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艺霖
几乎每个不下雨的午后,仙儿姐都会端起肚腩、叉腿站稳,而后端正有气势地坐在自家美容院门外的小马扎上,用夸张而放肆的说笑,掩饰自己侦查“敌情”的目的。
在这灰头土脸、每块马路牙子都豁了的丁字路口,曾相继出现过四家美容院。几年明争暗斗之后,现今只剩下仙儿姐所在的“白莲花”和丽娜所在的“洋公主”隔着路口那“一竖”对峙,谁都渴望吞下对方,一统天下。
提天下并不夸张。因为没人比美容师更清楚,女人在变美上花的钱远超其它花销。女人管着全家的钱,最后全家的钱都乖乖的飞进美容院。但赚大头的始终是店里,美容师们拿着固定工资。
仙儿姐盼望着打赢这场仗,跟总店提涨工资的事儿。
一
仙儿姐,南方人,说话已没有半点儿乡音。红润丰盈的脸满月一样透亮;眼尾上吊的眼睛原本很妩媚,奈何被脸盘子衬得小而拥挤;鼻塌,嘴瘪,因年纪到了,嘴角微微耷拉,有点像鱼嘴。
脸的变化倒不很颠覆,身材却早已不见年轻时的曲线,来京15年膨胀出不止两个自己。
不很明显的脖子,通常靠带一块翡翠弥勒佛坠子标记出来。她是真心信佛,初一十五要斋戒的。可其余日子既管不住嘴又迈不开腿,导致上半身日益浑圆,肥肚腩无处安放。仙儿姐有办法,她会在一件薄纱质地的黑西服里面穿一件白抹胸,这样便能突出她鼓胀的胸脯,吸引走那些嘲笑肚腩的目光。只是没人告诉她这种穿搭显得有些不上档次。
总店领导不止一次提醒她注意形象,因为美容师的形象是美容院的活招牌。每当这时,仙儿姐就会用自己红润的肤色和高耸弹软的胸脯糊弄过去,“咱家主打疏通经络,看我的脸色,我的胸就是活招牌!”
客人们都很喜欢仙儿姐的性格。因为她手法利落,待客周到,说话贴心有分寸,但同时,她又特别开得起玩笑。有相熟的顾客笑她胖,她会傲娇地撅起小嘴假装生气。有想了解疏通乳腺效果的女顾客想摸摸她的胸脯,她也会热情地抓着人家的手按上去。
白莲花是少有的申请专利的美容院。这里独创“天干”系列,旨在疏通全身九条经络。根据不同部位拆分成:头、肩颈、胸、背、腋下淋巴、手三阴、腰腹、臀、大腿、小腿等部位。针对各处使用专门配制的药油,用获得专利的工具小药瓶配合手法,按、揉、捏、刷,有时候还要加上熏艾灸、拔竹罐等,每一项都要鼓捣个把小时才算完活。
最出名的项目有去富贵包、缓解乳腺增生和其它妇科调理。疗程长、见效慢,好几年才积累了一些稳定顾客。主顾们大多是退休的中老年妇女,有一身病和一颗终于舍得花钱的心。
店里的美容师也都有上岗资格证,都学过基础中医理论。每当按到某个穴位客人疼得吱哇乱叫的时候,她们总是恶趣味地再重重按压一下佯装确认,同时卖弄地说:“姐,您肝胆经很堵啊,我给你多疏通一下”;或是当手臂刮出红砂的时候,她们又说,“姐,您最近心火大了点。”通常这时候,客户就会顺着她们的话头,把生活中糟心的事和过往的病痛倾吐而出。她们寻根朔源,以专业的解决方案博取客户信赖,再以无限的同情和夸赞熨帖客户的心灵。
于是,每当顾客带着身上热辣的药油味和干呛的艾灸味离开的时候,都为自己的生命健康多了一丝保障而满足,也为有人理解自己而心情舒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莲花都独占鳌头,另外两家美容院门可罗雀。直到有一天,穿着黑貂儿、扭着水蛇腰的丽娜租下路对面的店面,局面突然就变了。不仅加速了另外两家店的关张,还使白莲花称霸的梦变得遥不可及。
这丁字路口是由三个居民区围成的,沿街都是民生相关的店铺。挂骨头牌子的宠物医院时常传出狗吠,卖钓具的小店门口戳着鱼竿;烟酒专卖客源稳定;城乡对接蔬菜站饭点之前都很热闹;门脸儿小内堂儿宽敞的小超市左右,有挂靠饭馆儿的干果、煎饼店偶尔排长队……小区建筑风格中规中矩,商铺也就不可能洋气。统一都是灰白围墙二层小楼,也就蔬果超市那晒旧的绿白条阳棚能多添些色彩。
建筑只是陈旧,地面简直不堪入目。步行道原本严丝合缝的砖块,因常年被违章停泊的汽车碾压,像长坏的牙齿支棱起来。两边垃圾桶溢满餐馆和蔬果超市的垃圾,有时干脆堆在地上,招来苍蝇狂欢。还有曾经风靡一时的黄色共享单车,不知被谁卸去了能卖钱的部位,剩下的废铁随意扔在绿化带或者马路牙子边上。加上里外三层的违章停车,使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加逼仄。
附近居民都看不惯,又都懒得动手改变。就随它去吧!
