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酒力

我意识到落入金经理挖的坑时，我已经上了酒桌。金经理告诉我来的人都是我认识的。我跟他是师生关系，作为常来往的学生，我对他是信任的，于是就没问具体是哪些人。

刚进酒店包间，在座的确实是我认识的，金经理说大家都认识就不用介绍了吧。菜上齐了，准备举杯时，来了个陌生人，向大家点了点头，走到冯副局长身边，冯副局长让他坐在空位置上。冯副局长介绍说：“这是我亲戚。”

在同一个县府工作，我跟冯副局长有过几次照面，并不熟悉。

金经理的原话是：“这天是请几个好朋友小聚。”没想到还拖泥带水，我意识到可能被金经理拉进坑里。

大家一起碰杯之后，冯副局长斟了酒，说：“我敬赵股长一杯。”我说：“别别，我先敬局长才是。”冯副局长说：“来者都是友，分什么先后，干了吧？”我只好举杯站起来，和坐对面的冯副局长碰杯，冯副局长说：“坐坐，别站着。”我把酒喝完才坐了下来。

过了两分钟左右，冯副局长对他的亲戚说：“敬赵股长一杯啊。”冯副局长来到我身旁，帮我斟了酒，拿他的酒杯碰我的酒杯，说：“久仰赵股长大名，我先干了。”我只好也干了。

干完，我回敬了冯副局长一杯。冯副局长喝完酒，便说：“这里也没有别人，有件事想和股长探讨一下，看能不能帮一下忙。”我问：“局长请讲。”冯副局长拍了他那位亲戚的肩膀一下，说：“你自己跟赵股长说。”冯副局长的亲戚便说想请我帮忙解决孩子上二小的事。他儿子户口在乡下，不想让孩子在乡下小学读。我说现在政策是就近入学。冯副局长亲戚说：“那是官话，我知道，所以得请您帮忙。”冯副局长瞪了他亲戚一眼，说：“不会说别装，什么‘官话’？说错话，自罚三杯。”冯副局长说：“好，认罚认罚。”冯副局长亲戚连喝三杯，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话有点飘了，说：“我……敬在……座各……位老大……一杯。”说完自己一饮而尽。落座时差点坐地上去，冯副局长笑着说：“看你熊样，就这么点酒量。”冯副局长亲戚说：“我……喝得……猛了。”我看他不胜酒力，歪斜着身子，便没有吭声。冯副局长说：“他酒不行，但心是诚的，股长能帮就帮他一下。”冯副局长亲自开口，我一时没找出搪塞的话来，只好说：“我尽量办吧。”冯副局长说：“那得谢谢你了，干一杯，表达一下谢意。来，敬股长。”我想站起来喝，冯副局长说：“你坐着喝，别那么多礼数。”

喝完酒后，感觉有点撑，我便走进包间的卫生间。进门后听到冯副局长说：“你老师走路很稳，喝的还不爽，你做学生的得表示表示。”听到金经理说：“年纪大了，得照顾点。”冯副局长说：“他比我年长一点，没事，这酒不上头。”

我回座位后，金经理说：“我敬赵老师一杯，我干了，老师随意。”他没和我碰杯，先喝干了，我喝了三分之一杯。冯副局长的亲戚在我进卫生间后，躺到沙发上了。金经理再敬了冯副局长一杯，说：“一切都在酒中了。”冯副局长说：“都在酒中都在酒中。”

金经理敬完酒后，问冯副局长：“转场吧？去唱唱歌？”冯副局长说：“你安排就行。”金经理说：“我们去唱唱歌，放松放松。各位走吧？”大家纷纷离席。冯副局长的亲戚还躺在沙发上，金经理过去把他摇醒，他才坐起来，金经理扶着他走出包间。

歌厅就在三楼，走楼梯就行，但大家都围在电梯间前等电梯。电梯来了，里面站了不少人，金经理说：“局长和赵老师先上吧，我们等下一趟。”冯副局长招呼我，我让他先迈进电梯间，跟着他进去。我按了电梯按键，站好。

到了包间，冯副局长拉着我坐在他身旁。包间服务生过来问冯副局长，要什么酒，冯副局长指着金经理说：“他安排。”此时金经理正在和一个三十来岁女服务员说着话。听到冯副局长的话，便说：“稍等。”女服务员出去后，来了十来个小姐。金经理让冯副局长和我先选一选小姐。他说：“我安排一下酒。”他和男服务员如此这般之后，男服务员出去，不一会，把酒和矿泉水等饮料送来了。

