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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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师已经六十岁，快退休了，他即将作别讲台，给近四十年的教师生涯画上句号。他清楚他已经步入了人生的冬季，不希望冬天到来之后他的日子充满阴冷。
董老师把续弦的想法告诉了女儿，女儿说：“我妈已经去世三年多了，你想找个伴我不反对。”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儿说了这话，给董老师一个定心丸——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于是他和老同学打电话聊天时，请老同学蔡主席帮忙介绍介绍。蔡主席是区工会的负责人，他老婆在妇联工作，这方面的资讯显然要比别人多。蔡主席本来就是一个热情的人，加上长期从事工会这种服务性工作，于是满口答应：“我早就有此意，只怕你还没想走这一步，所以没对你提起，既然你说了我一定竭力而为。”董老师和蔡主席的关系一般，因此董老师觉得蔡主席的话热情有余诚意不足。
事实证明，董老师误会了蔡主席。蔡主席觉得这种事请老婆出马万无一失，于是跟老婆讲：“你联系的女同胞多，应该有合适的人吧？”蔡主席的老婆说：“条件相当的人是有，但不等于就有合适的人。我把李晴莺介绍给他吧。”蔡主席说：“你慧眼识人，你说了算。把电话给我，我转达老董。”蔡主席的老婆把电话给了蔡主席，蔡主席怕忘记了，马上打电话给董老师。董老师喜出望外：“没想到主席办事这么雷厉风行，谢谢了，谢谢了！”
董老师打了李晴莺的电话，李晴莺问：“我不认识你啊？你怎么有我的电话？”董老师告诉她：“是蔡主席给的电话。”李晴莺问：“找我有何贵干啊？”董老师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是自己抢跑了，蔡主席没告诉李晴莺内情？为了避免尴尬，董老师说：“听蔡主席说你喜欢画画，想向你讨教讨教。”
李晴莺说：“你真的是听蔡主席说的？我不会画画啊，我会弹钢琴。”没想到不想遭遇尴尬却遭遇了尴尬。董老师忙说：“哦，那是我听错了。我也喜欢音乐，什么时间找你讨教一下，可好？”李晴莺说：“不好。我很忙的。”说完挂断了。董老师摇头，叹了一声“唉”。
董老师打电话给蔡主席，问：“主席，你还没给李晴莺讲我的事情吗？”蔡主席说：“我打电话问一下老太婆，她最近比较忙，是不是还没说？”董老师挂断电话不久，蔡主席回了电话，说：“老太婆说她还没跟李晴莺说。”董老师心想是自己抢跑了，本想对蔡主席讲自己在李晴莺那里碰到的尴尬，转念一想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想办法化解似乎更好些。便跟蔡主席道谢。蔡主席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要客气啊。我有个会要参加，再联系？”董老师只好说：“再见。”
董老师终于和李晴莺在咖啡馆见面了。咖啡厅在李晴莺家附近，这是董老师特地和蔡主席商量好的。
董老师先到预订的小包间，过五分钟，李晴莺按时到了。
董老师起身让座，李晴莺放好包，落座，说：“见个面，选这么个地方，你是怕人家看见还是？”董老师觉得面前的女人是个泼辣的人，解释说：“包间比较雅致。”李晴莺说：“谈个对象，还要制造气氛吗？”董老师说：“你对这个包间不满意吗？不满意我们换个地？”李晴莺说：“转入主题吧，我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段是我任性，结婚一年就提出和他离婚；第二段婚姻是因为他有小三，我无力回天，和他离了。我有个女儿，已经嫁人了。我现在单过。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问。”董老师没想到李晴莺这么主动，这么率直。他按照李晴莺的模式介绍自己：“我有一段婚姻，三年前她去世了。我也有一个女儿，也已经嫁人。现在我也是单过。你想知道别的什么，尽管问。”李晴莺说：“我的性子比较直，有脾气就发，你受得了吗？”董老师结婚二十几年，最受不了的就是老婆的冷暴力。老婆有什么怨气不愿意说出来，总是阴着脸，不声不响，怨气大时就不和董老师说话，董老师怎么哄也哄不动。听李晴莺这样说，董老师马上意识到李晴莺有可能是另一个极端。他权衡了一下，说：“我接受得了。”李晴莺说：“那就交往一段时间看看。”董老师说：“好。”李晴莺问：“我还有半年退休，目前退居二线，比较有时间。”董老师明白她在暗示自己有时间，便说：“我下个月就可以办退休，只是可还得上到放假，不过只要你有时间，我可以随你。”李晴莺说：“那也得你有时间，不能因为约会影响工作，误人子弟那可不行。”董老师笑着说：“这点你放心，我从来不做误人子弟的事。”李晴莺说：“这样最好。”
