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如此的热衷往事，或是沉湎吧。我大概也并不喜欢回忆，不过是未来太过模糊，想象有限，所能憧憬的也就那么一丁，况既有实现的欢喜，亦不乏飘渺的绝望，更者否定了前两者，旋即是什么也没有的平淡。这样的梦做久了，是可他人之笑，供本人为嘲的。眼前呢？生活似单调、似无聊，唯单调、唯无聊，境遇总归不满意。云淡风轻与风和日丽是有的，我却始终不开心，症结在哪儿，至今都没有摸出个一二三，到底是性格，还是这个时代本就的特点，烦闷。那么，是它们促使我选择了回忆吗？可能而又未必，怕是往昔毕竟真实，内容有据可寻、贯穿几十年，来龙去脉的端倪，大抵傻子都能够读懂个大概了罢。仅此，讲沉湎是夸大，还需无意识的倾向，我刚好偏有这无意识的倾向，一切心绪水到渠成，不费半点功夫，自然流向往昔的河道。这还不算，无意识终转向有意识，你得奋力抵抗，用有意识的意识去斩断无意识的意识，极力抛却这记忆的汪洋，无奈徒然。强迫非为妙法，我的蠢笨又怎生妙法呢。于是乎，我反羡慕傻人，没有独立，没有清醒，可怜的是被迫清醒很难独立者。解决问题从来都是棘手的，既然一遍遍回放，不如干脆写下来，细枝末节，冗杂反复，都写，写尽为止，直至于无所写。其实，我很早便萌生此意，也写过一些旧事，但写出来不像那么回事，自己并不满意，早些的已全删掉，撕掉，销了备份，真谓毁尸灭迹呵。

我的第一次写东西，大约是初中那会儿，日记模样的东西，写在薄薄的16k本上，一页凑两篇，每篇三百字左右。内容是阴沉的天气，忧郁的牢骚，兴起的骂人字句是不敢有的，因为写是“奉命行事”，老师强要求的，所有人会时不时被抽查。那时查后，也并不提什么意见，草草加个阅字，附了日期作罢。我天性中惯于抵触被强迫的事情，越强迫越抵触，反感下也就越无写的趣味。本不怎么愿意写，一天一篇的规定，也着实无可写，除了上课、下课、上课，就是吃饭、睡觉、吃饭，机器的有条不紊的紧密流水线，能写什么？何来的丰富情感？至多是无病呻吟的流水账，烦躁的很。时间一长，老师也意兴阑珊，坚持不下来，日记的任务遂告一段落。

后来，许是看了几本文学小说的缘故（当初是失眠，用来催眠的），自己一心也想写一个，然不知道如何写，迟迟未动笔。高考那年，压力重重，感觉升学无望，精神近于崩溃，出于排遣，写了一篇名为《冷春乍暖》的讽刺文章，妄且叫做小说吧。小说的情节是听来的，不过确有其事，不全是假的东西，描写方式则套了课上教的东西，尽管我不愿意用“套”这个字眼，显得生硬。我知道这小说是幼稚和可笑的，毫无高深可言。高考临近，成绩提升彻底无望，愤愤下，又陆陆续续写了三两篇嘲讽的小说，名字是忘却了。“写作是有社会性的”，所以，我把写的东西拿给同桌看，她的评价是“不错”，虽然一度怀疑她是否有欣赏评价的能力，但究竟好于标上的乱七八糟或者差之类的牌子。记得当时，她还说自己的姐姐在大学什么团做什么编辑的，可以帮忙把我的文章放什么上面，盖是此般云云，具体记不大明了了。听后，我仿似看到一种希望，极大的兴奋。生活往往如是，抱希望者必无希望，我同桌的话非但没有兑现，也无再提的迹象，“事如春梦了无痕”，稍碧蓝的天空一下子又灰淡了下来。

过了一两个月，迷迷糊糊，算是考上了K市D大学。我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兴趣，不爱运动，不爱游戏，只会胡乱写点不够格的文字，无聊了，也只能写这乌七八糟的东西解闷。写长篇小说，我一直是奉做一种崇高的理想，所以也就着手尝试，几个月的时间，大概写了不足三章的内容后，我意识到自己的两大缺点：一是缺乏足够的社会阅历，文章深度不够，情节难以展开；二，文学修养匮乏，遣词造句低级。两者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观的，不得以选择放弃，决定还是写短篇小说。写了三篇短小说，鼓足勇气，找了一家出版社的邮箱，投了稿，忧心忡忡候了三个月，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但我并不以之为可惜，谁不曾失败呢。失败了还自负，应该是少有的。我独确信理想没有破灭。

养病那段时间，无所事事，自己申请了一个公众号，原计划是挣点打赏，心情平和些，不必日日忍受这身心的折磨。里面大概有一两篇小说，其余写是半抒情像散文的东西，但并不是散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好后，心情渐渐芜杂起来，生活刚解决了一个麻烦，又来了下一个麻烦，永无尽头。心绪一点点麻木，必须忙于生计，当钱只能够勉强养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知道理想是不能吃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仅是个希望。希望当然不是苦的，而这漫长的通向希望的道路必是极苦的。是的，目前，只会写点散文了，写小说是无耐心了，没有逻辑，衔接不自然，但散文我也写不长，最多就一两千的样子，短的就很多，几百字，往往写了一段不知道再写什么，只有感觉，没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