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轳绳断了。
什么时候断的谁也说不清,是谁弄断的就更没人知道,可能弄断辘轳绳的人怕众人责骂,辘轳绳一断他就落荒而逃了。往次,辘轳绳一断总有人另找一根绳子拴上二齿子,放下井去将柳条斗子连同辘轳绳一齐捞上来。对啦,这次也许弄断辘轳绳那个人找不到一根同井深一样的绳子,井深二十多丈呢!他不畏罪潜逃怎么着?
郑红友是早饭后知道辘轳绳断的,他剔着牙花子闲走到十字路口时,见辘轳井旁围了一些人,懒懒散散的,扁担水桶乱扔在旁边。人们跟他打招呼:
“放假了?”
他说:“放了!”
他迈着闲散的步子,像历次放假回村时一模一样,你说这是派头也中,说这是风度也没错。
有人说:“今个儿不是星期日,你放哪门子假?”
他说:“退休假,一放到老!”
他说这话时尽力轻松,可是,脸上还是流露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有人笑了,有人惊讶。好像他解放初当村长那会儿是几天前的事,怎么一晃就退休了呢,人真是不经混。
尽管他给乡亲们办过许多不大却让乡亲们为难的事,但是,他终究离开村子时间太长了,感觉上有些隔阂,打过招呼就寻不着话说。
郑红友看看众人,有点奇怪地问:“你们在这儿等什么?”
有人说:“辘轳绳不知道谁断了,打不了水。”
郑红友看看辘轳,可不,只那么个孤独的辘轳,绳子没了,根据经验,绳子磨损时间过长,断了掉井了。他想说:昨天下午我回来路过井时还看见有绳子呢,怎么就断了?但他没说,辘轳绳断了是常事,谁也不敢说什么时候断,就问:“那咋不找根拴上二齿子把辘轳绳连同斗子捞上来?”
人们说:“没绳子呀!”
郑红友想起来,这儿不出产麻,所以不产绳子,辘轳绳都是自己到山外买,太次的绳子不结实,结实的绳子一根就是上百元,对一个穷山村也是大出血的事。所以他又问:“断的那根辘轳绳是村集体的吗?”
有人说:“哪呀,村集体那根早使没魂了,大伙把家底都找出来,接成一根,这不,又断了。”
“那你们这么等啥?”
没人作声。
这些山民,出什么事都忍气吐声,谁也不出头露面。
郑红友意识到,自己虽然退休了,却是这个村里的老百姓,还是个“干部”,别人挺着,自己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得想点办法,让大家吃上水。反正自己没事,想想办法吧!这个村儿的老底他心里有数。这个村儿就这一眼井,怎么打出来的传说很多,他也弄不清,反正他记事时就吃这眼井的水,他当村长时带人在村子各处挖过几眼井,都没出水。独一眼井,人们日夜摇辘轳,辘轳绳就费,也就金贵,村干部不但关心它,照料它,经常为它操心,村俗也与这辘轳绳有关。比方说,谁要娶这个村的姑娘,给的彩礼首先是一根辘轳绳,而村外儿的姑娘要嫁给本村儿的小伙,嫁妆必须有一根辘轳绳;本村小伙子要娶媳妇,姑娘看的是小伙子家有没有一根辘轳绳,当然,不是什么绳子都行,高贵人家给的绳是好的,穷一点的人家也只好次一点,看绳子就能看出家庭咋样。那一年汪家姑娘和李占福的二儿子私下恋上爱,常钻高梁地,村民传开来,两家也挑明了,都同意明嫁明娶,但谈及彩礼时,李占福太穷,拿不起一根像样辘轳绳。姑娘父母是开通人,既然孩子自由恋爱,就尽力成全他们,给李占福个优惠价:什么样的绳子都行,只要是辘轳绳。李占福连次一点的绳子也拿不出,他就到查干杆山上挖石头卖,没想到石坑塌帮,把占福砸死了,李占福的二儿子终究也拿不出一根辘轳绳。在一个黑夜,李占福二儿子与汪家姑娘双双跳了这眼井,人们打捞上尸体后,为了淘干井水换新水,整整拼了三天三夜。
这不能不说是村史上一大耻案。
郑红友琢磨一番,来到村长家,村长朱海风是他当年的老搭档的儿子,三十多岁。老搭档朱石前年病死了,朱海风就接了老子的班。郑红友走进村长家院子时,见朱海风媳妇在屋门口走进走出忙什么,见了郑红友笑着打招呼:“大叔来了,屋里坐!”
