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系列之七-*《布丁的春节》
这个春节真的很特别,政府要求大家尽量不要出门,哪怕是上下电梯或出门倒垃圾都必须戴上口罩,甚至还劝阻亲戚串门,我们时常还不停的关注着武汉的动态,哪怕有一点好消息大家都会马上分享出去,当前这个特殊情况,为减少‘气溶胶’的传播,放假的时间也比平常多了两倍。于是我们全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随意抛头露脸,只能终日宅在家里隔绝了一切社会交际的空间,做起"宅女宅男"来,布丁也像我们一样,放弃了往日回来能天天去公园和商场的娱乐,只能宅在家里做起一个‘宅童’来。
收拾春节轻盈的脚步,在‘疫情’的笼罩下,2020年春节依然
有一种伤逝之美。不同时间和节点留下过不同的痕迹,节日里捂不住的氛围顽固的留在每个人脑海里,留在传统文化里,留在印象与日常生活里,也留在美食的吃喝之中。
贴近外甥女的味道,温度低至6度,汗水泪水滴落在客厅和卧室中,转瞬升腾,回眸,发现家里小布丁被拉长的影子在满屋里穿来穿去,我仿佛遇见自己,遇见惊喜,一种无言的感动从心底升腾而来。小布丁慢慢长大了,她身体的长度和宽度以及无法预知生命的外延,却丰富了布丁生命的内涵。人至老年,那些轻狂那些浮夸、那些奢靡那些浅薄,渐渐褪去。这些朴实、这些素净的时光,还有眼前外甥女饶膝的祖孙之情都慢慢的归真了。
凝视客厅墙上挂的布丁满月的照片、那些十字锈画、小桥流水、花瓣上的滴滴雨露,时光荏苒,纵然千般铭心,蓦然回首之间皆化作烟色隐隐,青春的情绪就被频频触动,忽然就想要流泪。哦,我们真的已经老了,那是一代人历经了沧桑之后在身体变得逐渐萎缩后的一种多么复杂又委婉又夹杂着些许无奈的心绪,但却做着外甥女长大的梦,因为始终相信,有梦就有诗和远方。
过年、永远是最向往和最畏惧的重要节日。儿时那些难得吃到的鸡鸭鱼肉和腊味的满席、花生瓜子、寸金糖、焦切片被吃撑,汽水也是那个年代畅饮的特殊日子。特别是那雪枣的味道;一大朵浇着被膨化的干燥糖粉,唾液马上就把糖粉打湿卷走,舌尖开始一点一点感受到糖块留下的余香。晚饭后,口袋里兜着平日里罕见的块把几毛“巨款”,深夜几个伙伴游荡在街边放爆竹的声响、通宵达旦的大人和亲戚们围在一起扯谈,平日里严肃的父母突然变得和蔼可亲,没有人问你考试成绩,没有人凶狠地催促你睡觉,没有人告诉你谁家小孩比你更懂事。你甚至觉得空气里的硝烟闻起来香甜醉人。
而今年春节的三十却寂寥了许多,晚会结束后,夜晚的勾月从天空窥视着北边卧室小布丁的睡房,不知怎么地,居然她也睡不着了,耍着童性的聪明,寻找各种理由,老是哼哼唧唧的吵着要这要那,这可能还是节日和家庭的氛围感染着她,所以;苏轼有一首《守岁》,非常精确地写出了好几代人向往的场景:“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布丁不想睡觉,其实,这是受3岁年龄段情绪支配的作用,她还不能用理智支配行为。而客观上却起着折磨人的效果,于是她遭到爸妈的一顿合力‘痛打’。稍许,北边卧室陷入了沉静,布丁的哭声带着童性的叛逆和诉求在夜色中渐渐的熄灭了。
孤独的夜,我和外婆仍在床上喃喃细语,假装不知道布丁那边所发生的事,我说:‘让他们赢吧,一年回家一次,女儿女婿并没有过分的摧毁着布丁’。当我揪着被褥的一头正准备倒下,仍然看到客厅金鱼缸里的灯光反射在过道的墙壁上摇曳,还看到窗外残月的笑靥,那不断泛着几抹嘲讽的笑,让我感到儿时的回忆在身边缭绕、熠熠发光。这是各种时光里面的寂寞,还是我心中的寂寞?但它依然慢慢地催促我睡去。
轻轻地,拾起散落一地的玩具,布丁的顽皮性又深红了一瓣,童年的一阙时光嫣然浅笑的惊动了风,惊动了雨。外婆告诉我;布丁啊比以前越法搞事了,她顽皮起来硬有一种‘破坏性’,她非要把一样东西搞坏或搞损才高兴,然后发出咯咯的笑声仿佛才满足。这不,一会儿她把小单车当作了宝马,‘俨然开着120码的速度’在卧室、客厅、凉台上横冲直闯,全然没有一点‘交通安全’意识,把外婆外公家里的墙壁、桌椅和柜子刻下一道她非常‘得意’的痕迹。
最可恼的是;布丁从不按照你的意志去做事,即使是坐下折纸、玩玩具、或坐着吃饭,凳子她都只坐一个角,反正横竖没有一个坐像,一不小心就滑了下去,或者四脚撩天,要不就一个人仰马翻,然后就自讨无趣的哭声不止。于是,大人们的呵斥声时常响彻在四室两厅的空旷里。瞅着这个小不点,忧与喜、烦与开心,心里默默想;布丁何时能安好大人们那缥缈的心情,何时能使我们能舒展于眉宇之间?
