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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人(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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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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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带我走进沸腾而残缺的岁月

我喜欢微风拂煦的夜晚,并不是因为它的静寂与温蔼,而是觉得,夜晚有种回归和沉思的感觉,在暮色中你看不见自己孤独的影子,看不见那些在阳光下无法遮蔽的心事,从而,也就可以忽略掉心里一些负面影响,让留在脑海里的某种印记鲜活起来。让那些滞留在岁月里不可残缺的饱满或者某些世情、俗事顺其自然,不再生怨。

今夜,我站在自家的窗檐下!耳际边飘进来几首熟悉的老歌,一瞬间,心突然就跳乱了节拍,它宛如是那个时代的旋律碎入心窝,摇曳着心灵的那份寂寞。尔后,思绪总是无奈的执着,往事涌来,那曲调轻轻浅浅的拍击着我生命里的感知,如歌的时光中渗透着别样的芳华。所有记忆堆积在今晚的脑海中,(知青之歌)和《战地新歌》的那几本歌集就只剩下回味,轻轻叩开歌集中的歌词,再也回不到东山峰的轮廓存在于我心间的那一天,岁月已经改变了我现在的模样。

此时,握笔心情沉重,想起曾经孤独的背影零落在天涯,不禁泪湿了眼眶,辗转难眠,也听不完《战地新歌》在茅草坡上唱尽的旋律。此歌集,是于1972年至1977年间出版的一套歌曲集,全套共5本,一共收入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创作或改编的552首歌曲。战地黄花分外香,我们那代人就是听着或者唱着这些歌成长,这些歌曲至今依然耳熟能详。因为歌词的内容与那个时代的脉络紧密联系在一起,它蓬勃的旋律反映了那个年代波澜壮阔地知青运动,但是,当你捻过岁月的衣襟,拂过荒莽贫瘠的山凹,千情万绪的疏离,那一声声咏唱,却是无限的委婉和别感,透过那些激扬澎湃的旋律,歌声后面则是一个唱不尽的苦难历程,而苦中作乐则是当时知青生精神活中唯一消解苦闷彷徨的止痛剂。因此,那个年代的歌声是充满了亢奋与沉重、激昂与忧伤,是知青在年华初始的独特岁月里寻求心灵开解的一种承担。

月色如霜冷,那时,谁能够懂我。用所有心事儿,写下我青涩的70年代,渲染着无尽的《知青之歌》的歌声。情难留,人已远,旧梦难割舍,那些(知青之歌)的声响如同幽灵般在广阔的天地里徘徊,贫穷与饥饿,苦难与繁重,困惑与离殇都缠绕着这个幽灵而结成了神圣同盟。有几个50、60后,老三届、城市初高中生、城镇青年能逃脱这个上山下乡的厄运呢?又有几个知青又不是揣怀离乡背井的哀怨而充满着对前途的迷茫呢?

那年,刚满十六岁,下放成了我唯一的选项,我乘船过常德,再换乘一辆陈旧的老客车进入石门东山峰农场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末了。映入第一眼就是万仞起伏的山峦,山连着山,百里都望不到边,云雾缠绕在眼帘,这里离长沙已有四百多公里了,一下车,山的态势和雾的行状突然惊呀了我。想不到青春将要驻扎的地方居然会是这种模样?一路上,沿途经过的许多山庄、集市,看到的老百姓的生活无疑是拮据寒酸的,山区的交通文化是滞重封闭的。

从小到大,这样的大山和雾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头脑中迅速窜出许多想法;难道这里也能住人吗、难道这里还能种庄家哎,我们落户住的地方会是怎样呢?各种疑问都被眼前的峰峦陡立,峥嵘险峻萦绕着……。再放眼望去,近处的山,布满了树林,出现了一片浓绿。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出现一片苍黑。上山的路窄得象一根羊肠,盘盘曲曲,在沟壑相连的群山之间,有多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在不停地向山下流淌着发出声响。仰首只见一线弯曲的蓝天,偶尔有几只仓鹰掠过,也小得跟蝴蝶似的。遗憾的是,当时并没有这份欣赏的心境。

再往上爬,不时遇到漫流的山泉,湿漉漉的,脚底下直打滑。从上俯瞰,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不知是人在景中走,还是景随人流动。这陡峻的岩石耸立着,仿佛在无声地叙述着什么,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沉思着什么。我边想边气喘吁吁地往山上爬,才发现众多的群山和雾已经被踩在脚下。