李晴莺看了时间，说：“我想回去了。”董老师说：“我开车送你吧？”李晴莺说：“我走几步，没多远。”董老师没有坚持，目送李晴莺走向人行道。看着她保养的很好的身材，董老师心动了，他决定把这个女人追到手。
开车回家，董老师坐在客厅沙发上，想着下次和李晴莺该在哪里见面，见面得说些什么。他反思今天的见面，觉得自己备得很不充分，以致一开始差点让李晴莺拂袖而去。
董老师要请蔡主席夫妇吃饭，不为别的，专门向他们了解李晴莺的喜好。蔡主席说：“李晴莺的事我不清楚，老太婆比较了解，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就行了，吃饭就免了。”蔡主席如此说，董老师心想登门拜访一下会好点，就带着茶叶到蔡主席家。蔡主席见到董老师带着礼物，说：“自带茶叶来，你是怕我没茶招待你，还是？”董老师说：“哪里哪里……”蔡主席的老婆不在，蔡主席说：“老太婆有事出去，一会就回来，你先坐一坐。”
喝了半壶茶，蔡主席的老婆回来了。董老师要站起来，蔡主席说：“坐下坐下，别这么见外。”董老师还是起身站着，蔡主席的老婆说：“董老师别这么客气啊，你们先喝茶，我马上就来。”蔡主席老婆补了妆，到了客厅，坐在蔡主席坐着的长沙发上，请董老师喝茶，问：“董老师最近忙不？“董老师说：“还行。”蔡主席的老婆问董老师：“你和李晴莺见过几次面了？”董老师如实说：“一次。”蔡主席老婆说：“个人喜好不是你可以观察到的吗，还得问我？”蔡主席说：“别拐弯抹角了，董老师有求于你，你告诉他免得他走弯路。”蔡主席老婆说：“那我只能把我了解到的告诉你，供你参考。她这个人啊，喜欢弹琴，不喜欢夸夸其谈，穿戴比较讲究，吃的方面好像爱吃清淡的。”蔡主席说：“说具体一点。”蔡主席老婆说：“这就具体了，还要怎么具体？”蔡主席说：“比如她喜欢到什么场合玩，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爱吃哪个菜系的菜……”蔡主席说：“打住，我又不是侦探，我了解得这么仔细做什么？”董老师见状，忙说：“你们都为我好，不要因为我的事伤了和气。我大致清楚了，有不明白的以后再请教。”董老师怕蔡主席为自己的事和老婆争起来。蔡主席笑着说：“你多虑了，我们两人就是这样，你可能不能适应我们的说话风格。没事的，没事的。”蔡主席的老婆说：“董老师清楚了就好，你们喝茶，我不陪了。”走回卧室去了。董老师看了看蔡主席，说：“我走了，不再叨扰了。”蔡主席说：“再坐会啊。”董老师说：“得走了，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蔡主席说：“别说这种话，有空再来喝茶。”董老师说：“转告一下夫人，我走了。”蔡主席说：“行，路上注意安全。”董老师出门走了，回头挥了挥手，蔡主席关上门。
第二天是星期天。董老师打电话给李晴莺，问：“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李晴莺说：“算了，别出去吃了，我到你家去，做两三样菜就可以了。”董老师没想到李晴莺突然提速，他仿佛看到爱神驱赶着快马向他奔来，有点措手不及，不过有生活积淀的人就是不一样，他没有慌乱，马上缓过神来，对李晴莺说：“好好，我去买点菜。”
挂了电话，董老师去海鲜专卖店买了鲍鱼、梭子蟹和九节虾。
做饭炒菜，董老师还是在行的，只是他对李晴莺能否喜欢他做的饭菜没有信心，于是想等李晴莺来再一起做不迟，反正只有两个人吃的，做起来不费事。
