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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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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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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在风景中(散文)

韩 瑞 莲

无论陷落在哪里,我都会一眼瞄准那里的一棵树、一枝花或者是一个大大的蜘蛛网。它们伴随着我陷落在活生生的现实生活当中。在昌平小城生活30多年,我记不住柴米油盐的价格走势,也记不住自己穿的最贵的衣服是多少钱,而总是记得楼前那一排超过6层楼高的杨树,昌平电视台老台院子里春天的榆叶梅,几只从十三陵水库带着冰碴款款飞起的白天鹅。我还会每年都盼着老家的杏花准时开放,因为那时母亲会准时坐在院子外的石台上,望着她依恋而又喜悦的山村。无论何时何地,我的周围都没有缺少过这样的风景。

买了件岩灰的床单,铺在床上,就像老家的山睡在村庄里稳稳当当当岿然屹立。岩石的颜色,白灰相间,相互晕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己睡在上面就像老家的岩石缝隙里嵌着的一株独根草,5月初它开着淡粉色的花,独自俏丽;秋天它又会是一枚大大的红叶,依旧独自火红。

我住的畅椿阁小区,出门5分钟的路,就到滨河公园。逢人便想说:滨河公园周围的房子最好。如果有闲,公园便像是自己家的园子一样,随意的走来走去。嫩黄的柳枝摇摇摆摆,池水里粉嫩荷花冉冉生香,不管是什么来路的各色花等争相竟放在一年的时日里,滨河公园就像是个闪闪夺目的胸针别在松软的大地上起伏着。冬日去滨河公园看雪。洁白的雪铺在公园的各个角落,树枝、草丛、房子上都被雪覆盖着,什么样的白色衣服也不能够有这样的铺排。更大更喜悦的洁白只会属于冬天,有雪之洁白的好日子。在雪中只有一弯两弯的流水似在结冰与无结冰之间挡住了雪的脚步。走进细看,结冰的部分显露着各个冰块之间的脉络,原来水结冰也是有计划有预谋地一块一块的推进着。后来在一部讲述木器的书上看到一种木窗的格子叫冰凌纹人就是聪明,总是能够把自己喜欢的风景带到自己的眼前来,日日地看,夜夜地想。在弯弯的曲水边,有一丛芦苇。大大小小的芦花纷纷都被雪压得弯下腰来。最高最大的那个芦花,被一捧雪压得最低,深深地陷落在雪的秉持中都快与地面接上头了。雪丝毫不见放松的劲头,却眼见它颤悠悠神情自得地享受着压迫与占有的快感。鸟就不如雪会玩,鸟只会在芦苇杆上出出溜溜地上下移动,还自以为是地不断抖动着尾巴上的那点小机灵,而芦花的繁密之处它是怎么着也进不去的。

本性不喜欢扎堆热闹,别人热闹的繁华处,总是没有我。滨河公园靠北边的部分景色极佳,少人、水面宽阔、还有野趣。过了沃尔玛超市往东方向的那个桥往北,水面上的荷花面积大,还有个弯折曲回的木桥伸向水面。荷花开时伸向水面的木桥一下子就能让人的身心都探过去,置身在荷花世界中。比起鲜艳的荷花,我更喜欢干荷,脱去水分的荷叶、莲蓬,纷纷东倒西歪在泥塘里。明明是枯枝败叶,自己却能感知到它们夏日里非凡的光华。它们不想让人一眼看透、又不惧被人遗忘的样子别有风骨。也许它们与那水分也有过纷争、吵闹,但最终水际无形,而剩下有形的它们。一次去桃峪口那边的山里玩,遇见池边堆弃着许多废掉的干荷,如获至宝,挑挑捡捡弄了许多。大大的荷叶各种造型、长短莲蓬随意挑选。可是满足了自己对拥有干荷的愿望。要知道,没有船只没有采莲人,谁会给咱们献上来这些多自然的宠儿们呢。至今家里那些干荷都是我常年的桌上清供,看着眉眼舒展、心气都顺。滨河公园北面部分,还有荆条、杏树、刺儿玫,这些都是构成公园野趣的符号。昌平这座北方小城,阳春3月满山满沟都是杏花。而七月荆花开的时候,十三陵水库环路、白羊沟到禾子涧等多条山路都香气野辣,后味浓重,蜜蜂们的叫声嗡嗡成一片。花开一季的刺儿玫也是山里少有的玫瑰品种,香气要比月季浓郁很多。能在公园里栽种这些植物,真的是与自然越贴越近,而不都是城市常见花草花拳绣腿般总是那样没有辨识度的秀着,而忘了自己关于家乡的故事。

