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中,小区里一缕平静,只见东方的朝阳已经微微地泛红,形成了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的光晕投射照在卧室的玻璃上,隔着凉台,忽然听见一种清脆拉长的“咕咕--嘎嘎”叫声,它从空中远距离穿透到七楼的窗户里,抬头一望,一群南飞的大雁在蓝天底下出现了,它们互相呼应着一往直前,仿佛是寻觅季节的划痕。
然而,窗外炙热的斜阳,很不恰当的照着室内的温度,使椅席都非常炙手。
皮肤的敏感、汗渍渍的脊背,仿佛是夏末拖曳的高温与仲秋的凉爽在季节转换中仍纠缠不清,那热风中涅槃重现的桂花树却迟迟不肯吐出芳香,小区花坛里的绿荫已经耗尽它最后一点力气,干涸无雨的树木大多繁华散尽,站成了自己的姿态,用枯枝上卷起的焦黄在略微颤动,显得心烦而寂寞。这种季节的反常变化让我有种被粉碎的感觉,心情毫无预兆的变得沉甸甸的。
气候的反常,依旧令我措手不及。因为见过和没有见过这种骄躁易怒季节的人,拉开的不止是心里层面上的差距,还有心灵异样的感觉与冲动,而整个秋季也始终笼罩在燥热的不适之中,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令人倍感压抑。
晨钟暮鼓,面对人生,有时我无法修改自己思维运行的速度与方向,也没有能力在社会的竞技场上中途告退,更不可能成为一名生活的旁观者,但我总能让内心里左冲右突的太多欲望归于平息,把往事活于意念之中,依靠某些关于童年、少年与青春和中年时期陌殇的滂沱情感而偷生。这份执念,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在,能在枯燥乏味的深秋热浪中,不动声色地夹带自己暗藏的讽喻,不再是孩子般的单纯明快,而是成年人般的复杂和沉思。
当我行走于光与影之间,往日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日昼渐凉,我以为这份浓烈终会消散,它却在凉爽后融入了骨髓,渗得更深。所以我选择最淡的心事,诠释曲折的人生,终究是透着人世间的薄凉。
特别是遇到中年和退休之后,这种感觉在过渡阶段表现得尤为强烈。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机体逐渐老化,新陈代谢及内分泌功能不断减弱,思维、记忆、理解等各种能力均有降低,但‘阅历丰富’的大脑贮存的‘往日旧事’却根深蒂固,遇到某种刺激极易触景生情,似乎促使你寻觅季节的划痕。
或许,这就是一种怀旧的情结,是对逝去时光的缅怀,从心里寻找一种安慰,尤其是在危机之下或社会动荡时代,怀旧能给人以舒适、亲切等正性情感,成为人内心的庇护所。
“怀旧”,最早源于希腊语的nostos和algia,前者有“返回家园”之意,后者表示一种痛苦的状态。顾名思义,就是指渴望回家之痛苦;所以作为一个病理学用语,最初指的是‘思乡病’,包含沮丧、抑郁,甚至倾向自毁等情绪的疾病。后来,“怀旧”这个词逐渐远离医学范畴,慢慢融入了社会,其内涵也有了扩展和延伸,指向个人的意识和社会文化趋势,被当作“某种人类疏离的基本状况”来谈论了。
在今天,“怀旧”已经成为了一种正常的人类反应和一种社会学现象,已不局限于个体对自己过去的回忆,或是一种“年华渐逝”的印记,而是作为一种正常的情况,既带有浓烈的个人特征,也具有社会的普遍意义。
所以,怀旧并没有特定的人群和年龄,它可以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可以发生在人生不同的阶段,是一种稳定的个人心理倾向。
外境好坏并不是苦乐的根源,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们的心。在世俗人的生活里,谁都有柴米油盐的压力,甚至还会有一地鸡毛的琐碎?大相径庭的形象里,藏着你的追求和选择,藏着的是不同的思想格局。
喝一口销魂东山峰毛尖,才懂得夏与秋的滋味,吹灰找缝,儿时的记忆闪电般苏醒,故乡仿佛也因划痕恢复了过去原始淳朴的模样。
从童年的拖曳到小巷子,复兴街,陈家巷,毛瓦与织壁子墙壁,宿舍边的夯土墙,后被坪的草坪,子弹库的山丘,这些经历从记忆深处喷出,难以言说的情感,如碎落的尘,舞出翩然而悠长般的童年。
老五一路火车站,旧人民路,岳麓山,水陆州,太平街,依旧在记忆里伫立,像个沉默的老者一样,不言不语。浏正街小学、市立十四中学,剥落的学校红漆的木门上,老式的铁锁早已染上了岁月的铜绿。门前,干枯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规整的麻石街,陈旧的屋顶上尚未腐朽的枯枝落叶,肆无忌惮地喧嚣着往日的情怀。我眨了眨眼,硬生生的将它逼回到旧时光的角落里,连同着那丝来不及敛去的心酸,俱都尘封起来。
