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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人(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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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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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

《东山峰》

人们喜爱旅游的地方有很多,但真正能荡漾在我心中的梦想,无数次从地图上丈量的终点,偏偏还是“东山峰”。

即使灵魂独自流浪在孤月的山头,那些擦身而过的咆哮,那些不断的颓废,那些不断的哀愁与沉沉的相思,都拼命挤压着青春,但时间的驻足,让内心的情感在恐惧中还是开出了花朵。

要进入石门东山峰景区,去的路程并不容易。从长沙开往此地有四百多公里,需七个小时的车程。那里没有火车直达,与最近的石门高铁站相隔也有一百二十多公里,当地人说高铁已在建了,但那是接入张吉怀高铁网的,它到不了东山峰,而且通车时间还是2027年以后的事了。

如果想走全程高速路,从石门到东山峰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一条高速通往。不过,我倒听说此地有一条炉慈高速公路在建,但它是从炉红山(湘鄂界)至慈利之间所建筑的一条路,全长80公里。从地名和路线上看,它根本没有去东山峰区域的规划。

东山峰处在湖南的湘北边陲。从县城往北,瞄一眼手机高德地图导航,到达此地还需三个半小时左右。车进入S303省道上,经新关镇过皂市水库后,道路两旁的街景飞速退回比较崎岖的高原,高层拥挤的楼房在消失,扑面而来的都是峰峦耸翠,壁立千仞,满眼的苍翠,而悬崖绝壁上的树丫仿佛是一条条伸向天空中的手臂,在阳光下,远山就像洗过一样,清晰在目,一阵清风吹来,山上那种光合作用下释放出的大量负氧锂子和阵阵花香,让人感觉神清气爽,顿觉泫然。在四季更迭里,它常常使我想起1972年的3月28日,那一年的仲春,山上还透着寒意,就像许多的故事一样,青春在山峰上早已是‘枯体灰心’了。我仔仔细细地读着生活贫瘠和磨难里面的恐惧、惊惶、羞辱和孤立无助。

五十多年过去了,所有的轰轰烈烈都已灰飞湮灭,再也不会想起茅草坡上曾经那个度着黝黑的皮肤,穿着肉皮鞋,扎着卷头裤,用葛藤束缚着破棉袄,腰间别着毛镰刀,扛着掘锄的形象了。

然而,适切地融入地域环境和那个特殊的年代,为自己的情感架设一个明晰的时空背景。东山峰,似乎又和儿时的故乡一样有情有义,有喜怒哀乐,也有痛苦与悲悯。知青来时,它不露声色。知青走后,它噤然沉默。而当社会瞬息万变,农场疾如旋踵时,它也泰然挺立。山峰以永恒的姿态面对着人世沧桑,保持着一种生活哲学和生存智慧,而我们往往像忽略空气一样忽略它们的存在。

绕着盘山公路,沿途还是经过了许多乡镇、学校、集市。村与村之间,相隔一望无际的山坳里和小块的平原上,与中国绝大多数乡镇一样,背篓和三轮摩托是这里最便捷常见的生活出行与交通工具。坐在驾驶室里,看不到尽头的山间梯田和羊肠小道有些让人绝望。这里是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都是以农业为主的村镇,虚拟空间仿佛与日常生活是两条平行线。农村依然和过去一样,在城市获得发展机会的同时,农村并没有迎来新的建设,反而还被城市不断抽去劳动力,略显出一种迷茫和凋敝。

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农民群体的生活条件相比六七十年代,确

实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如果和城市的生活水平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因为,山里所具有的特色大多是些木材、包谷、茶叶、山菌、药材和一些小规模养殖业等,但这些都未曾对这里的生活产生任何实际的变化,除了山势的奇异增加旅游景点外,一切仍然是我五十年前的老样子。

在疲惫与晕沉中,车已到达黄虎港公路悬崖的拐弯处,从前挡风玻璃上看到天空已被厚黑的浓云挤压着,头顶上的云层仿佛要坠下来式的,压抑得周围都静悄悄的。眼前的山峦,被雾绕了一圈又一圈,有如仙境般妙曼,视觉里的黄虎港石拱大桥却非常清晰,那空腹式截面的圆弧石拱横跨在峡谷之上,气势显得更加雄伟,雨细细密密地滋润着,山湿得打颤;雾,一种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时浮时悬时沉,雨霁,车过泥市(壶瓶山),山重新现露,则十分沉静。夏日里的山很是腼腆,碧蓝得让人沉重。山脚的不知名的小白花,点缀着,有如碧海里的浪花,有几分娇艳。偶尔,悬崖上传来鸟的歌声,随风划空而过,跌落在山谷深处,有种林涛叠叠的声感。