喜欢个词:护城河。多么水灵,赋有诗意。水边浣纱、谈情、眺望。好像面对水比面对天空的想像更有抓手似的,水在你眼前不断流淌,流向了一个未知而又神秘的远方。十三陵水库就在昌平小城的身边。读昌平师范时,与我最要好的女同学骑自行车偶尔会到水库大坝上去玩。18岁毕业时,还在大坝上留下了我们俩青春的倩影。谈恋爱时,穿着黄色的超短裙坐在男友自行车的横梁上,在水库路还曾被交警拦下,说不能够这样子骑车带人。等有了私家车,去水库就成了家常便饭。一年四季的水库风景中,我从未缺席。与闺蜜、与朋友、与自己的孤独和喜悦,随时随地、说走就走到水库去。在水库的岸边,散步、吃饭、喝酒,谈天说地、谈情说爱。一次,朋友车的后轮胎掉进了水库岸边正在植树的树坑里。朋友见状不慌不忙,往那坑里放上几块石头,再去发动车,三番两次,车就从树坑里咆哮着出来了。看着朋友处理问题的坦然、平静与从容,真有水的质感。2008年,我还带领东小口镇的青年,参加了水库路10公里的长走健身活动,等到达终点我们这支小队伍的身后,都没有人了。走在最后又如何呢?水库的一汪澄澈见证了一个不太年轻的人勇于挑战的本性就足够了。水库边,还是拍照的极好背景,自己都不知道在那里拍了多少照片。有别人给自己拍的,有我拍别人的。秋日里,一群小学生面水而坐,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教学生们画画。红黄泼染的远山、波光粼粼的秋水,孩童们在认真地勾画着自己心中的秋天,这样的照片该有多么生动呢?我与水库交往密集。我会时常想念它、依恋它,它不会被我忽视,它已经淙淙地流进我的心里。女人是不是水做的不要紧,关键是她的心钵里能够时刻滋生出水并能够被水盈满,而水库的水,总是能给予我这样的鼓励。每当我身心水分不足,我就自然而然会到水库边去。昌平的白浮泉公园正在建设,等到十三陵水库、滨河公园、白浮泉、京杭大运河这条水道贯通了,昌平小城又长又宽、泛着碧波的“护城河”就该有模样了。

看见山高,人的心也便跟着往高处跳动。人的心里就预谋着,只不定哪天就会登上去。昌平小城附近,有几个登山点。蟒山森林公园上的天池,是个蓄能电站。一池碧水,被厚实严密的蓄在山顶之上。寻一两处山峦瞭望,昌平小城、十三陵水库以及周边的景观尽收眼底。如果是与恋人前后相拥而立,再伸开双臂,真似电影大片摇动镜头般的美感。白浮泉龙山山顶也很好,在上面可以远眺滨河公园的宽阔还有那些翻飞翱翔在南环大桥上空的白鹭。如果你肯拿出2个小时的时间,你就从燕子口村底爬上燕子口山顶的那个小亭子,可以俯瞰十三陵大地上大小不一的帝皇陵寝在眼前旋转,金黄色耀眼。在昌平电视台工作时,曾到昌平电信大楼、新世纪商城的楼顶,拍过政府街东西、鼓楼南北大街的全景。现在这两处的建筑还在。只是电信大楼楼顶上的钟声已经不响了。有些山水、植物可以以静态方式存储于记忆深处,而那些响亮清脆的钟声又该怎样的储存才能永葆本色呢?

喜欢陷落到风景中去,也喜欢自己成为一道风景被喜爱的人陷落着。有一段时间,喜欢喝咖啡。开车到亚运村的花舍去喝比利时壶煮的巴西咖啡,听《秋日私语》,任由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走动,你根本不想知道今天是哪年哪月,只想伴着音乐沉浸到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中去。我轻轻地来了,我会轻轻地走吗?我走了的时候会像落叶一样静美无声无息吗?50年不遇的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与朋友相约,穿着探路者的棉裤,踏着没过脚面快到小腿肚子的积雪,去南环路边上的满屋咖啡去喝摩卡,互诉衷肠。彼此的心是纯洁的,彼此的愉悦也是纯洁的,仿佛皑皑白雪能够净化掉世间所有的污浊,让彼此此时此刻得到一杯咖啡里的宁静与闲适。大自然的神来之笔,便也会在彼此的心里描摹出50年不见的图画。每次去咖啡馆我都会在衣着上讲究一番,或洁白一身,或黑白分明,或纯色火红,或绿意盎然,特别不想辜负自己对咖啡的一片深情,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风景中的一个小小点缀。

与风景一同陷落,是诗意的,就像春天的小鸟穿梭在柳枝间,翻飞腾跃不知疲倦,也如喜鹊在四季的风景里从没有停止过它美丽的叫声,天天喳喳着喜悦着就像个孩子似的。

人是离不开风景的。陷落在风景中,愿意与风景相依相偎,不离不弃,人的心才会无论可时何地都稳妥如一棵粗壮大树,一枝摇百枝摇而树却依然挺立,但树与那些百枝千枝却又是甜蜜地不可分割的整体。

这就是风景中的我和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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