布丁已经三岁半了,三岁半是一个内向,焦虑,缺乏安全感,同时意志力极强的年龄。有的时候,我们难免会以为他之所以这么固执,是因为他太自信了。其实全然不是那回事,而且刚好相反。据观察,三岁半的布丁有这么几个心理特征:(一)强烈的好奇心,(二)由行为和动作引起思维活动,(三)行为受情绪支配,(四)喜爱模仿。这四个特征在小布丁身上得到了最集中的表现。
还是那些熟悉身影在外公外婆家里颠簸?布丁伴随着初春的风,在不断画着她自己的梦。这是一份憧憬,也是外公外婆日子里面的风景。由于今年春节长休假的时间,考虑到特殊情况布丁不能出门,女儿在网上邮购了两大盒玩具,能叠成各种形状的游戏,但充其量每天也只能吸引她一段段时间,即使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也不会规规矩矩的坐着玩,总是趴着或者睡在地下搬来抹去,那全身的衣服扫在地下比机器‘扫地机’还扫的全面,难怪老外婆说;‘外婆不需要拖地板了,布丁全帮外婆拖干净了’。我也细致打量她,嗨,布丁真还穿着是一身工作服,好像就专门为她准备式的。
三岁半的生命转瞬升腾,绯红色的云朵常常挂在小脸蛋上,刚刚扎好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凌乱的垂在她幼小脑门的边际,扑通扑通的心跳永不坠落,情绪在每日里翻滚,血液的沸腾浸透着她的成长,这就是外公外婆家的小布丁。
女儿说;她要尽能力给小布丁一个快乐的童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把布丁放在心坎上。布丁啊!你这个时候,是在蜜罐里泡大,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在儿童的世间莽撞,虽然会体会到各样悲喜,历经种种不高兴,发现自己不如意,而且还不学会了收起任性。这就是今年春节期间的布丁。
家里春节的灯火比平日开的更多更亮了,几百瓦的灯光长明不息,这是应了布丁的要求,小家伙喜欢光亮、喜欢新奇、还喜欢恶搞,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外婆种的花盆里土挑得满地都是,单车的前网篮也被她碰得稀烂,整版整版的拼图被她恶搞得满茶几沙发都是,你一怒斥她,那就是风风火火跑开然后又窜来,眼前摇晃的都是她娇小身影。此刻,如果你伸手去摸她的背脊肯定是汗津津湿润,而且还带有浓浓的汗臭,难怪我女儿说;‘闻布丁身上都是喷臭的’。所以,每天我们家里晚上最后一个洗澡的就是小布丁了。
这个春节,看着布丁的顽皮和放纵,外公外婆即有无奈却又满心疼爱。外公每天变着法子式的想办法做小布丁喜欢吃的东西,今天西红柿炒蛋,明天豆豉蒸排骨,餐餐顿顿不一样,总是在几处打动人心的场所,提供温暖布丁肠胃的热汤或润养心灵的慰藉。
小布丁慢慢地走着她脚下的路,任凭哭声和笑声在不断奔跑着,在不断的游动着,在寂寥空旷的房间里,渡过了一个特殊的春节,她的心事微微拂动着外公外婆心里的涟漪,一圈圈向往荡着,然后就逐渐地归于平静,如流星般飞来长沙又飞回上海。却不自觉地会露出了她性格的执着。
在我倾斜的年龄里,整个城市都沉静在‘疫情防控’之中,我在昏黄的灯光下行走,城市的窒息给我带来了一点绝望和心灵的震撼,人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每个人都只顾自己的生活,没有时间去顾及别人的家庭,这个被‘新形冠状’危险笼罩的城市,也没有时间再去装扮十五元宵的烟花鞭炮文明了。
小布丁走了,是外公外婆带着口罩送她走的。望着口罩带在她的小脸蛋上只透出两只亮花花的小眼睛,一个转身布丁的背影就留在外公的思绪中。我依然舍不得忘记她的顽皮与可恼,舍不得忘记她的活泼与可爱,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像烙印刻在我的心上,缠绕于耳际。
此时,我想起作家冯骥才的一句话:时光对于人,其实就是生命的过程。当生命到终点,不一定消失得没有痕迹,有时它还会转化为另一种形态存在或再生。
2020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