉水，放在电磁炉上烧开。等烧水的时候，秋木端详着茶叶的形状、颜色深浅。他问：“你们觉得这茶怎么样？”东美接话说：“做得还可以吧。”小玲没有说话，她只是点点头，算是支持东美的意见吧。秋木说：“看茶叶还是不错的。”

水开了。秋木先用开水冲了泡茶的瓷瓯，然后把茶叶倾入瓯中，再冲入开水，用盖子盖好，一分钟左右，移开盖子，轻轻靠近鼻子，闻闻香气，香气很纯。他用盖子压在瓯上，沥下茶水。看茶水，那茶水浅黄。秋木用调羹舀茶倒入小茶杯，整杯水送进口中，他含着这茶，觉得茶水有些许涩。他摇了摇头，走到卫生间，把茶水吐在洗脸盆里冲掉。他想这茶一斤只能卖个两三百元。

秋木的小学同学阿兵上完初中后就跟父亲到深圳做房地产。阿兵最近看好夏城房地产市场，就向父亲提出自立门户闯荡夏城的想法，父亲心知阿兵心志很高，留是留不住的，就应允了他。阿兵是个聪明人，他深知父亲不会轻易把大量的资金交给他操作，就与父亲商量在夏城成立一个子公司。这样父亲就不存在把钱交给他的问题。其实谁都知道，阿兵是个独子，父亲早晚得把赚到的钱交给他。

阿兵到夏城后，秋木为他接风。秋木把东美和小玲带上。四星酒店的气派是东美和小玲较少体验的，东美和小玲显得有些拘谨。秋木向阿兵介绍了东美和小玲，又向东美和小玲介绍了阿兵。阿兵先把名片双手递给小玲，再递给东美名片。阿兵先把名片递给小玲是有原因的，说白了，他看好小玲的胸部。

吃过饭后，秋木和阿兵的关系就像原本快干涸的河床又过了一次水一样。而秋木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阿兵合作做点什么。

秋木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想着怎么和阿兵合作。阿兵的房地产公司暂时还没有业务，他的启动资金还没有派上用场。秋木想，如果能够拉阿兵合作一下，也许就是一条生财之路。睡不着的他看了看时间，一点十分。他发了条信息给阿兵，问睡着了没有。很快得到阿兵的信息：夏城的夜生活你没有享受过？到万红酒店来吧，我在999房间等你。

秋木到999房间时，阿兵正在唱歌，声音像破锣，且跑调。阿兵示意秋木先坐下来。包厢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还有一个在尽情唱歌的阿兵。两个女孩显然是坐台小姐，等秋木坐定，一个人把早已斟满的啤酒拿到秋木的眼前：“大哥，我敬你一杯！”等秋木干完后，另一个小姐也敬秋木，和秋木干了一杯。这时候，阿兵吼完了歌，坐着的人为他鼓掌。阿兵走向秋木，拿起斟满酒的杯子碰了碰秋木跟前的酒杯，秋木会意地拿起酒杯，和阿兵干了起来。

没人点歌。阿兵问秋木：“你没带小姐来？那个叫小玲的睡着了？”秋木说：“那是员工，怎能天天带来?”阿兵就说：“那就没有相好的？”秋木说：“没有。”阿兵说：“让妈咪带几个来让你挑挑？”秋木只好说好。旁边穿紫色短裙的小姐便打通了妈咪的电话：“妈咪。带姐妹们来999。”不久后，十来个艳丽的小姐出现在999室，一字排开。阿兵问秋木要哪两个。秋木让妈咪推荐一下：“推荐两个比较会喝酒的。”妈咪推荐了排在第一和第二的两位小姐，这两个一个穿红裙，一个穿牛仔短裤。秋木不大喜欢穿牛仔短裤那个,说：“我比较喜欢穿裙子的，要不第一位和中间那个穿蓝裙的留下来？”妈咪说好的。于是排在第一位的和穿蓝裙的留下来，其他人在妈咪的带领下，静静地离开了999房间。

沙发上两个男人分别被两个小姐夹在中间。先是碰杯。干杯自然少了些热闹，于是阿兵提议摇色子，秋木说：“摇色子就摇色子，谁怕谁？”他身旁的小姐帮腔说：“对，谁怕谁！”阿兵色子玩得比秋木好，秋木被连续灌了三杯酒，第四杯又输了，他左边的小姐就主动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喝得只剩下杯底的泡泡。右边的小姐说：“老大，要不要我帮你摇一下？”秋木把色子罐子移给右边的小姐。毕竟是久经沙场，练就了过硬的功夫。小姐一出手，连续赢了阿兵三杯。阿兵的小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接过阿兵的色子。结果是两个男人看着身边的小姐你来我往，嘴边当然也少不了小姐递来的酒。

小姐们争来斗去，玩得轰轰烈烈，也把两个男人灌得八九分醉。秋木不胜酒力，歪歪扭扭走到旁边的沙发上，歪在一旁。

四位小姐又灌了阿兵一瓶酒，看看阿兵似乎也快醉了，便停了下来。阿兵说：“好好，我们K歌。”四个小姐又陪他唱歌。阿兵唱《唱支山歌给党听》，还没等小姐们为他鼓掌，秋木“哇”的一声，吐得满地都是。一个小姐急忙跑到房外，请走廊上的服务生叫人来打扫。

秋木紧闭双眼说：“对不起对不起！刚要起身到卫生间，没想到开关就自动打开了，肚里胃里什么东西都让你们看见了！”

秋木走出房间，看到一个背影，似乎是陈壹，他不敢打招呼，这时候打招呼，自己等于把自己往火堆里推，要是再喝，不一会准又要吐出来。

秋木赶紧溜进电梯间。他一个人下楼。打的回宿舍。阿兵什么时候回去，他不想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