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茶道的头像

茶道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3/25
分享

暴风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蒙蒙,降落在牧马村这片广阔的田野上。谷子在厚软的“棉床”中,慢慢苏醒,正贪婪地吮吸着甜丝丝的雨水。一天天,一夜夜,娇嫩的禾苗快速生长。嫩绿的禾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抖动,好像在摆动着双臂。

一阵春雷,一阵雨儿,禾苗已长高变壮。这时节,迎来了插秧的好时机。静了一个多月的牧马村,又热闹起来。人们忙着引水灌田,忙着犁田,忙着要插秧。公鸡长鸣,田野灰暗,只看见人的影子,隐隐约约的。母牛的“哞哞”声,赶牛人的“快快”声,人们的吆喝声,还要水的“哗啦哗啦”声,在这片田野上交相呼应。

夏松在犁田,山竹带着狗儿在拔秧苗。拔起的禾苗,绑成小捆,挑到新犁的田地里,一行行插秧。

“这禾苗,我怎么一拔就断?”狗儿拿起一根断了根的禾苗,在手里摇着。

“手要抓紧根部,轻轻一拔,就完好出来了。”山竹手里抓着一根禾苗,条条须根仿佛老人的胡须。

狗儿抓住一株禾苗的根部,缓缓一拔,整棵禾苗浮出水面。他抓着禾苗的根部在水里漾了漾,根变得洁白。看着公羊胡须般的禾苗根,他嘴角勾勒出弯弯的笑。

大雾弥漫,田野灰蒙蒙的。狗儿和妈妈拔了两筐满满地禾苗。妈妈挑着禾苗,狗儿拎着两个大塑料瓶,里面装满开水。来到自家田地,山竹卸下担子。这时,夏松正好犁好田,正在洗着铁犁。母牛踏进水沟里,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啃着绿草,像一台小型割草机。山竹分好三行的禾苗,便于插秧。

“可以插秧了。”夏松拎起干净的铁犁放在路边草坪上。

“狗儿,你刚学插秧,就在第二行,我第一行。第一行草碎末多。”山竹卷高裤腿,下到田里,解开一捆禾苗,埋头弯腰,插秧了。

她一手分出禾苗,一手快速插好禾苗,手碰着水,有节奏的响起“咚,咚,咚”的声音,犹如泉水滴在水潭里。狗儿解了一捆禾苗,拆出一根,慢慢地插到水下泥土里。刚才,夏松把母牛牵到荒地,那里有茂密的野草。这时候,他卷高裤腿,下到田里,解开一捆禾苗,弯腰插秧。一阵风儿吹过,田里的水漾起一层层小波浪。一条暗黄色的水蛭正从田垄的杂草中钻出,无声无息地游向有响声的地方。

狗儿插秧就跟写字一样,一根一根插稳,后面的对着前面的。插了四五行,他缓缓直起腰,往前一看,眼前的禾苗有高有低,弯弯曲曲,残兵败将似的。他再看爸妈插的秧苗,行列整齐,株株直立,像操练有素的队伍。爸妈插秧的水声,快捷有节奏,已经拉了他十几步远。

“妈,我插的秧苗怎么是歪歪斜斜的。”狗儿长长吁了一口气。

“刚学,慢慢来,久了,会熟练的。”山竹边插秧边捡起田垄旁的草碎末。

“跟学习写字一样,坚持练,总有一天,也和我们一样快,一样整齐。”夏松直起腰,声音如石头掉进河里。

狗儿的苦瓜脸开了花,他弯了腰,抓起禾苗插近泥土。突然,他觉得手轻快了,禾苗也整齐了。那条草叶宽的水蛭游得很快,在狗儿身后不远处,竟沉入水里,一点影子也没了。“叮铃,叮铃。”一辆自行车在田野公路上行驶,车上的中年妇女转头看见狗儿——一个小孩在田地里插秧?她骑着车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继续骑车。

狗儿插秧熟练了,快了,心里好像有一个小太阳,灿烂温暖。忽然,他感到脚一阵刺痛,像扎到尖尖的刺,不禁伸手摸了抹脚。他摸到一撮滑腻的东西,用力一抠,没有弄掉。是水蛭!狗儿头皮发麻。

