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熠结婚不到半年,见到岳父母还有些陌生感。周亦熠的大舅子冯炐在广州,岳父母想去广州玩几天,家里的贵重物品带在身上不方便,又没有保险箱存放。岳母提议把金器银器寄存在女婿家里,岳父想了想,同意了。临走前一天让周亦熠夫妇到家里,把一袋子首饰交给周亦熠带回家代为保管。周亦熠一个人去,没有清点数量,他觉得在岳父母面前清点显得生分。带回家里,他直接放进保险箱。老婆冯宜问他有些什么,周亦熠说:“我没看。”冯宜说:“你为什么不看,到时候万一我妈说拿回去的东西少呢?”周亦熠说:“我没想那么多。”
七天后,岳父母回家。周亦熠开车到机场接机,除了行李,岳父母还买了些广东特产回来。周亦熠说:“这些特产超市都可以买得到的。”人实诚,话也实诚。岳母说:“那不一样,从广州带来送人,才算有心意。”周亦熠说:“谁知道您是从广州买的?”岳母说:“事实就是从广州买的啊。”有些实诚人也是一根筋,周亦熠就是不会转弯。
在车上,岳母问周亦熠:“你什么时间有空,把那包首饰带到家里来。”周亦熠说:“好的。晚上吧。”岳母说:“等明天吧,晚上带着那一包东西,我不放心。”周亦熠心想:现在治安这么好,又放在车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便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岳母说:“让你白天带来你照做就是了,这人怎么这样!”听出岳母有些生气,周亦熠把音乐调大声点,默默开车。
岳母说:“我说话有那么不中听吗,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不满?”初为人婿,受点委屈,在所难免,周亦熠忍了。解释说:“我没有不满啊,我没有回答是表示默认了。”岳母说:“那你音乐开那么大声干什么?”周亦熠说:“我习惯这么大声。”岳母说:“难听的很,还这么大声。”岳父说:“老太婆,你不累吗?别叨叨了,养养神吧。”岳母说:“你想睡就睡,我没你那么好睡。”岳父没再吭声,闭目养神。
回到岳父家楼下,周亦熠帮忙把行李拿到岳父家里。到家放下行李就说:“我先回去了。”岳母说:“等一下,把我们带来的特产带点回去。”周亦熠便站着等待,岳母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什么自己拿啊?”周亦熠便把最上面的一包拿了,也没看清是什么。岳母说:“你拿包阿宜爱吃的吧,那么多,你偏拿一包她不喜欢吃的。”
周亦熠回家后,老婆冯宜问他:“你就带我爱吃的来,没自己带一包啊。”周亦熠说:“我怕爸妈不够分人,这些超市也有得买。”冯宜说:“话不假,但既然买来了,接受它,也是对老人的尊重。”周亦熠心想,看问题的角度多种多样,看你要怎么看。便说:“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冯宜说:“你在我爸妈面前可不要这样说。”周亦熠说:“我说了。”冯宜说:“你太死心眼了。”
周亦熠和冯宜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恋爱一年后,冯宜带周亦熠去见父母。周亦熠走后,父亲没表态,母亲说:“换个人吧。”冯宜没采纳母亲的意见,再谈了半年,结婚了。领结婚证前,母亲还是没改变看法,觉得周亦熠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但冯宜说:“我年纪大了,不想再换人了。再换也不一定是更好的。”父亲说:“既然阿宜觉得可以,就让结婚吧,老实总比滑头好。”
结婚之后,周亦熠感觉岳母不好相处,就尽量不去岳父家。人是情感动物,而情感是需要滋养的,所谓没有耕耘哪来收获。周亦熠给岳母的不好印象一直没有改观。
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岳母像往常一样,骑着电动车去市场买菜,遭遇了车祸,救护车来的时候,医生做最后的努力,依然回天无力。岳父听说,瘫倒在地,人事不省。好在救护及时,没有大碍。
