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遇到一个人,不管现在如何,都能,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这样的感情应该称得上是刻苦铭心了的吧,我还愿当初她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的谎言。
因为,我记住了只有十二月份会开的花;腊梅花、冬珊瑚、一品红、小仓兰、佛手掌,还记住了那个岁月、那个月份离开我的姑娘。那样的好时光,竟然也会过去,也会成为轻易不敢碰触的伤痕。
情感的波涛一层层从时光中涌来,仿佛间,就感觉四十六年前的她正朦朦胧胧的在眼帘中漂浮,宛如昨日,茅草坡上鲜活地蹦出我的初恋。那是1973年在东山峰农场做知青的时候,当时是十七八岁,那个情窦初开的年代,我曾私下暗恋着同队同排的一位女知青,她曾经就被人比喻为本队女知青中间的第一支花。
记得在队部开排干部会议见过一次面,她穿得很随意,一件绿色的军裤,白底子衬衣起着几朵蓝色的小花,配上她绝美的容颜和短发,隐隐有种男女通杀的感觉。
真正让我回眸她一眼就足够让我铭记一生的是在并队后第一次出工时见到她,本来以为她会‘亢心憍气、睥睨一切’没想到见到本人之后,自己惊为天人,她绝对是一个美女,一双漂亮美丽的大眼睛和标准的五官能勾魂摄魄,露出的手臂和颈脖如冰肌雪肤,齐肩的短辫、匀称的身材,脸上的素颜,无不衬托着冰心玉洁的芳华,好像上天太偏心了,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这种反差让她充满了魅力,对男人的杀伤力巨大,欲求得这种女人的欢喜,会让男人有一种自豪感。
她稍稍大我月份,家庭出生好,但人非常朴素善良,而且还担任着队上团支部书记。每次出工都在一起,时间久了彼此都有通透的了解,我用心努力的往她心上靠,慢慢地她也注意起我来,爱情萌发的最初部分在茅草坡上蔓延开来。
青涩置身于山峰之间,时光就这样熬着,知青承受着绿色的沐浴,也感受山上生活的艰苦,超体力的劳动强度,忍受贫匮的物资和精神生活,青春与苦难纠缠在一起就觉得思想和人格有种缺乏之殇。
每当出工的钟声在山沟里久久回荡时,我就会踏着一双烂拖鞋,扎起高高的裤头,身上用葛藤捆紧腰身,在山坡、在沟壑扛着自己的工具然后替她背着锄头、扛起扁担、提着簸箕穿走在羊肠小道上。如果遇上超强的体力活,我会用身体仅有的能量帮她砍光周围的茅草,一锄锄挖着慌原的表土,任凭汗水与蕨根的纠缠,让岩石崩塌着我的梦想,爱慕者的心灵在带有铁器砰锵声中无声地嵌在深深的土壤里。
晴天出工,劳作休息之余,我会在荒野的空地里整理出一块小平地,踩平杂草让她背靠砍割的茅草垛边坐下来休息,然后轻轻地帮弄开夹在她头发上的草屑,汗水已浸透了她的衬衣,隐隐约显的乳晕把少女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风姿渗透到我心里,仿佛有种少女的芳香。坐在茅草坡上,只见山雀垂直的飞在头顶上“啾啾”的婉叫,远处的群山都是满眼的青黛,近处的山涧里,一株猕猴桃藤蔓附着树干,柔软与坚实相互交缠,我感动于这静美的一幕,萌萌的有种初恋的味道。此刻,让幸福与归属就此驻足吧。可是,不知未来会有怎样一番风雨摧折?也许藤将枯萎、树会倒,也许人会走散,情将离去。那么,请时光停格在此刻吧,停格即是永恒,永恒里若有这静美的一刻,未来可能遭遇的种种劫难,便已得到了安慰与报偿。
时光迅捷菟地的溜走,雾又悄悄的涌来散去,我的初恋再次走进东山峰,如同走进历史的深处,走进往日情感的怀抱。平日里她常常帮着我洗被褥、缝被子,空闲的时候在我寝室里陪着我打着毛衣,休息之余坐在一起扯起家常,也谈起青春的理想,更多的是讲起知青的未来。不知不觉中就夯实着情感的基础,那种收获初恋的灿烂几十年还在心里分享。