六点，李晴莺来到董老师家里。董老师请她先喝茶，说：“我怕菜做早凉了不好吃，等你来再做，我现在就去做，你喝茶。”李晴莺说：“一起做吧，我的厨艺不错的。”董老师说：“哦。差一点班门弄斧了。饭我下锅在煮了，菜我都洗好了。”李晴莺走进厨房，见厨房擦拭得很干净。问：“你的厨房一向都这样干净吗？”董老师老实地说：“今天特别用心擦过。不过平时和这差不多。”李晴莺问：“你没有洁癖吧？”董老师说：“那没有。”李晴莺说：“你厨艺如何？”董老师说：“还行吧。”李晴莺说：“要不你做红烧鲍鱼，其他我来做？”董老师说：“好啊。你先做。”李晴莺说：“行，我吃得比较淡，如果盐下得不够，你说一下。”董老师在一旁看李晴莺清蒸梭子蟹，清煮九节虾，醋溜小白菜。加盐时，李晴莺问：“还要再加点吗？”董老师都说：“不用。”他知道多加了从李晴莺的口感看就是偏咸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最后做红烧鲍鱼，他要摸索李晴莺的口味。
饭菜上桌，董老师问：“来点葡萄酒？”李晴莺说：“我开车来，不能喝。”董老师说：“待会儿请个代驾，行吗？”李晴莺说：“好，那就喝点。”
两个人对面坐着。董老师醒了酒后，给李晴莺斟上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说：“欢迎你光临寒舍，敬你一杯，我干你随意！”李晴莺说：“看你说的，干杯还让我随意。”与董老师碰了杯，一饮而尽。董老师连忙夸她：“爽快！先吃菜。”
李晴莺说：“爽快？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会说爽快！那就再干一杯！”董老师举杯与李晴莺再饮一杯。说：“先吃点菜吧，尝尝我做的红烧鲍鱼看看。”给李晴莺夹了一只。李晴莺也不客气，咬了一口，说：“不咸不淡，好吃。”没想到初次亮相就得到肯定，董老师心里美滋滋的。等李晴莺放下筷子，便再举杯，邀李晴莺再干一杯：“无三不成礼，再干一杯。”李晴莺笑着说：“你也有俗的一面啊，那我们得一杯杯数着喝啦？”董老师笑着说：“好好，随性就好，不客套了。”
一瓶喝完，董老师又开了一瓶。他感觉自己喝不过李晴莺。李晴莺见董老师开了第二瓶，便说：“喝完这瓶就行，不要再开了。”董老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完这瓶再说吧？”李晴莺笑了笑，说：“你把我当知己了？”董老师趁机说：“比知己还知己，我喜欢你！”李晴莺严肃地说：“打住打住，你确定不是说酒话？”董老师说：“都这么个年纪的人了，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爱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李晴莺说：“真的假的？你这么会哄人？”董老师说：“不是哄你，是我真心话。”李晴莺眼睛有点湿润，她很久没听到“我爱你”这样的甜言蜜语了。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瓶酒喝完，董老师问：“真的不再开吗？”李晴莺说：“不开了，喝点茶吧。”
董老师换了新茶，冲泡完，倒一杯递给李晴莺。李晴莺喝了茶，说：“叫一下代驾吧，我得回去了。”董老师说：“好的，一会儿我送你去，再回来。”李晴莺问：“怕我被人拐了？”董老师点头，“嗯”了一声。李晴莺说：“行吧。”董老师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代驾把车开到李晴莺住的小区地下停车场，董老师付给他报酬。代驾把钥匙给了董老师，从后备箱取下小型脚踏车，骑车走了。董老师帮李晴莺锁了车门，把车钥匙给了李晴莺，陪李晴莺走向电梯间。
到了李晴莺家门口，董老师向李晴莺道别。李晴莺说：“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董老师想：看看家的布置，可以更好地了解人，便随李晴莺进了门。一进门，感觉李晴莺的住房布置得温馨雅致。李晴莺说：“去年重新装修的，提点意见？”董老师连声夸好。李晴莺说：“说具体点。”董老师说：“温馨雅致。”李晴莺说：“看你真的很会哄人。”
董老师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李晴莺问：“你明天上午有课吗？”董老师说：“有。”李晴莺说：“那回吧，我不送了。”董老师说：“不送，晚安！”李晴莺还是送到电梯间，等董老师进入电梯间才往家走。
董老师进电梯间后，见乘电梯的只有他一个人，想着如果刚才告诉李晴莺明天没课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2022年11月30日星期三22：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