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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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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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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岗蝉声

来到井冈山之前,我一直以为,世上的蝉声,应该大致上都是一样的。

其实不然。井冈山的蝉声,确实与别的地方不同。

七月初的一天,我们到井冈山碑林、革命烈士纪念碑、革命烈士雕塑园参观。是日天蓝云白,阳光灿烂,群山苍翠。附近的茨坪村,街道宽敞笔直,一栋栋白墙翘檐的民居坐落在绿树翠竹之间;附近的青山之上,革命烈士纪念碑魏然耸立,金属材质的碑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人蓦然间回到那个血雨腥风的斗争年代。历史和现实,在井冈山只有一步之遥。

通往烈士纪念碑的山路上,我第一次聆听到井冈山的蝉声。山上,到处是苍翠而茂密的树木。山路夹在绿荫之中,十分清幽,顿觉负离子随手抓去都是,空气都是绿色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第一次聆听到井冈山的蝉声。真的,刚开始,我并不能断定这是蝉声,太独特了;声音近在耳边,但在茂密的枝叶间,却无法寻得见一只蝉。她有着我家乡蝉声的基本特性,但又如此的独特和不同:我家乡粤西地区的蝉声, “嗻——嗻——嗻——嗻——”,节律疏密有致,不紧不慢;井冈山的蝉声,仿佛不讲理似的, “嗻嗻嗻——嗻嗻嗻——嗻嗻嗻——嗻嗻嗻——”,节奏十分急促,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这声音极为响亮,仿佛这里的每一只蝉,都是纯粹的金属打造的;每一块薄薄的蝉翼,都如同弹簧薄片一般;仿佛这里的每一声蝉声,都卯足了百分之百的力气,火山喷发般迸涌而出,若刀枪交接嘣嘣作响,若铜锣鼓钵瞬间轰鸣,又若千军万马在群山里斗杀号喊,震天动地,令人惊心动魄。

这样的蝉声,响彻远近山头,响彻纪念碑周围,也响彻纪念碑附近的烈士雕塑园。在纪念碑附近,人们争着拍照留影。在烈士雕塑园,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伟人、烈士塑像,带着肃穆而坚毅的神情,穿越了两个世纪几代人的漫长时光,默默地屹立在岁月的风风雨雨里,让后人肃然起敬,默默沉思。我隐约觉得,井冈山的蝉声,仿佛都带上了某种意味。

在匆匆过往的人流当中,我好几次驻足聆听。在我看来,这是一种雄性的声音,是一种血性的呐喊,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这种精神,就是井冈山精神。茨坪,这个井冈山斗争年代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在敌人残酷施行 “石头要过刀,房屋要烧光,人要换种”的历次围剿中,历经过怎样的血洗火烧!整个井冈山地区,又有多少人为了红色的理想和信念,牺牲了生命。1927年10月至1930年2月间,两年零四个月的井冈山斗争,井冈山地区牺牲了48000多名烈士,而留下姓名的只有15744人,32000多人长眠草莽间,成了无名英烈!

我想,能够发出这样血性喊声的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在井冈山的每一天,我都惦念着这个问题。事有凑巧,有一天晚饭后散步回来,有人捡到了一只蝉。我要过来一看,样子竟极为普通,甚至比我家乡最常见的那种蝉个头还要小些。然而,就是这种长相普普通通的蝉,倔强地唱响井冈山的漫山遍野,从血雨腥风的昨天一直唱到今天。

井冈山这些普普通通的蝉,使我联想到在无数烈士的背后,同样有无数个普普通通的苏区家庭为革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一首广为流传的《十送红军》百听不厌,而另一首由红军在当年作词作曲、如今当地红军后代女声原生态唱法的《红军哥哥你慢慢走》,更是凄婉动人,简直不忍卒听: “红军哥哥你慢慢走嘞/走到天边要记心头/老妹等你哟长相守/老妹等你哟到白头。”这一等,有多少老妹苦苦守着村口路头,从青春年少等到白头终老,再也没能见到她们日思夜想的阿哥!在这样的歌声中,听着听着,我的眼睛就湿润了。

作别井冈山已有好些日子了,我常常还惦记着井冈山震慑人心的蝉声。劳碌于红尘世俗间的心灵,在这样的蝉声中一次又一次得到洗礼。

                                                                     (原发于《茂名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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