“水蛭,一条大水蛭吸在我脚上。”狗儿迈着大步,跳上田垄。

“吐口水在它身上。”山竹大声喊。

“别怕,我来了。”夏松两步并一步,跨上田垄,来到狗儿身边。夏松低下头,吐了唾沫在手掌心,涂在水蛭上。霎时,水蛭竟缩成一团,掉在草地上。幸好及时,水蛭只是咬破了脚皮,流了一点血。

“这可恶的水蛭,软乎乎的。怎么能咬破皮肤呢?”狗儿摸了摸伤口。

“别小看,这东西身软,可三颗牙齿硬。你看,脚上有三个小洞,这就是它的三颗牙印。”夏松再吐口水,摸在狗儿的伤口上——唾液有杀毒消炎的功效。水蛭有牙?这黏滑的东西。狗儿心里一阵惊悸。

晌午,太阳直射在水上,一闪一闪的。万根钢刺般的光线,直扎在狗儿的背上。顿时,狗儿觉得背部一阵灼热,似乎涂了一层辣椒油。他想,如果人们能做出像云朵那样的大伞,多好,又大又轻,飘在天空,遮住刺眼的阳光。田地里的水,变温泉,渐渐变成烫的开水,狗儿觉得脚似乎在一锅热汤里。

“回家了,活是干不完的。”夏松成捆的禾苗插进泥土里。狗儿也把一捆一捆禾苗插到水下。

“你这爸爸,就想着回家,你看周围有几个人回去了?”山竹也收拾好剩余的禾苗。

路上,人们正在陆陆续续地收工回家。

下午,闷热,一点风也没有,田野似乎也憋出汗。狗儿还是夹在爸妈中间,弯腰插秧,手一起一伏,犹如小鸡在啄食。脚上穿了一双水靴子,是插秧用的,妈妈脚板小,狗儿正合适。

“太热了,流汗了。”狗儿直起腰,抹了抹额头。

“这天,阴沉啊。”山竹摘下头巾擦了擦脸。

“我怕天会变脸。”夏松眉头皱了皱。

几只小燕子在田地上低飞了几圈,就飞走了。狗儿看见小燕子的影子越来越小,消失在村子里。突然,田野里扇出了一丝丝凉风。狗儿觉得脸上似乎蒙上一层薄薄的湿毛巾。有风了,这天吹风了。狗儿憋红的脸上开了花。风儿似乎知道狗儿的心思,越吹越大,还吹来了一群蜻蜓。蜻蜓有大有小,有黑有黄,在乱飞着。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冒出了层层黑云。风愈刮愈猛,小路上边的马尾草,趴下又立起。那群蜻蜓,跑龙套似的,一转眼不见了。

“要下雨了。”狗儿吆喝着。

“别怕,带雨衣了。这雨下不大,很快就过去。”山竹走上田埂,从麻袋里拿出三件雨衣。

“回家,明天再来吧。”夏松放下手里禾苗。

“你是山羊吗?这么怕雨淋。”山竹穿上雨衣。

狗儿和爸爸都穿了雨衣,下了田地,埋头插秧。一会儿,田地里的水溅起了许些水花。豆大的雨点打在禾叶上,砸在水面上。一阵狂风扫过,雨点变密变大,天空变成了个大黑盖,盖住了田野,周围一片黑沉沉的。忽然,一道闪电,狗儿刚要捂住耳朵,瞬间,“噼啪”一声巨响。这雷声震得田野在颤抖。

“回去,回去。”山竹大声喊着。

“不知道谁是山羊!”夏松铁青着脸,大踏步上了小路,搂住蹲在马尾草边的狗儿。

雨帘,狂风,电闪,雷鸣,这片田野在颤栗。三个人,爸爸妈妈在两边,护狗儿在中间,缓缓在田间小路上飘移。

第二天,狗儿患了严重风寒病,发烧,头痛,四肢无力,咳嗽鼻塞。山竹急得眼泪哗哗流。夏松背着狗儿去徐医生诊所。打了几天吊瓶,狗儿慢慢觉得身体舒服了。躺在床上这几天,他时而做噩梦,时而头昏昏沉沉,时而感到天旋地转……这场病,那阵雨,狗儿觉得自己就是一根禾苗。他想,禾苗在那场大雨后,会扎稳根,会立起来,会长大。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