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授从省外来,携老带幼,一行九人。见面时文教授一一作了介绍:他父母、岳母、他老婆、女儿、女婿、外孙和外孙女。我一时有些懵,不知道如何接待他们。文教授解释说:“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要来这么多人,让你措手不及了吧?你不用为难,你只要当我们的向导就行了,一切我们会自己安排。这也就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的原因。”我说:“你们大老远来找我玩,我当然得尽地主之谊。”
文教授是我的大学同宿舍同学,他来自大城市,又是博导,规格不能低,于是我问他:“定个五星级酒店如何?”文教授说:“我女儿女婿已经订好了,你不用操心了。不是说你只当向导就行吗?我刚才没说明白?”我笑着说:“我不知道你讲的是实话。”文教授说:“几年没见你面,看来有信任危机了。重复说一遍,你只要当我们的向导就行了,我说——明白——了吗?”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把最后一句说得不连贯,我只好说:“明白了明白了。”他说:“如果你没空,也不用天天来带我们玩,我们已经做好旅游攻略了。”我问:“那大概怎么玩法,可以告诉我吗?”文教授笑着说:“这个自然。我让我女儿告诉你。”文教授女儿叫文莘,比较高冷,告诉我准备在泉州待三天三夜,第一天想去老街走一走,第二天去清源山和九日山玩,第三天去崇武。我说:“其实可以去的还有很多地方,要不多玩几天?”文教授说:“老的老,小的小,不大方便,不跑太多地方了,得找比较适合的地方走。”
既然他们已经做了攻略,文教授又如此说,我就不再多嘴。
他们是中午到泉州的,午饭后,文教授说:“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中午我们也得午休。”我答应了。出了酒店大门,觉得如果回家往来路上还得花不少时间,便去一家咖啡店喝咖啡。悠闲的时光并不长于忙碌的时间,看了时间,已经两点半。我骑上共享单车,匆匆赶到酒店。到了大堂,给文教授发了信息,问准备出发了没。过了一会儿,他回道:还在睡觉,三点以后再走吧。我想三点就三点吧,自由游就自由些。就在大堂找了一张沙发坐了下来。
到了三点半,文教授一家人从电梯间出来了。文教授问我:“去西街得坐车过去吗?”我说:“离这边还比较远,得坐车去。”一部车只能坐四个人,文教授让女儿和三个老人一车,他老婆、女婿和外孙外孙女一车,他和我一车。我告诉他们车进不了西街,只能在钟楼附近下车,让大家到时候在钟楼附近的西街街口集合,我说:“钟楼是白色的,在十字路口中央,很好认的,我们到时候在钟楼附近的西街街口集合。”我和文教授先走,以便在街口那边招呼大家。约到的车让我和文教授下车后,我们径直往西街街口走。不久,文莘和三位老人也下车了,我和文教授见到他们走来,远远地挥手。走到街口时,文莘说:“不用挥手的,导航可以导到位置。”文教授老婆这车人向我们走来时,我还是挥手,文教授说:“不用挥手了,让导航导他们来。”
我和文教授走在前面,领着一行人走进西街。
文教授的父亲七十出头了,头发斑白,退休前是个中学教师,来泉州之前应该看了一些关于这个地方的介绍,他边走边和两个老人讲着泉州的历史。
到了开元寺,我指给大家看镇国塔和仁寿塔,说:“这两座塔合称‘东西塔’,是泉州的老地标建筑。”
文教授让我用手机帮他们一行照张像留念,我说:“在东塔这边吧。”文教授说:“行。”他招呼一家老小到镇国塔西边来。我喊“三、二、一”后,连续按了三次按钮。
我把拍的照片发给文教授,文教授应该是随即转发到他们家里的群了。文教授的母亲看了手机上的照片,说:“三张照片,我的眼睛都闭上了。”我看了照片,真的是这样。刚才照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照的时候没看清楚,重照吧。”文教授的父亲端详了一番,说:“没全闭上啊,要重照就重照吧。”文教授的岳母说:“还没走远,折回去重照,咱又不是跟团,不赶时间。”我看了看文教授,文教授说:“那就劳驾你再辛苦一下,帮我们重照一下。”
等大家走回原地,我拿起手机,像之前那样喊“三、二、一”,正要按按键,发现文教授母亲眼睛闭了一下,便等她再睁眼。文教授岳母问:“好了吗?”我忙说:“稍等,我重新数数。”我再喊“三、二、……”喊到“二”时,我按了按键,看了照片,这次文教授母亲眼睛没再闭着,便把照片传给文教授。文教授母亲看了,说:“就这样吧。”
从寺院出来,我问文教授:“晚饭我来安排,吃我们这里很有名的面线糊可以吗?”文教授说:“本来我们都安排好的,等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文教授问他父母和岳母,三个老人说:“吃吃看吧。”问他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女儿说:“我们已经预定了,改时间再吃吧。”我说:“这边离比较有名的面线糊餐厅近,下一次又得打车过去。”文教授说:“没事,打车也没多久。”我只好随他们,跟着他们到饭店。
用餐完,我要让服务员结账,文莘对我说:“叔叔,我已经付完了。”我说:“不让我请啊?”文教授说:“无所谓的,就一顿饭。”
我问文教授:“晚上要不要再出去走走?”文教授说:“晚上不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下,今天车马劳顿,歇一歇,明天还要爬山。”我想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真不能太累了,便说:“那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文教授说:“好的,让你辛苦大半天了。”我笑着说:“也没做什么,不辛苦。”文教授说:“回去吧,弟妹如果有空,明天请她过来一起玩吧。”我想先答应再讲,便说:“行,我看她如果能请假就过来。”