家终于到了,就在一个海拔一千二百米的山凹里,它三面环山,北边一个断崖式开口通向湖瓶山。使我震撼的是,眼前一栋十几米长用茅草搭载的简易宿舍孤零零的竖立在山凹中唯一填整的平地上,每间房安排十几个人睡,床铺都是用茅草和树棍葛藤扎成的一排排通床,男女宿舍的隔墙仅仅只是一层透缝的茅草。举头望四周,全是茅草山柳树遮盖的山包。左顾右盼荒凉和寂寞已是名副其实的了。现在唯一做的,就是一心一意、不思不想地把幽灵搁在这里。这就是我和石门东山峰农场的最初邂逅。

今天的盛夏依然挽着晴天,小区的花坛里蝉鸣不停,又是一个轮回。四十六年过去了,时光,仿佛又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让我回味着东山峰上那些苦难的故事。我没有听到《阿佤人民唱新歌》里面的“村村寨寨哎打起鼓敲起锣”,也没有看到“边疆山笑水笑人欢乐,道路越走越宽阔”的景象,我只是切肤的感受到(知青之歌)中每天在山坡上撑着锄头把,“盼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饿着肚皮“沉重地修理地球是我光荣而神圣的天职”,知青的命运啊!只能用双手来“绣红了地球、绣红了宇宙”。在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大山里开山修路、,掘锄垦荒,修水库,垒大寨田,炸岩石砌房,长期吃没有油水的萝卜辣椒汤。用瘦弱的臂膀承受着不对称的超强体力劳动,把鲜血和汗水甚至连生命都抛洒在东山峰的整个基础建设上了,从而一点一滴逐渐改变了农场的面貌。

那个时候,知青最好的状态就是,眼里写满了故事,脸上却不见风霜,没有资格羡慕谁,不嘲笑生活,低到卑微的尘埃里,只是悄悄的努力,我记住海明威的话;“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知青的前途是迷茫和寂寞的,青春的感情世界还是丰富的,在极度贫瘠的生活环境里,只有歌声在缓缓的节拍中,才能推开一扇进入青涩内心的窗。凄美的旋律,经典的歌词,加上那深情的演唱,在山峰上我还真正陶醉了,它闯入了我的内心,打开了我心灵的大门是《战地新歌》中收录的(我爱祖国的大草原)这首歌,相信每一位知青都相当熟悉。那动情的歌词和流畅的旋律,让我心潮彭拜,热血沸腾,不由得会想起自己就是一匹奔弛在草原上的骏马,拿着牧民的套马杆让身躯和思想自由的飞翔。那种心旷神怡的想象至今依然能唤起我内心的冲动,捕捉到一个时代富有活力的脉动,更是那个时候知青心境的另一种写照。实事求是的说《我爱祖国的大草原》充满着知青们的自豪感、自信心,具有一定的抒情味,在整个知青歌曲中算得上是一支感染力较强的歌曲,即使是摆在当今,丝毫也不输给现在的时髦流行歌曲。

每当夜幕四合,夕阳点缀着黄昏的时候,透过树林的缝隙,望见那太阳坠落下去,近树、丛林、山峦,全都朦朦胧胧,大地将一丝淡墨悄然罩在夜幕中。山凹中,在暮雾的掩映下,露出一抹灰黄色的茅草屋脊,偶尔还顺风传出几声犬吠。说来也怪,我对夜的感觉,同夜本身又多么相似,乍一想,是什么印象,已无法寻觅。也许是山上的生活太单调,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也许是茅草屋内一窜一窜的煤油灯光映衬的自己脸蛋,最后发现自己如同山上的农民一样了,习惯了沉默和忍受。在黑夜的尽头,知青似乎看不到到黎明的曙光,用歌声来倾泄感情的执着,成了知青精神娱乐的唯一手段。

贴近知青的生活,偶尔甚至会觉得,自己拥有的文化知识和城市身份好像远远超越了农场干部和本地的职工。背负着城市优越感的人,总是散发着一种时代的清高的气场。住在我后面宿舍的同学谢建明,是男同学中长的比较帅的一位,修长的身材,端正的五官,温雅的脾气,不温不火的性格曾经是不少女知青心中的偶像,他喜欢唱歌,口风琴也吹的特别棒,每当晚饭后休息时,我总瞧见他拿着《战地新歌》的书,身边围绕着一群知青按照歌集本上的曲子轻轻哼唱,时不时还用口风琴吹奏,那种山窝里独有的时髦乐器更增添了他个人的艺术魅力,在另外的房间里,时时也传出《战地新歌》和(知青之歌)轻轻哼歌,歌声在空寂的夜色中传遍了知青部落,一种难免让人跃跃欲试的情绪就会感染许多的知青,就连文艺细胞不足的黄钢要也常常拿出笛子对着歌谱吹出本来不太专业的音符来,女同学朱玉琳更是用她那高、尖的声调唱出了《战地新歌》中许多歌曲,甚至连我这个没有丁点文艺细胞不爱唱歌的人也躲在屋内偷偷的哼上几句。

