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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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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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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花:在生死边缘的微笑

世界上有许多好看的花,狼毒花就是其中的一种,只不过,它的名字似乎不太好听。狼毒,狼一般的恶毒,从名字上看,就有些让人望而生畏,生怕招惹上什么。其实,一些美丽的花卉,都是带有毒性的,譬如罂粟花,花朵美丽诱人,芬芳袭人,但罂粟果实中的乳汁,却是“鸦片”,长期应用就会成瘾,慢性中毒,严重危害身体,就会成为“鸦片鬼”,严重的还会因呼吸困难而送命。譬如曼陀罗,花朵艳丽妖娆,可用来麻醉和镇痛,但全株有毒。果实特别是种子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比鲜叶小。曼陀罗中毒,严重者在一天一宿后进入晕睡、痉挛、紫绀,最后晕迷死亡。

狼毒花,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互生,花两性,很美丽。它又叫火柴花,有瑞香科狼毒、大戟科植物狼毒。在内蒙古高原上看到的,多数是瑞香科狼毒。花苞是红色,花朵却是雪白,一株株,一丛丛,小而娇艳,在成片成片地开放,艳丽迷人,不知道它习性的人,徜徉在花海中的时候,应该是很幸福的。在内蒙古高原,牧民们因它含毒的汁液而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因为它的毒性特别大,人畜吃了,走不过八步,就要死亡。因此,狼毒花又叫“八步断肠草”。在高原上,人们放牧过度,造成草场荒漠化,狼毒花就乘虚而入。它的根系大,吸水能力强,能够适应干旱寒冷的气候,生命力强,周围草本植物很难与之抗争。应该说,它是草原荒漠化的“标本”。

那一年是1942年,在父亲的老家河北省,由于连年干旱,加上战乱,随着闯关东的人流,父亲一家便背井离乡,朝东北方向逃荒,那一年,父亲七岁。他们从老家出发,沿着平泉、朝阳、赤峰方向行进,在慌乱中,父亲和家人走丢了。父亲被一名盲人捡到,变成了盲人的眼睛。一路上,父亲牵着盲人,盲人吹着笛子,在路上,在村庄,在瓦砾堆上,在沟沿旁,在饿殍遍野的逃荒路上,父亲和盲人为伍,讨吃要喝,挣扎在生死的路上。父亲后来回忆说,路上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死尸,一个是“断肠草”,也就是狼毒花。那狼毒花开得非常鲜艳,和父亲与盲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是灿烂开放,一个是孤独想家,这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讲,应该是非常残酷和害怕。父亲说,饿昏了的时候,饥不择食,真想捋一把断肠草吃了。看着牛羊都不吃的断肠草,父亲只有等待。不幸的是,他得了天花,睡在碾盘上的父亲,身上和脸上的水泡,流水流脓。万幸的是,在逃荒的路上,奶奶居然认出了正在牵着盲人的父亲。当父亲爬上逃荒的胶车时,一头栽在破烂的车厢内。奶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喊着我父亲的乳名,说他命大。在生死边缘的微笑,我不知道七岁的父亲,在逃荒的路上,看到狼毒花时的真实想法。那一片又一片的璀璨芬芳的狼毒花,看着父亲瘦小羸弱的身影,在阴险的微笑吗?其实,狼毒花就是狼毒花,它是挖沙采石、放牧过度、草场退化,生物多样性遭到严重破坏,严重威胁着生态平衡的一种“警示”,当然,那时的人们,并没有完全认识到狼毒花的暗示。试想,如果老家生态好,没有干旱和战乱,他们能背井离乡吗?

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村里的南山还是一座黑绿色的大山,不几年的光景,山就秃了,人们为了烧柴和放牧,居然疯狂地上山砍柴,肆无忌惮地放牧,就连冬天,也要用铁丝耙子搂干枯的柴草。山青水绿的景象不见了,鸟鸣兔奔的环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荒沙一片,在沟沿边,在深深的车痕里,在秃疮般的草场和地头,狼毒花出现了,像一个个幽灵,朝着疯狂的人们发出阴冷的微笑。就是这样,粮食减产了,牲畜饿死了,灾荒让人们又有了逃荒的念头。记得村里一位农民,为了一家人活命,居然偷了生产队的种子。俗话说,饿死爹和娘,不吃种子粮,更何况是偷。结果,这名农民遭到了批斗,背着偷的种子,挨家挨户检讨,求得原谅,得到的却是骂声和唾沫,那情景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最后,这一家人搬走了,据说是去了锡林郭勒盟大草原,因为那里人烟稀少,或许能活人。仓廪实而民知节,试想,如果家家都有足够的口粮,谁还会冒着骂名和唾沫去偷呢,乡亲们说,驴皮马皮好披,这贼皮子披在身上,一辈子就完了。

我曾经去过云南省的香格里拉县,在县城附近的草甸上狼毒花泛滥成灾,牛羊只能在狼毒花缝隙中寻找草料。因“香格里拉”而闻名的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是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的50个热点地区之一。牧民告诉我,狼毒花的根茎有白白的奶浆,一般的牛羊吃到这种白色奶浆,舌头就会肿得像火烧一样厚。春天它刚出土发芽与青草很相同,牛羊往往误食,一旦误食,就麻烦了,治疗的及时还能救活牛羊,如果晚了,连牛羊的羔子和犊子都保不住,那损失就大了。狼毒花夏天慢慢地开着金黄色的花瓣,到了深秋它慢慢由黄变红,到了冬天,狼毒花由花瓣到叶颈全部变成鸡血红,远远望去,整个大草原都是血红色的,仿佛整个草原都有簇簇篝火在燃烧。牧民说,他们正在把这里变成景区,让游客来这里休闲观赏。牧民又一转说,我们还担心,如果这个地方真正变成了景区保护起来,狼毒花随着生态的好转就不见了呢。是啊,狼毒花是草原荒漠化的一种灾难性的警示,一种生态趋于恶化的潜在指标,它是大地生态的皮肤,生态好了,狼毒花就少了。

在北京行医多年的老中医尹大夫,专门诊治疑难杂症,他对狼毒花有过相当年头的研究,他说,狼毒花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长圆型,轮生,花单性,结蒴果,扁圆形。根有毒,可入中药,有祛痰、止痛等作用。其根、茎、叶均含大毒,可制成药剂外敷,能消积清血。亦可做农药,用以防治螟虫、蚜虫。狼毒花根系大,吸水能力极强,能适应干旱寒冷气候,周围的草本植物很难与之抗争。其根系越发达,毒性越大。狼毒花,苦辛,平,有毒。《本经逢原》:“苦辛,寒,大毒。”《得配本事》:“入手太阴,兼少阴经气分。”尹大夫摇着头对我说,狼毒花也不是太坏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狼毒花逐水祛痰,破积杀虫,治水肿腹胀,痰、食、虫积,心腹疼痛,慢性气管炎,咳嗽,气喘,淋巴结、皮肤、骨、副睾等结核,疥癣,痔瘘,等等。未经泡制,人畜绝不能食之。或许,这在生死边缘微笑的狼毒花,还有温柔的一面。

在茫茫的沙漠与草原之间,一丛丛、一片片的狼毒花,由灰绿色的草,长出像火柴头般的红骨朵,花朵和叶片最后变成红彤彤一片,分外妖娆。有人说它毒,有人说它美,这草原蜕变成沙漠的最后一道风景线,能够在最恶劣的环境下顽强生存,并奇迹般地开花结果,确实让人感叹。

狼毒花:在生死边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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