金经理见冯副局长只选了一个小姐，便问：“没有其他人入您法眼？”金经理请另一拨小姐进来，冯副局长再选了一个。

金经理帮冯副局长点了歌，冯副局长便坐着唱，刚开口唱，身边的小姐便鼓掌，见金经理他们喊好鼓掌，我也跟着鼓掌。

冯副局长唱完，又是一阵鼓掌。左边的小姐端起斟好的酒给冯副局长，冯副局长接过后，和我碰了一下杯，说：“干一个。”两个小姐和坐我身旁的那个小姐也跟着干了。

冯副局长喝了酒，金经理问我唱什么歌，我说：“不唱了，我听你们唱。”金经理说：“今晚您也是主角，怎能不出场？唱一个吧。”我说：“什么主角？那我点一首。”

我一亮嗓，冯副局长带头为我鼓掌。唱完，坐我旁边的小姐贴近我的耳朵轻轻告诉我：“哥，你唱得比旁边那位老总好。”她端起酒碰了我的酒杯一下，看着我说：“敬哥一杯。”我说：“我喝不少了，你干了，我随意？”小姐妩媚一笑，说：“行，我干，你随意。”

其他人唱歌的时候，冯副局长跟我说：“来，我们三个一起玩色子。”我先输了，喝了酒。冯副局长说：“继续，继续。”还是我输了，坐我旁边的小姐说：“我帮哥挡一杯。”一口把酒喝了。冯副局长说：“厉害厉害。”小姐喝完酒，问我：“我替哥猜一下行吗？”我说：“行。”老手就是老手，小姐一出手就赢了。冯副局长输了，喝酒。这时冯副局长的亲戚在唱歌，冯副局长说：“这家伙酒劲还没过，唱醉歌了，没有一个音在调上。”金经理说：“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咱们继续？”冯副局长说：“继续继续。”小姐问我：“还是我猜吗，哥？”我说：“你猜。”这回金经理输了，喝酒。冯副局长突然说：“我的包没带上来！”金经理喝了一半，忙把酒咽下去，说：“是放二楼包间吧？我问问经理看。”他打电话给餐饮部经理，经理说服务员整理餐厅没发现什么包。金经理把餐饮部经理的回复告诉冯副局长，局长说：“不可能啊，我有带包来的。”金经理说：“会不会在车里？”

冯副局长跟我说：“不好意思，我先去找找包，你先玩着。”金经理说：“老师您继续，我陪冯副局长去看看。”金经理跟着冯副局长出去了。冯副局长的亲戚坐到我旁边来，说：“领导，我们继续。我先敬你一杯。”我说：“你还行吗？”冯副局长的亲戚说：“行，不行也得行，没有陪你玩好怎么行？”这家伙，玩起文字来了！我说：“行，你就喝，不行不要逞能。喝坏了对大家都不好。”冯副局长的亲戚说：“这点我清楚，你放心，我身体很好的。”我看了他一眼，三十几岁像他这样体型确实是正常的，便说：“和你第一次喝酒，我不知道你情况，你要自己控制好酒量，不要喝大了。”话这么说，他敬我酒后，我就不和他继续碰杯了。近年喝酒出事的不少，看他酒量不大心却很大，我还是小心为妙。我点了一首合唱，跟身旁的小姐唱起歌来。

半小时之后，不见金经理和冯副局长回来，我想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了，就准备回家。走到门口，金经理回来了，说：“怎么？要出去？”我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金经理说：“才几点啊，别着急回去，出来玩个尽兴再回去吧。”我说：“酒也喝不动了，歌不想唱了，该回去了。”金经理说：“酒和歌之外，不是还有其他选项吗？您看玩什么，我请您去。”我说：“还是算了。”金经理说：“要不我大胆为您做一下主，去桑拿一下，轻松轻松？”我没作声。金经理拉着我就走。金经理帮我买了单就准备走，我说：“你不一起啊？”金经理说：“我酒还没喝够，先到歌厅边喝酒边等您。您到时候还来歌厅找我们。”

回到歌厅时，没看到冯副局长。我看了看时间，问金经理说：“要走了吗？”金经理说：“等一下冯副局长。”

再等了将近半小时，金经理接到电话，匆忙悄悄对我说：“您先走吧，冯副局长出事了，被带走了。”

我没来得及问冯副局长被谁带走，金经理就小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