不管怎样,知青所唱的那些歌都是属于那个时代的音符,在当时,你不可能用别的娱乐形式替代它,唯有《战地新歌》的歌集才是知青能唱响的方式。这种唱响所散发出来的方式就是知青内心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所以,知青的歌都抒发着忧伤的情怀,这是人性的忧伤,也是时代的忧伤。

撇开忧伤的情绪,抛开政治因素,(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和(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等这一些歌的曲子还是蛮好听的,重温那些经典的旋律,追忆那些难忘的时光。在《战地新歌》中仍有许多红色的音乐旋律是非常经典的,如;颂歌一曲唱韶山,旋律优美,歌词朗朗上口,又如;苗岭连北京。爱舰爱岛爱海洋。这些歌充满了革命的激情和浪漫主义,不能不说,在政治突出的年代,那动情的歌词还是非常能煽情的,也非常能感染人的,我被音乐里的故事吸引着,仿佛思绪又带回了那个如火如荼的年代,那一幅旗飘、锤响、人头攒动修公路的感人画面不断的出现我的眼前。毫不讳言的说《战地新歌》里面的确也有很多好听的歌,不知不觉我也学会了许多歌,虽然,我没有多少文艺细胞,但是用歌声来驱赶寂寞,抒发自己的感情也是我当时的一种精神寄托。在农场几年,青春再不完美也是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很感慨,很愤慨,也很无奈,这就是知青的历史。

岁月繁复,在歌声明灭的交织中,从曾经抱怀共产主义理想到‘我们要回家’的百万知青胜利大逃亡。一段不堪回首,不宜细说的历史评价总是贬多褒少的回响。当这个幽灵返城后,城市的纬线使我们失去了历史的坐标。我们扑朔离迷指望,但现实的节奏并没有随情感起伏;刚刚舒缓的心情,一点点倾斜下来。再至中年,却又遭受磨难,我被政府的‘统筹兼顾’眷顾着,改制、下岗向我袭来,伤痕永恒地停驻在那里,此刻,我们又老了,不再有多余的气力:我已经没有了自负,只会坚信要活下去,幸好,有歌声旋律的陪伴,我终如熬到了退休,现在拿着一份微薄的退休金聊以自慰。

当年华向晚,一些心绪也渐生改变,退休后,一切都清静下来了,

于是,闲暇的时间喜欢面对着阳光微笑,喜欢背对着阳光思考,喜欢喝清淡无味的素茶,喜欢穿花色简单的棉麻,那些清而寂的日子,让音乐走进自己的世界,那是一种心境。曾几何时,独自呆在寂静的电脑房,打开手机,让贝多芬的《命运》铺天盖地而来。音符如潮水般涌动,我的心也随之时起时落。耳机中的立体声飘出的旋律,时而轻快,时而凝重;时而清脆,时而深沉,那个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和愉悦。我深深地喜爱克莱德曼的钢琴,肯尼基的萨克斯,亲听他们演奏时,心永远是纯洁的,容不得一丝瑕疵。在我眼前,这个原本不完美的世界,在音乐的渲染写,也变得多彩起来。

就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引吭高歌,每每朋友、同学、知青、同事聚会,茶余饭后的卡OK里我总是如同木讷般坐在沙发上封嘴沉默,别人问我,咋不来一首歌?我摇了摇头说不会唱。其实,这并不是说我的歌喉不好,也不是代表我不喜欢唱歌、听歌,只是我不喜欢卡拉ok那种吵闹的形式而已,那一百多分贝的噪音真让我受不了。其实,每个人的生活和娱乐选择方式都有差异。我也喜欢唱歌,听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悄悄的哼歌,对名歌名曲非常喜欢,并且总能够陶醉其中。如果,把故事都写进一首歌里,在光阴里看它唱怀,零落与沧桑,失与得,就是缘分一场。于是,在些妩媚的日子里,我藏匿了自己,让歌喉哼哼唧唧的唱一些喜欢的歌曲,那怕是走路、骑车或者是开车只要是心情舒畅时,那些过去耳熟能详的老歌就会喷涌而出的在脑海里浮现,虽然,它是属于那个时代的音符,但歌词能唤起你心中那股生生不息的时代情结。

当年的知青今日大多年愈花甲,有的已是古稀之年。知青生活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无数烙印。我作为知青中的一员,忘不了记那个年月我的青春,忘不了知青沸腾而又忧伤的歌声。现在老了,什么都读懂了,什么也看淡了,想起过去的付出,都会是一种沉淀,它们会默默铺路,只为让你过得更好!我想,应该如此?

2018.6.17草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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