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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人(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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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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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系列之八*四岁的小布丁

外公系列之八*四岁的小布丁

 

每个夏天,都有自己的故事,桃儿黄了,西瓜熟了。我最爱夏天的荷花,满湖徜徉着绚烂诗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每一朵荷叶都是亘古绵长的生命力。若是在这炙热的天气中能见到我家小布丁,那‘饴含抱孙’的情趣,便是我整个夏天心情最美好的奇景。

远没有到十月十四号,即将满四岁的小布丁就从上海回到长沙外公外婆家,原因;是为了九月份能挤进上海幼儿园而错开疫情隔离时间。

还是外公外婆开着汽车去高铁站接的她们。时间还早,外婆盯着宽敞的车站出口,我却焦躁的在站内大厅里徘徊,眼睛多次瞥在车次电子指示牌上的时间指示,发觉在接客等待处;许多人在张望,看着一股股涌出来的旅客洪流。那表情各异的脸上传达出各种情感。微笑着,沮丧着,麻木着。想着盼着高铁何时能够准点到站、接人。一些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望着出站口,像望眼欲穿的思盼着亲人、熟人、朋友的归来。再往里一点,那张着嘴的人挤着闭着嘴的人,声音早已被淹没。我仔细瞧才能看出人与人的不同。仿佛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厅内灯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涂了一层昏黄,传达着接人急切的意义。此刻,外婆走到我身边,凑在一起挂在嘴边聊的还是‘布丁乘的车什么时候到站’?

高铁车次终于准点到站。一想马上可以见到外孙女的喜悦,一种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的焦急,一份天气燥热的感受顿时撇去。稍等片刻,我和外婆同时发现了出站口涌现出的女儿,那黑色的紧身背心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头发干爽的扎在脑后。那高跟凉拖鞋在地板上噌噌的声音,急切却又兴奋。紧接着布丁的影子就快速进入我的眼帘;只见她憋着小嘴,翘着小脚坐在妈妈推的手推车上。而此时,布丁轻轻地叫了一声外公外婆,那叫声瞬刻间融化了整个夏季的等待。她歪斜着自己的小脸已经熟悉了这坐城市的等候。须臾,她昂起脸,探着头,头发睡眠式的乱分。眉梢下,小眼睛里分明透露出深深的双眼皮,抬头笑得很是清澈灿烂。我赶忙跑过去接着女儿手中推车推着自己的外孙女别说心里是多么‘得无异乎’。

还没有出完车站大厅,她突然就走下推车,一米零四的清廋身高就横立在我眼前,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布丁长高了也长大了。在车站外停车处,布丁眼尖口急,一眼就辫认出外公红色的奔驰车,打道回府,她不断的在车上问这问那,其思维和话语的成熟度已远远超过了上次回家的程度。

布丁四岁了,四岁使她的世界扩大,使隐藏在其生理、性格上的东西都显露出来。非有小孩不能明白这个。看着别人家的孙子,肥肥胖胖,整整齐齐,眼睛大而明亮,总觉得自己的孙子理应如此,一生下来就戴着小瓜帽,穿着毛绒绒的小衣,好像小狗生下来就披着一身绒毛似的。赶到自己有了孙子,才能晓得事情并非如此。孙子身上穿戴着是全社会的工商业所能供给婴幼儿的物品,从吃、住、行到她们生活的所有,给全家人以一切啼笑爱怨真切的感受,孙子的确是位小活神仙,一位开心果!有了如此,家里才会热闹,儿女们心里才会充满希望,这正如女儿所说;她要给布丁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

家里的茶几和沙发抬手上,我一向认为是能摆电器插座之类的地方,早几次布丁回家为避免意外婆全部把它都收藏起来了,而这次却没有收藏是因为布丁已经四岁了,几天观察下来,发觉小布丁的确没有去摸过这些东西,她是真正懂事了,也省心了。对孙子而言,外公外婆家的客厅是布丁绝佳的娱乐场所,四室两厅的房间里没有颓败与废墟之处,硕大的客厅中弥漫着祖孙的“舐犊之爱’外婆外公的心是外孙女儿的天堂。曾经轰轰烈烈的人生和斜阳忧伤的对抗,都被退休后充当外公的角色所填补。

沉积在中年时期遇到的下岗场景,被此前布丁骑车穿来窜去的无忧无虑所悠晃。那是90年代为迎合改革开放需要,我们成了特殊的社会群体。我们大多被无辜甚至强行的解除劳动关系,哪怕是企业几十年的老工人,为企业贡献了一辈子即使病痛缠身也不例外的下岗。被踩在社会困苦的最底层,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想当初,下岗工人的悲剧不仅表现在岗位的丢失,更是社会应负起的责任和应有的道德底线被无情的突破。下岗不是自觉自愿的,是企业单方面解除劳动关系。而这种解除关系在前期执行时是按照与企业领导等亲疏远近关系来决定的。下岗时工人一般岁数大了,那时正值全社会就业难的时期,下岗工人根本没有体力、脑力和精力优势去参与市场人才和岗位应聘。这就使得下岗工人一下子没有了生活来源,他们大多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从此陷入了困境之中。不仅如此,我们还面临着住房、孩子上学、看病等诸多问题。他们根本无力解决这些,但是没有人过问,没有人去管,至今亦然。当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我依然声音哽咽,苦难在心中的烙印即使过去了几十年,也仍然刺痛。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退休,然而卷进外公、爷爷级别的洪流队伍中,抛弃青春的梦想即是现实和实实在在的带孙看孙的责任了。自满之中时而摇曳着外公理想主义的火焰。但那是在公开场合里。而私底下的生活中,一日三餐,消除了节假日,看狗式的看着孙子,如同永不下岗的厨师和保姆。这就是填补精神的空虚和熬过下岗苦难的我们这一代真正的老人。

