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河

看河，是泾、渭流域从古到今的一种生活习惯。雨季河水咆哮的声浪如同召集令，人们集聚河堤，看着翻腾狂奔的河水，心在跳跃、翻腾，瞬间河与人成为一体，……

戊戌狗年小暑之后，泾、渭流域连下几天霪雨，渭河、泾河相继涨水，轰隆隆的河水声再一次唤起人们看河的热望。有人在网上发帖——咸阳“看海”。一时间，渭河的滚滚浊浪和河水的云蒸霞蔚成了手机朋友圈、网络等自媒体浏览的咸阳第一新闻。看河的年轻人随着翻滚的河水手舞足蹈，惹得身边的狗们也又叫又跳。与热烈的年轻人不同，老人们面对奔腾的河水，深邃的目光里包含看河的长长历史。

过去，生活在渭、泾沿岸的人们，每年看河都有与生活的算计，盖房修屋，就盼着看河时能捞到需要的木头；缺吃少穿的，就等待漂来的瓜果什物；也有人借涨水浑水摸鱼，改善生活。人们把看河捞东西叫捡河捞财。水涨时逐水捡河捞财；水落后，渭河边人们就捉小河沟里捆住的鱼儿，河滩上散落的细而柔长的苇草根可以用来做笼、簸篮等什物。泾河泥沙大，踩鳖是水落后人们最为惬意的活动。雨后的太阳照着被大水漫过一片狼藉的河滩，鳖们为了逃避危险将自己藏于河滩的淤泥中，鳖们呼吸时淤泥中有串串水泡冒出，人们在冒水泡的周围用脚踩踏，一会儿，一个个鳖们就伸长脖子爬出淤泥被苇草根编织的套圈捆住。鳖们是吃硬不吃软的家伙，苇草根是咬不断。

看河，不都是高兴，也有人人惊恐、悲伤的时境。有一年，渭河流域大雨下了几天，雨住后人们看河，由于水大浪急，一整天都没有多少收获。傍晚时分，河水慢慢退去，河中的沙迹露出水面，突然，有人发现有条三尺多长的大鱼被困在沙迹上，有位水性好的青年人游上沙迹，看到大鱼好像已死，就用芦草根把大鱼捆住，把芦草根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推鱼到河中开始向岸边游。河水落了不少，但仍然水大浪急，人们看着回游的青年又高兴又着急。一会儿，有人发现年轻人在水中时隐时现，并开始快速向下游移动，岸上观望等待的人们一时傻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大鱼并没有死去，只是被搁浅在沙迹上，等到下到河水里，鱼就开始和青年相互较劲，系在青年腰上的芦草根被越拉越紧，一时也无法解开，几经挣扎，青年被大鱼拖入河里不再露面，岸边看河的人群沿着河岸奔跑、呼喊，乡亲们沿河岸寻找了好多天，渭河连着黄河，黄河连着大海，青年人就这样永远地走了，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泾河和渭河相比，水量比较小，滩涂也比较狭窄，有比较旷阔处，在雨季来临之前，人们常常会抢种一些庄稼、西瓜。泾河滩长的西瓜特别沙甜。有一年，天特别旱，可泾河岸边的西瓜个个长的个大瓤甜，瓜农卖了一天西瓜，乘着夜晚的凉风在瓜田边的庵棚中酣然入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庵棚处在河岸边的高地上，离自己的西瓜地有很远的距离。原来，上游下雨，夜里泾河涨水，河水把他和庵棚一起推到了远地的高处。

还有一年，泾河涨水，有位瓜农一晚上没有入睡，看着自己辛苦务劳的满地西瓜在河水中漂动，心急如焚。早上孩子来瓜田送饭，就趟水走向父亲守了一夜的瓜棚，突然，河水开始暴涨，孩子被河水冲走了，看着被河水冲跑的孩子，瓜农沿着河岸一路追寻，……

中午，下游看河的人发现水中漂着的树枝上有人，由于这里河床比较宽，河水也比较平缓，有多年渡河经验的老船工下河出了孩子，孩子身上一丝不挂，昏迷不醒，孩子的手死死地抓着树枝。人们用祖传的方法把孩子倒放在牛背上，倒出孩子肚子里的河水，孩子得救了。有人说，由于孩子小，被水冲走时吓晕了，又有树枝衬托，河水冲卷都能自由漂在水面，要不然胡乱挣扎，漂不了多远就没命了。

泾、渭流域经过几十年育林绿化减少了水土流失，人们用石块水泥构筑起的坚固河堤降服了曾经任意泛滥的河水，曾经洪水施虐的滩涂被治理成雨季可以防洪，平时供人们休闲娱乐的河畔公园。有城市之眼之誉的湖泊为泾、渭河畔的城市积攒了诸多灵气，水鸟们带来了原本属于水乡人的风情，是泾、渭流域有了诗画、情话的浪漫与柔软。今天，看河已是当地人亲朋相聚、消遣放松的一种生活方式，不见了逐水捡河捞财的忙碌人群，也缺少了踩鳖的惬意场面。随着生态的进一步恢复，泾、渭流域有望再显青山绿水，鱼翔浅底，鳖们回归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