支配长大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又像是用记忆铺就的一段轮回。刚刚成年,我便“上山下乡”做了一个曾响彻神州大地的名字“知青”。这个令共和国骄傲而又尴尬的名词随着回城与下岗,已不再知青,而是知不青了。理想澎湃时,极容易剑走偏锋,有热血但没有科学方向,只有在一开始时有一套科学的指导理论,学会了从容不迫、有节奏的生活,内心的信仰与理性的大厦才会日趋完工。
现实中,每个人都有很强的表达欲,只是很难遇到合适的聆听者,于是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和无人可说的落寞。
中年人的窘境,上有老下有小,是支撑家庭的中流砥柱。职场中承受业绩的压力,婚姻情感的纠葛,家里的柴米油盐,受熬夜脱发失眠的困扰,还要随时关注什么时候别让后浪给拍死。一切让你体会;所谓的人间烟火,就是这样—个可以时而温暖时而冷漠的词语,所谓的人间,就是这样时而光明时而黑暗的时刻。莫名之间,终究还是敌不过似水流年。
思绪早已剥离,目光却始终不愿收回。有些东西,终是时光也奈何不了的沉淀。它会沿着光阴的脚步,愈发厚重,愈发清晰。于它,我终是做不来过客,只是季节划痕中的归人。
就像这个变化的季节,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焦躁与萧索。可是,明年日光倾城之时,所有现在经历过的燥热,都将不复存在。
德国哲学家尼采说:“别在平野上停留,也别爬太高,从半高处往下看,世界显得最美好。
于是,目光又扫射在拥挤而热闹的农家乐和经济实惠的小酒店。
那一餐饭,这一杯酒,都是那时波澜壮阔青春相聚的缩影。
温言软语,不足以惊醒上山下乡,招工回城,下岗,退休必要激切的呐喊,但这些激切的论说,在有些人听来,未免扎心戳肺。
走在黄兴路步行街,观赏着倾城的夜景,那是这旧城池独有的风情,也是青春焕发的地方。对这座城市是有着特殊的感情的,那是生命中最美的一段年华的栖息地,承载了时光太多的悲欢离合。
刚一接近,一些支离破碎的残忆碎影便倏忽而至,几笔线条已勾勒出一路简单的时光链,你细看时,便能清晰地看到隐匿在时光深处的那抹青春的影子。我们管它叫回忆。所谓回忆,就是将一个个早已模糊不堪的记忆片段串成一串,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前拿出来再次细地审视一番,仅此而已。
在雁过留声后,我总是怀念逝去的青春。因为,当生活本身充满乐趣,年轻人心头没有那么多和舆论裹挟相对抗的张力。青春那股亮丽的风,总能这般复杂地记住曾经的过往,“低头靠勇气,抬头靠实力”。而我每一个优秀的时候,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一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忍受孤独和寂寞,不抱怨不诉苦,日后说起时,连自己都能被感动。
成熟的重要标志,不是学会了“表达”,而是学会了“咽下”。成家时,迅速的进入婚姻状态,熟悉生活中的平凡,拿得起放得下,垒起几十万字的文稿,每每想起这些时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时光深处曾妖娆的绽放着,然后被岁月的洪流无情的湮灭,甚至于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便心有戚戚焉地向着空洞的岁月叹息一番,日子如流水一般再一次的洗刷着记忆的空白。
人生,像淡烟,又像远山的晴岚,它朦胧地充斥这岁月里的烦恼。
我们握不着,也看不到。当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的心头轻轻地—拂,我就知道:不尽的烦恼来了。
因为对于退休以后的未来,我总有着各种各样无法预期的焦虑,以及自我能力衰退的恐惧,对外界掌控力下降的恐惧,这种未知的生活的焦虑,很容易触发岁月的感怀。于是,我便常带着手机走进听歌的世界里,因为,思维一直都是艺术、科学及社会的中心。
其实,谁也不能把明媚尽收眼底、谁都有难过的感同身受。有些歌不忍听,因歌词暗合前情,有些话不想说,因片语勾起旧事。有些路不愿走,因难免重遇过往。阅历,并非滔滔不绝、纵横南北,而是,话在嘴边,终于沉默。真正走进了心最深处的故事,无力言说。回不去的晴朗时光。如今独看云过,往事不言。
倘若,多年之后,身体尚还能走动,头脑还不痴呆,我会写下你的名字,还有故事,然后去寻觅你的划痕,关于结局,再也不闻不问!
2022.10.14于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