青壮年时期,外公外婆在我心目中有个清晰图像:老而憔悴,男的带着塌陷的帽沿,女的披着厚纱巾,走路之时的不断地踹着气、咳着嗽、透着都是外表平凡的可敬老人。他们虽是过去现象,却跟我梦里的幽灵更有共同之处,一点都不会失去如今的模样。

今天,布丁出现在我眼前时是上下颠倒,带着我小时候顽皮的影子,只是稍稍偏向一边,比我那时更调皮和恶搞,我幻想世界中的女娃应该比较温顺而婉转。当我发现外孙女的幽灵时,丝毫没有羞怯地消失在温雅的背景中。布丁也一样:在以某些你想象中能够‘活泼’过度,调皮的无以复加而周遭世界后,她的形象锐化,开始上升,达到我思维中的恰当位置便隐没而去。这,或许是一种童年幸福的光环照耀,是她母亲和外婆外公、爷爷奶奶覆盖其亲情和血缘关系清晰而精细的表现。

每当布丁顽皮的幽灵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便惊过一丝厌烦,但一股四岁之灵气散发出来味道又忍不住让我津津乐道。几乎可以这么说,明明知道她仰赖别人拯救,知道她有另一个破坏力量能烦人而‘承受负担’,却因外孙女回家如释重负。但此种宽慰的想法,有时因害怕布丁有一天会用她远在外地之间的特殊关系对抗我而冰消瓦解。

处于四岁的布丁精力非常充沛,现在并不像我们认为那样反抗意识强烈,反而十分喜欢与人亲近地接触社交生活。只不过偶尔富有傲慢、自信、独立的反抗意识而被人认为喜欢反抗。仔细观察,她非常喜欢任何事要去尝尝,不论锤子、剪刀、或者什么物品,她都可以自如的玩耍或使用。现在她变得动作迅捷,做每件事情都很快,兴趣转移也快,而且一件大事大顶多只做一次,没有兴趣讲究完美。只有兴趣继续做下一个活动。

我记得有几回——更多是出于好奇心,而非出于百无聊赖,看着布丁的言行举止,她能囔囔私语,一个人自顾自地唱着妈妈教过的歌,甚至还能唱英语歌。数数能数到十几位以上的加减数字,外公家里的楼层、门牌号码她能一一记清。甚至时不时蹦出许多只有大人才能说出口的话语,其成熟之态超过我的想象,这就是我家的小布丁。

夏日的饭后的中午,这是一段宁静的时光,是与古老的节奏和时光的永恒。此时的燥热与室内空调保持着身体与温度的同步。家里能够感受到舒适和布丁的存在,领悟到祖孙之情的真实含义。我日益意识到女儿、外孙女之于我们的欢乐有多么重要。在长沙的城市里,不停地萦绕于布丁原始情感的那些奇异的声浪将我驱向精神兴奋的边缘,没有她,不变的风景无非是屋   内一些电视机、木柜和床铺,但有了她室内的风景便充满含义,意味深长。

昨天,长沙的天气下了一场阵雨。连续多日的燥热似乎被阵雨彻底洗凉了,天空清澈极了,也通透极了。大家都准备午睡,我刚刚躺下,突然间,过道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叫声,原委是她因不午睡被妈妈揪出卧室外。她哭喊着委屈地像什么似的,我赶忙起身过去安慰。房门紧紧的关着,她倔着小嘴带着轻细的哭声说;‘外公,我乖,知错了,要妈妈让我进去’。室内仍然没有动静,她急了,连忙拿着我的手说;‘外公,你用劲敲门罗’,依然不见效,她又做出用脚踢的动作说;外公‘你用脚踢罗’。我隔着门对女儿说;你开门让布丁进去,她保证再不闹事了。门开了,布丁马上钻了进去,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布丁站在窗台前,泼弄着小手似乎有了悔改之意。我折身还回沙发上正准备躺下,突然又一声哭喊,布丁又一次被扔出门外,果不其然,她顽劣的本性不改,砰砰的打门声、踢门声把外公外婆同时唤起,小手小脚的打门声、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嘴里吐着‘我听话、外婆你帮我开门罗’的踹气声汇成一体划破了中午寂静的睡眠。

望着布丁此刻的情形,犹如乞讨的卑微,又犹如一种童年的幽默。不知何故,我觉得焦虑而且有些有味,童年无忌,她无迫切的职责在身,也没有听不听话的意识,任凭我行我素,童年的天性就是如此。刚才之闹不过只是演绎着一曲外孙女成长的生活插曲,它虽烦躁也不乏有趣。眼光落在爬上玻璃窗的一只夏蝉。蝉四脚朝天掉了下来,挣扎着翻过身时半透明的翅膀嗡嗡作响,与布丁中午的闹剧和外婆的低语声混杂在一起,突然间我不再理会这一切,又回到沙发上继续睡觉去了。正如哲人所说:“幽默不是一种心情,而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

其实,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在这喧闹的凡尘里,四岁的布丁可能是最适合外公外婆心灵摩擦的地方,用她来安放我们的寄托,或许,便是我们的精神驿站。目的,是为了黄昏起程时,不再那么迷惘。

我忽有所动:不阅世界百态,怎懂沧桑世故四字,不观千娇百媚亿万花开,岂知繁华与浮华。唯有经历,才能明了。得而不喜,失而不忧,则幸福常在;成而不骄,败而不馁,则快乐常存。

写在布丁四岁之时!

2020.8.13草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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