“海风呢?”郑红友问。
朱海风媳妇说:“这不是吗,他弄个破拖拉机,从东河套往城里拉沙子卖呢!”
郑红友问:“辘轳绳断了,他知道吧?”
朱海风媳妇说:“辘轳绳又断了,什么时候断的?”
郑红友说:“你们不知道,那你们吃水咋办?”
朱海风媳妇说:“他天天拉沙子,带个水桶,天天晚上捎回来一桶水。”
郑红友想:怪不得村长不管呢?原来,指望村长希望不大,但井又必须有辘轳绳。他离开朱海风家,老远看见辘轳井旁还有几个人蹲着。他想,还得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如挨家动员,让有绳子的献出来,先凑成一根辘轳绳。郑红友走进第一家……
全村走下来,让他失望的是,手里只握了两根羊鞭子长的麻绳。所有的人家都说绳子早使没了,且态度大多是冷漠的,好像辘轳绳和他们没关系。郑红友感叹!这时候的人和他当村长时的人们不大一样了,那时他吼一嗓子,全体村民都拼命争先。
晚上,郑红友再次来到朱海风家,朱海风一脸尘土坐在炕上,他刚吃完饭正卷烟,见郑红友进来,很热情地让座、倒茶、点烟。
郑红友迫不及待地说起了辘轳绳。
朱海风说:“你看我这也太忙了,顾不过来,大家先将就着点。”
“别的事情能将就,这事没法儿将就呀!”郑红友说,“没绳子怎么挑水!”
“先想想别的办法。”朱海风推脱说。
看样子,村长是不想管这事了。郑红友非常失望,又很不甘心,他想,这事非得有人管不可,就下决心说:“这事我张罗张园吧!”
“那就麻烦大叔了!”朱海风高兴地说。
郑红友说:“办这种事情困难不少,你可得支持我呀!”
朱海风爽快地说:“那是,那是,大叔只要咳嗽一声,随叫随到。”
郑红友说:“这绳子也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众人搭柴火焰高,我想要大伙捐款买绳子。”
“这办法好!”朱海风一拍膝盖说,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郑红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本和一支圆珠笔,说:“你是村长你带个头吧,我做个记录。”
朱海风说:“好好好。”把烟叼在嘴上,烟熏得他眯起了眼睛,他上下衣兜开始翻,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最大的硬币,拍在郑红友手上。
郑红友怔住了,看看村长,说:“就五分?”
朱海风说:“我家这日子你还没看见,买拖拉机借的贷款还没还清呢,哪有余钱!”
郑红友额上的青筋绷起来,直愣愣地瞅了朱海风一会儿,但他没有说话,气冲冲地下了炕,埋着头钻出屋,心想,给五分,这不是施舍叫花子吗。
坐在炕上的朱海风冷笑着说:“想买人心,又不出血,哪有那样的好事。”
他媳妇责怪他说:“你不管就不管吧,惹他生气干啥!”
第二天早晨,村里人开始相互借水了,而存下水的人家也不是很多。在这赤北,山区的农村除了井水别处根本无法弄到水,除非用大水桶到山外的镇子拉水,那又是一般人家做不到的。人们开始打听郑红友张罗辘轳绳的事咋着了?