我回家问我老婆:“明天能不能陪我同学一家玩一天?”她说:“你去陪就行了,我没办法请假。”我本来也没想让她请假,便没有再多说话。
第二天,我到酒店时,文教授见我一个人来,便问:“弟妹呢?没空吗?”我说:“本想来,单位不准假。”文教授说:“你真会金屋藏娇,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弟妹。难得来你家门口了,还是不能一睹芳容。”我说:“没那么夸张。”
我们还是叫了网约车上清源山。我本想请一个导游,文教授说:“你当向导就行了。”我说:“我对这座山也不熟悉,这么多年才来过两次。”文教授说:“看得出来你是比较宅家的。”我说:“你说对了,我很少外出旅行。”文教授说:“没出过国吧?”我说:“毕业后没出过省。”文教授说:“难怪没看过你分享过旅游的照片之类的。”
文教授老婆说:“不用请导游了,自己走走看看。”我说:“那就按照嫂夫人说的。”文教授老婆说:“这个景区网上也有很多介绍,文莘攻略做得很细,大家都看过了,只有小宝没看,她爸妈会告诉她的。”我点了点头,看着走在我们前面的文莘一家,说:“那就随意走走吧。”
到了老君岩,文教授说:“树了一块‘老子天下第一’,有趣。”他问外孙:“来,大宝,把这六字念一遍看看。”读小学二年级的外孙读了一遍,把子读成轻声,引得大家笑了起来。文教授说:“老子是一个古人,子不能读轻声。”外孙重读了一遍,文教授说:“这就对了。”
到了天湖,文教授岳母说:“山里没有泉,哪来这么一个湖?”我告诉她:我们这里靠近海,雨水比较充沛,有山泉汇入湖里的,眼睛可以看到的就有“虎乳泉”。我指着一块大石头,说:“涓涓细流而已,从那块石头中流出来。”
看到很多人在湖边喝茶吃点心,我便请大家围桌而坐,品一品安溪铁观音。铁观音茶是我带上来的,我之前来过,知道这里可以泡茶,便带了几泡茶。文教授父亲喝了铁观音茶后说:“这茶很有回甘,好喝。”我说:“这是春茶,要是秋茶,还要香一些。叔叔平时喝什么茶?”文教授母亲说:“以前喝绿茶,现在听医生的话,只喝白开水。今天自己放开了,但不要喝多了。”文教授父亲说:“偶尔喝点没事的,医生建议是少喝,又没有说不能喝,是你给我加码。”文教授说:“我妈也是为了你好。”
第三天,前往崇武。到西沙湾,见到人头攒动。有的人驾着小艇在海面驰骋,大部分人在踩沙踏浪。两个小孩想去玩水,文教授老婆和文莘夫妇就拉着孩子的小手,朝海水走去。文教授父母和岳母就在沙滩上走动。文教授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这么多天,都没机会好好聊一聊。”我看了看,说:“只能席沙而坐了。”文教授说:“没问题,现在沙子又不烫。”
我们坐下后,文教授说:“随便聊吧?”我说:“随便聊。”文教授把他家庭的情况聊了一遍,最后说:“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女儿女婿,来之前在闹离婚,这次出来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我说:“这两三天不是很注意他们,感觉他们之间比较冷淡,本想问你又不知道该问不该问。”文教授看了看在陪孩子玩水的文莘夫妇,叹了一口气。
我说:“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离,没什么好头疼的。”文教授说:“说是这样说,但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办?从孩子的角度看问题,还是能不离就不离。”我说:“可是凑合着过,对谁都不好。”文教授说:“我的想法是要离也得等孩子都上了大学再说,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小。”我说:“这样对夫妻双来讲并不公平。”文教授说:“对子女的责任和自身的幸福二者不可得兼时,我觉得应该舍自身的幸福。”
对这个问题我和文教授的观点是对立的,为了不影响他旅游的心情,我不敢充分表达我的见解,便转移了话题,谈起我自己和家里的大概情况。最后说:“真的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文教授说:“此话不假。”
太阳光的热度强了很多,文教授的父母和岳母向我们走来。我说:“老人家可能受不了沙滩的热了。”文教授说:“应该是,我带他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一坐。”我说:“你在这边吧,我带他们去。”文教授说:“那就让你辛苦了。”我说:“没事,这么客气干什么?”文教授笑了笑,站起来向三位老人打招呼,问他们是不是感觉到热了,文教授岳母说:“热得有点受不了了,找个地方坐一坐。”我说:“我陪三位去。”文教授母亲问文教授:“你不一起走啊?”文教授说:“你们跟我同学去吧,我在这边等他们。”
文教授母亲说:“不用等,要等我来等。”文教授只好说:“行,一起走吧,我给他们打个电话。”文教授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中午在崇武用餐,文教授女儿要付餐费,我说:“我请你们,不要争着付了”。文教授对他女儿说:“让叔叔付吧。”文莘才不再坚持。
第二天,我本来想送他们去机场,临时有急事,我打电话告诉文教授,他说:“没事,你忙你的,不用送。”中午躺在床上,想着这两三天陪文教授一行,感觉做得很不周到,越想越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