此时的山,重峦叠嶂,实在有一种鬼斧神工之美。它被匠心磨去了棱角,柔和的线条,起伏在眼的深处,眼睛因此感动愉悦。一种阴柔之美,似少妇那么充满魅力,让人百读不厌。裸露的山石,表现着深层结构的纹理,记载着纪年的沧桑,瘦骨嶙峋,如老牛般忧郁。然显现着强悍的生命力。

东山峰我又来了!从车中走出,细细品察着山,身处其中,或置身于外,各俱品味,不免便会想起当初当知青的那些事儿来。

青年人是热血的,他们对待这个世界,永远是真诚且炙热的。这是青年人不可或缺的优点,但却也有时候,成为绊住他们脚步的致命缺点。与热血相对应的词,是冒失激进,这是许多青年人都会有的通病。这不禁使我想起一句老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清醒的灵魂万里挑一。激情面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后来,此类的思考被公之于众;鉴于理解,应是当时经济发展的停滞与就业平衡的双重需求,这些思考便被整理成了一种简明统一的历史答案了?

落宿于山峰天街的民宿里,已是黄昏临近,转过头,山脊都已经逐渐的被浑浊的夜色给吞噬了,在吞噬之中,是否还残留有当年知青慌忙地背影呢?

知青运动的兴起,给历史的交代既不平凡也不豪迈。上山下乡的运动并没有为其社会的发展与个性的发挥变通其所应有的模样。从一开始,所有参与者都表现出极度的狂热,使得整个发展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常有英雄色彩,却又时而滑稽可笑。

思绪沿着多雾的山路彷徨。没有城市的喧闹,少了读书和招工回城机器的轰鸣声。我独自的坐在无月的茅草屋里,黑夜中偶尔会映衬出自己的光晕,它不时地披洒在我的肩上,但给予的是没有温暖与柔和,反而显得更加孤独与失落,剩下的都是憋屈的情绪在身体中呐喊。

听当地人说,黄昏是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山都是知青的背影, 山峰也改变了通常的形状,思绪在放肆的狂奔,在晨间的雾水里,在黑夜的煤油灯下,在梦与现实的边界,在所有的情感之外才知道自己在哭泣,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山区的秋夜,已是十分干冷的。一袭秋风夹带着茅草枯黄的落叶,卷来了阵阵的寒意。不禁让人打个寒战,我裹紧加厚的夹衣,沿着毫无生气的知青茅草屋徘徊,那小屋微弱的灯光象幽灵式的一闪一闪,这里全然不见虚假的繁华。零散的人,把那张黝黑的脸颊深深地缩在竖起的衣领下面。看不见自己的面孔,也看不到自己的神情,留下的徒有麻木与机械,僵硬与呆滞。

平日里,知青的劳动变成了镰刀,割断了回城和读书的希望。曾记得16、17岁的时候,我常抬手抹掉脸上的汗水,看着被甜菜覆盖生机的山坡,还有被岩石炸平的山路,以及山坳中清澈的水库,望着那充满老茧却无法使自己饱腹的双手,竟忘记了生活本身的残酷与狰狞。为此,整个知青的心路历程,都在世人面前一览无余。

每每回想这些,那掩饰不住的情绪,如同滚烫的泪水从我的脸颊边滑落。我睁开了眼,缓缓展开掌心,不知是酷夏雷雨的倾洒,还是人类自己的最后一滴眼泪。总之,它是那么的晶莹,那么的剔透。

此刻,久久伫立在秀峰凸出的坪前,眼前的东山峰,已被雾闷得严严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什么却又非常清晰。其实,山,在我无知无邪的青涩心中,似乎是一个没有邪恶的老者,沉默地承受大自然的塑造,接受生命的冲刷,无怨无悔。而冬后的山,则是历经沧桑后的一种苍茫,我似乎观察到山的无奈。72年,只有16岁的我进山砍柴,探触到山体的宽厚和深度,任凭春夏秋冬,炸石划树,燎茅垦荒,它自岿然不动。我就感觉到自己某个层次上的柔弱与未知,甚至觉得生命颇有迷离之感,想起自己无法与山体保持平行的姿势。

眼前,天街的灯光慢慢减少,整个知青广场渐渐沉寂在黑暗里,此时,山里的露水开始重了起来,我带着略显迷茫的眼睛,向青年缓缓走去,我看见了那个时代,那个激动人心的青涩年代,我吮着山之甘醴,嚼着山果的苦涩,枕茅草而卧,有树遮风雨挡烈日,有山风撩襟,那感情还是充满了神奇般异常,这感情掺和着想象,或者梦一样的东西,常常在流年里纠缠。

东山峰啊!你总归划过我心里的一抹忧伤,在爱你的地方,一定有它该爱的理由,所以,我至今仍然守护着我的精神的栖居之地,渴望那一缕知青精神之光的伟大照耀,使我在年龄记忆的灰色的重重压力下不至永久地沉落。

2022.8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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