郑红友对到他家“串门”的乡亲视而不见,骑上自行车奔上了以通往山外的乡间土路。
村子离山外的镇子只有六十里路,但是路难走,这中间还要翻过查布杆的西坡,起早贪黑打个来回,青年人都有点难撑,而郑红友掌灯时就返回来,而且车子后衣架上还带着一捆绳子,看来他是用了急劲。
第二天一早,人们意外地看见辘轳绳吊到井里一根新辘轳绳,郑红友蹲在井旁抱着膀抽烟。
辘轳绳有了,人们纷纷挑着水桶来打水,到了井旁,蹲着的郑红友站起来,拦住了大伙儿,他绷着脸说:“大家慢着,我跟大伙儿说清楚,从今往后来井上挑水要付钱,一挑子水五分钱。”
大伙儿都愣住了,都不说话。
郑红友说:“打水吧,先交钱,后打水!”
有一个小伙子站出来,横眉竖眼地说:“你凭什么收钱?”
郑红友说:“辘轳绳是我的。”
小伙子说:“是你的大伙用用有什么不好?收钱心不亏?”
郑红友理直气壮地说:“亏什么,村长都知道自己挣钱,我就不知道抓挠两个?”
一个妇女在人群里说:“这些年干部白当了,心让狼叼去了!”
郑红友鼓鼓嘴,没作声,摆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蹲下抽烟。
一个老头火气冲冲地说:“我说你要发井难财咋的?”
郑红友说:“当然啦,气不过你也发呀!”
老头气短,是的,他拿不出一根辘轳绳,村里人谁也拿不出一根辘轳绳让大家白使。
小伙子说:“辘轳绳是你的,辘轳和井可都是大家的。”
郑红友说:“好好,辘轳井是大家的,我让出来!”
郑红友站起来就要去解辘轳绳。
眼看着水就要打不成,大家心里焦虑。有人说:“算了,算了,掏钱就掏钱……”
反正没人愿意出面解决辘轳绳,有辘轳绳就将就着吧,钱是大家掏,又不是一两个人。
郑红友像税警一样,站在井旁,接过一个人的钱放行一个,而挑着水桶的村民都气嘟嘟的,敢怒不敢言。
村里的闲言是少不了的,骂街也是自然的。最典型的骂法是:离开村转几十年回来什么也没学会,学会了坑人,大伙儿命根子钱他都敢挣,真是黑了良心。
于是就有人找到村长朱海风那儿告状,要求村里解决一根辘轳绳。
朱海风说:“我正忙,没功夫,大伙看着办吧!”
大伙有什么办法呢,群龙无首,村民们古来就养成缩头乌龟的性子,谁也不愿意出头,身上的肉只有任郑老家伙零割。
人们气过了,骂过了,还得到井上挑水。时间长了,也就顺过架来了,怨气也小了,免不了和郑红友搭话:
“老郑,你月月还有工资没有?”
“有,有,工作没了,待遇照常。”
郑红友毫不隐瞒。
“这下可挣双份了。”
郑红友不置可否,说:“将就着吧!”
有人就摇头晃脑地感叹说:“行,你是会琢磨发财的道儿!”
郑红友也很得意,说:“俗话说,金钱遍地跑,就看你找不找。”
人们立刻没了笑脸,打了水挑着走了。
有的小伙子来了,高声说:“郑大叔发财了!”
郑红友也高声回答:“托你小子的福。”
小伙子说:“我是个穷光蛋,屁福没有,就有这五分大钱,给!”
小伙子用劲儿把硬币拍在郑红友伸过来的手掌上,郑红友觉得手掌好疼。
发财不发财呢?郑红友私下算过,一天净赚三元多钱,不吃苦不受累,这买卖干得过。他干下去的雄心很大,原来这山村挣钱也是很容易的。
郑红友早年结了婚的儿子来到了家。这个年过三旬庄稼汉一句话不说,只坐在炕边上抽烟。郑红友知道他听了乡亲们的议论和责骂,受不了。好久,儿子说:“爸,你又不是没钱花,何苦挣这个钱?”