岳母撒手人寰,治丧是首要事项。作为女婿,周亦熠在大舅子回来之前,自然要扛起重担。岳母的娘家人来了,岳父的兄弟姊妹及后辈也来了,需要接待。冯宜知道周亦熠实诚,担心应付不了内外的人事,便让堂哥堂弟帮忙。堂哥冯煌煌是一个喜欢独断的人,周亦熠变成打下手的。周亦熠觉得面子过不去,可想想只是一时半会的事,大舅子一家回来,如果大舅子主事,自己还不是一样得听命于人。
冯炐回来后,还是让冯煌煌负责操办。
当晚,因为有大舅子一家在,周亦熠夫妻两人就回自己的家过夜。周亦熠说:“那包首饰本来今天要送回去的,现在怎么办?”冯宜说:“现在我爸哪有心思管这个,先放在咱家,也比较安全。”周亦熠说:“我担心以后再拿去,会讲不清楚。”冯宜说:“有什么讲不清楚的,又不是吃的东西会被我们吃掉。”周亦熠说:“那就先放着。”
大舅嫂曾被岳母叫做“人精”,做事总是先考虑自家得失。丧事办完后,屋里只剩下岳父、大舅子一家和周亦熠夫妻。大舅嫂问:“爸,妈去广州时说要给我一条项链,在哪里?”周亦熠说:“还寄存在我们家里。”岳父看了周亦熠一眼,说:“那条项链,什么时候带来给大嫂吧。”周亦熠说:“还……”,站在身旁的冯宜扯了他一下,说:“还是明天就拿来吧。”岳父说:“不急。”
回家路上,冯宜说:“你真是一根筋,抢我爸的话干什么?那些首饰也不是全该归我哥家的,为什么还要说‘还’?”周亦熠说:“我没想那么多。”冯宜说:“我大嫂那么会计较,到时候什么东西都被她拿走了,我爸怎么办?”周亦熠说:“我没想那么多。”冯宜说:“以后你还是转几个弯,想好了再说话吧。”周亦熠想那该多累,话不能直说,得深思熟虑才说不累死人?但他没有驳冯宜的话,默默地开了一段路。
第二天晚上,周亦熠带着项链去岳父家,把项链交给大舅嫂。大舅嫂看了看项链,说:“怎么少了坠子?”周亦熠说:“原来就是这样的。”大舅嫂说:“不可能,这项链明显少了一个坠子。”周亦熠说:“我也不可能留下坠子啊。”大舅嫂说:“我没说是你们留下,是你自己说的。”周亦熠不自在起来。幸好这时候,出门散步的岳父和大舅子回来了。周亦熠对岳父说:“爸,你说说,这条项链是不是本来就没有坠子?”岳父说:“是。是老太婆丢掉的。”还好,如果岳父作证不了,周亦熠和冯宜就要被大舅嫂怀疑了。
回家时周亦熠给冯宜说了这件事,冯宜说:“不理她,就是留下又怎么样。”周亦熠说:“本来就没有,要不就得给人家。”
冯宜和大嫂的关系不是很融洽。这还得从哥嫂婚礼说起。
婚礼是在五一节那天举行的。本来预订的婚车在来的路上被人追尾了,司机便打电话给冯宜,让他们另外换部车。车是冯宜联系的,出这种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但大嫂怪冯宜不靠谱。让大嫂更不满意的还是,冯宜后来联系的车是一部八成新的车。冯宜忍气吞声,在这个小城,豪车本来就稀缺,临时租借一部崭新的豪车谈何容易!冯宜知道大嫂不情愿上车时,便说:“要不换一部普通车?”传话的人说:“大嫂说没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
应是两个人性格使然,后来姑嫂两人时有拌嘴。看在哥哥的面上,总是冯宜做了退让。
听了周亦熠的话,冯宜并没有回应。她知道一个人的性格的改变是比较慢的,她已经开始能够包容周亦熠了。
冯炐一家准备回广州了。回去之前,冯炐把冯宜叫去,和父亲商量住处问题。父亲不想和冯炐去广州,也不想到冯宜套房住,他想继续住在原处。冯炐本来是希望父亲能到妹妹冯宜家短住一段时间,冯宜听哥哥劝父亲,也表示想请父亲去一起住,但父亲不同意。父亲说:“我还是一个人住,比较自由,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己安排好生活。”兄妹俩只好顺父亲的意。冯宜说:“如果这样,我和周亦熠就常过来看看。”冯炐说:“我也会经常打电话来。”
哥哥一家回广州后,冯宜和周亦熠轮流隔三岔五到岳父家看看。
一天,周亦熠去看岳父,岳父对周亦熠说:“寄存在你们那的首饰,先放在你们保险柜,比较安全。”周亦熠说:“好。什么时候拿给您,您再说一声。”
回家后周亦熠把岳父的话转告冯宜。冯宜说:“看来我爸有可能要把这些东西给我们。”周亦熠说:“不是吧,我看他的意思是我们有保险箱,比较安全。”冯宜说:“你……算了,不说这个了。”
周亦熠想着寄存的那包首饰现在算是岳母的纪念物品了,照理得让大舅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