笔尖搁在短暂的思绪中,我来不及抚摸那山峰肌肤上的脉纹,也来不及细细追寻知青在整个山峰留下的足迹,只把自己疲惫的心身横陈在它温柔多情的怀抱,横陈在它绮旎的风景里,让山与雾情酌,把我与她的初恋与山的诗意尽情韵染。
其实,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不管从那方面她都比我优秀许多,但她非常理解我这个人,知道我家里出生不好,但她在乎我人老实,爱学习,勤于思考,出工又积极如是同情理解之心慢慢转变一种朦胧的情爱。此时,我却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说出我心中汹涌的爱和巨大的悲伤。
光阴荏苒,山坡的茅草每年枯荣着。初恋,再怎样惊心动魄也总会有消失的一天,再鲜艳的回忆也都会有褪色的时候。
那年十二月,雪下得特别大,气温显得格外寒冷。她把顶职回城的消息告诉了我,回城的前一晚,我两俏俏来到岩石房对面
空荡僻静的茅草房下,我知道她是向我告别,在寒冷的夜色里她有些瑟瑟发抖,我把自己穿的一件棉衣披在她身上,她扭过脸去没有直视我,许久没有说一句话,黑夜中也许她有些不舍,也许她在默默的流泪,总之两人就这样默默地都不做声,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内心,不让泪水流出来,可最后还是湿润了眼眶。过后她说了一句;‘明天莫送我,我会给你写信’,我抿着嘴唇默默的点了头,这一瞬间,心情被拥挤到冰点,挤得只剩下呼吸的空隙。所有不安与悲凉,都潮水般涌来。我心中一片伤润。第二天,看着几个同学挑着行李送她,身后留下的一长串脚印,那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消失在山坡上,消失在原野上,消失在我视线中。许多年后我想;当初怎么没有勇气去抱抱她,怎么没有去亲吻她,怎么、怎么那样胆怯?
理智告诉我,初恋是纯洁的,也是需要负责任的。谈婚论嫁是一件需要非常慎重的事情,爱她就别轻易下结论。当初在那个极端苦难的条件下她已经给与了我生活和情感上极大的帮助和温暖,帮我度过了‘那个年代’。
其实,每个人的初恋中,淌流着涓涓细流的情感尚有许多不明确因素,我仍能无意中跟情感的碎片相遇,甚至创造初恋的瞬间。她丝毫不欠我的情感债,这是因为我能体验到人生最深层面共享的生命感。
不久,我也招工回城,每逢休息我都刻意到她单位附近和家门口过身,无非是想去看那心中无痕的脚印。那道痕迹便是我的初恋。四十六年过去了,退休后的我,即使在今天,每当想起山峰的初恋,我的心里仍然会升腾起一种灼热。我记住了茅草坡上那灼热的脚印,那是独属于我的简朴而诚挚的爱。
这我一生中,爱我和我爱的,无论她给我的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来度我的,使我觉悟无常,也使我明白世间的悲欢离合。最难舍的,终究是情。明知道万有皆空,却还是禁不住依依回首这片红尘里的那一场相遇。心中有不舍的人,是多么心碎的幸福。
此刻,我想起唐朝李冶的一首六言诗《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我并不纠结个人的苦难和情感的悲欢离合。历史巨变年代的个人命运,说出来写出来总让人心里激动又发紧,让人生发莫名的怀念和愿心。不管怎样,我坚信自己曾经爱过她,并且把过去的爱和现在怀念剥离开来。
当我在书桌前坐下拿着鼠标时,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初恋的故事。在世俗化的喧嚣中,我们应该有勇气重振爱与勇气,写下有体温的字,如同我心中的深深浅浅灼热的脚印,那儿有生命的质感,有我活生生的个人面目。
往事留下我温婉的笑容,覆盖的初恋早已逝去。生命承载不了太多的矫情,也无法感叹太多的伤悲和遗憾。即使有着怎样的留恋和无奈,却只仅仅是生活的点缀,灿烂且美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