郑红友说:“现在钱毛,我那点工资啥也不顶,不挣点咋着。”
儿子说:“可你也不能挣这个钱呀!”
郑红友说:“挣这个钱咋的,我搭辘轳绳为别人服务,说到底还是做好事呢,总比村长不管强吧!”
儿子脸气得涨红了,说:“亏你说得出口。”
郑红友说:“有啥说不出口的,放上别人未必干。”
儿子拍着炕席吼道:“人家是不好意思这么干。”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郑红友不以为然,一点不感到有什么不合适。
儿子跳下地,往窗外指着说:“你听听人们议论。”
郑红友说:“他议论他的,我干我的。”
儿子气愤地走了。
转眼之间到了冬天,大兴安岭吹来的冷风扫过赤北的山野,树叶落了,草衰了,村子也冷落起来,人们都停止一切劳作,躲进屋里猫冬了。村长也不拉沙子卖了,拖拉机就停在院子里,村长也三天一趟两天一回地来井上挑水。他财大气粗,不在乎几分钱,不时地还夸上郑红友一两句为大伙做了一件好事。
天气太冷,郑红友不再守在井旁,打水的人需要到他家取辘轳绳,人人都觉得麻烦,朱海风去取辘轳绳时,也觉得麻烦,他对郑红友说:“赶明个儿在井旁给你盖间房子,你就守在那里得了,方便大家嘛!”
郑红友说:“那可好!”
当然,宋海风是顺口说说,不会给郑红友盖房子。
进了腊月,郑红友言称为了让大家过个快乐的春节,保证用水,每挑子水涨价一角,在村里又掀起一股波澜。
这天,朱海风挑着水桶来到郑红友家取辘轳绳,扔给郑红友三毛钱,郑红友问:“你一下子挑三挑子水干啥用?”
朱海风说:“我家喂了两头肥猪,先杀一头,猎杀死了水不够了!”
“等一下!”郑红友叫住朱海风,叼着烟,慢悠悠地走到朱海风的面前说:“杀猪用水要另行收费,一挑子水两元,村干部加倍,你挑三挑子水,需要交二十元钱。”
朱海风一听大惊失色,问:“你说什么,一挑子水收四元,比油还贵呀?”
郑红友抽一口烟,不慌不忙地说:“就这个价,挑不挑水随你便。”
朱海风气得嘴唇哆嗦起来,说:“你这不是打劫吗!”
郑红友说:“又没逼你,你可以不挑嘛!”
朱海风脸都涨红了。这太窝火了,不挑吧,家里又等着用水;挑吧,这不明明是给自己眼罩戴嘛!他想不到郑红友会心狠到这种地步,愤怒地从衣兜里翻出二十元钱摔给郑红友,挑着水桶大踏步地奔向辘轳井。
朱海风把水挑回家,坐在炕上喘粗气。他后悔一再迁就郑红友,以致于他得寸进尺,他不但发井难财,还想趁春节期间打乡亲们一次大劫,以肥他自己腰包。辘轳井是大家的,哪能成了他的摇钱树,一定要把井拿过来让大家共用。
他顾不了刚杀的猎还没收拾利索,就奔出家门,通知各户出一个代表到村会议室开会,说是研究村民根本利益的大事。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有的猜测分配新一年的化肥,有的猜测和春节有关。
人很快到齐了。
朱海风站前面,铁青着脸,说:“今儿个叫大伙来,是商量一个事,辘轳绳怎么办?大家都知道,辘轳绳断了,给我们吃水带来了困难。也怪我忙着拉沙子,没及时解决,给人留下了可钻的空子,有人黑着良心发起井难财。辘轳井是全村人的,我建议还让它为大伙儿服务。”
大家一听是这事儿,精神振奋起来。大伙儿早就对郑红友气不过了,只不过没人牵头,便憋着受着。现在村长一说话,就都吼开了:
“对,早就该这样!”
“那老家伙太黑心了,榨我们的油!”
“想个办法,赶开他!”
朱海风胸有成竹地说:“办法我想好了,大家捐钱买一根辘轳绳,大家同意吧?”
“同意!”人们异口同声,哪会不同意呢,人们早就想合伙买一根辘轳绳了。
“好!”朱海风说:“我先捐!”
朱海风从衣兜里掏出一元钱拍在桌上,表现出一副很大度的气派。
众人愕然,他腰包那么鼓才捐一元钱?我们这些穷户本来钱紧,又要过春节了,当然拿不出更多的钱,就三毛五毛地往桌子上放钱。
三十几户的代表捐完钱,也不过二十元,哪买得了一根像样的辘轳绳呢!
朱海风望着桌子上零散的钱,对众人大为恼火,又吼不出口,涨红着脸看着大伙。
人人都怨村长太小气了,带头捐钱的目的是想掏大伙儿的腰包。
村长和大粉就这么僵住了,谁也不说话。
这时,门外有人嚷:“捐钱怎么不公开?”
随着话音,闯进来一个穿白茬皮袄的人,人们定眼一看是郑红友,都冷漠地看着他。朱海风没通知他,不愿意让他沾井的边。
朱海风心想,这麻烦都是你挑起的,你还有脸来。捐钱这样不顺手,你又来添乱,真是个丧门星!
郑红友问:“听说大伙正捐钱?”
朱海风恼嘘嘘地看着他,不说话。
众人也都厌恶地看着他。
郑红友问:“是不是要买辘轳绳?”
朱海风冷冷地问:“是又怎么样?”
郑红友看着桌子上的钱,上前扒拉着看看,说:“我看这点钱不够吧?”
朱海风把钱拢了拢,说:“这又碍你什么!”
郑红友知趣地退后两步,微笑着劝说:“大家都拿不出钱,何苦为难呢!”
朱海风听出来了,郑红友是怕砸他饭碗,阻止捐钱来了,他飞快地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票子,摔在桌子上,对众人说:“我再捐五元!”
众人没响应。他这不是为了辘轳绳,是为了和郑红友赌气,穷老百姓哪有钱陪他斗气。
郑红友并不计较朱海风的态度,讨好地笑着说:“我看呀,买辘轳绳不如买个‘对口抽’,一合电闸就上水了,省得再摇辘轳,还比辘轳绳使着长远。”
朱海风瞧不起地看着郑红友,说:“安‘对口抽’好几百元,一根辘轳绳还买不起,买什么‘对口抽’!”
郑红友和气地说:“钱不够大家捐嘛!”
朱海风指着桌子上的钱,说:“大家捐了,不在这儿吗?”
郑红友看着桌子上的钱,摇着头说:“这太少了!”
朱海风说:“少还捐了呢,比有人只管挣黑心钱一毛不拔强!”
郑红友说:“拔不拔毛我得先看看划算不划算。”
朱海风问:“你什么意思?”
郑红友说:“拔毛买辘轳绳,这几十年乡亲们也没少拔了毛,辘轳绳老断你就得拔毛。我看不如咱们狠狠心拔一次毛,来个牢靠的。”
朱海风问:“怎么个牢靠?”
郑红友说:“买‘对口抽’!”
朱海风说:“买‘对口抽’当然好,你捐多少钱?”
郑红友说:“要看看你捐多少?”
铁公鸡要拔毛了,人们骚动起来,都心急火燎地盯着郑红友,心想,要抓牢他可别让他再溜掉。朱海风也意识到这一点,接上郑红友的话说:“你要敢出血,你捐多少我捐多少。”
“一言为定!”郑红友说着,从皮袄前襟里掏出两个红布包,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那根辘轳绳挣的五百元钱和我工资攒的一千元,共一千五百元。我琢磨着,有了‘对口抽’,还得盖个小房,钱少了可不够。你看着办吧!”
朱海风愣怔住了。在场的人惊讶地望着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