丽娜不简单,刚来就给这店铺外墙刷成樱花粉色,还特别在二层屋顶挂上了中英文双排的大招牌,招牌一角是西洋公主剪影的形状。门口两旁有两根三色灯柱,不知刷的什么颜料,在日光下竟也微微发光。上层是丽娜带领的美容团队,开业头几天,年轻纤细的美容师都穿着精致的小旗袍进进出出。下层是她老公带领的美发团队,一个个西装马甲白衬衫,不像理发师倒好似高档咖啡厅的侍应生。
她家店门口的地面永远是干净整洁的,前面的垃圾桶也整齐排放好。甚至,没客人的时候还主动把左邻右舍的环境都美化了。
这样新鲜而又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店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眼光。
仙儿姐起初并不以为然。毕竟白莲花在这里根深蒂固,毕竟据她所知洋公主的招牌是美容美发,跟她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时间还没过一个月,她就被丽娜的能力震惊了。
丽娜老家在东北,但她娇小窈窕,若是不刻意说彪悍的东北话,倒有几分像是江南女子。她的眼睛尤其大,几乎占了半张脸,睫毛不知真假,反正总是轻快的扇动着,一般人若是盯着看,恐怕要晕眩。她一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很是娇俏,但也有不好的习惯,就是笑过头了喜欢拿软嫩的小白手拍人,甭管男女,也甭管是生人还是熟客。
自她来了以后,白莲花的话题总是围着她转,不过没几句好话。年轻的小丽觉得她像“蛇精”,以她们在美容院多年的经验,丽娜一张脸至少做了开眼角,填脂肪,提拉紧致等多项医美项目。
“仙儿姐,你知道吗?丽娜的双眼皮是剌的!”
有一天,小丽兴冲冲地宣布,仿佛一举把丽娜打落凡间了似的。正在穿鞋准备离开的熟客,39号阿姨突然来了兴趣,“是吗?我就说她那脸不知哪儿那么别扭,原来是整的。”
“可说呢!正常人眼睛怎么能那么大。她老说自己用了什么产品,什么手法变成这样的。哼,其实都是虚假广告!”
39号阿姨忙不迭地点头:“没错。老话说相由心生,她一看呀就不是厚道人。”
小丽还要添油加醋,仙儿姐赶忙用眼神瞪了她一眼。等送走了顾客,仙儿姐语重心长地对小丽说:“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没必要互相拆台。以后不要再议论她了。”
“姐,您就是太实诚了。”小丽不服气,“我看她不简单,咱不拆她,可得防着她抢咱的人。”
彼时仙儿姐还淡定地笑着说:“那就各凭本事呗。”
不成想,小丽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
二
原本洋公主专做美容,诸如无针水光,3d提拉,祛痘除皱,美容美甲等等花样繁多。等客源稳定了,她竟从美容衍生出排毒纤体等项目。同样是刷经络刺激新陈代谢,跟白莲花就有些重合了。一些喜欢立竿见影的年轻女客很快就被吸引走了。
仙儿姐听一位去过洋公主的客人说:“里面都是玫瑰花的味道香极了,墙纸也是玫瑰。躺在美容床上,就像是等待王子亲吻的睡美人一样。”
但据仙儿姐所知,里面的项目环环相扣,贵得惊人,动辄好几千。客人躺在美容床上不是待吻而是待宰。
眼看白莲花新客增长趋零,仙儿姐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这意味着奖金全泡汤了。她甚至觉得也许真是自己的形象拖了白莲花的后腿?暗地里减肥药、减肥贴、减肥茶都用过了,收效甚微。
丽娜曾半真半假地邀请她去洋公主减肥,她客气又坚定地拒绝了。如果减不成就是白糟蹋钱,减成了就成为她们打广告了。不行,绝对不行!
小丽提议说:“要么咱们也换个好看的工服吧。”洋公主那边现在一水儿的马卡龙色小短裙,脖子里还系个小丝巾,一个个端着跟空姐似的,其实都跟这边一样是乡下来的土妞。
仙儿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那边多是做美容项目,动作幅度偏小。搁自家这里一个个都做推拿、刷经络的大动作,那衣服能干活吗?再说那边美容师一个个身材纤细穿上效果好。自家姑娘因为常年做体力活,各个肩膀宽厚、大臂粗壮,穿上好搞笑。
小丽得知换不了工服,撅了半天的嘴。
后来仙儿姐终于狠下心来打价格牌,设计了充值返积分的优惠活动。结果她才把广告牌搬出来一天,洋公主就有样学样搞起了买一送一的更大优惠;仙儿姐又请了总店的中医老师坐镇,买疗程送义诊。谁知洋公主更绝,买美容疗程送肩颈按摩仪,直接不用去找人做身体了!
高跟鞋来来往往,踩出战鼓的声响,把丁字路口搅得红尘翻涌、杀气腾腾。两家店展开了长期拉锯战,甚至两家的美容师和一些忠实客户都对另一家横眉冷对。
然而,这样的平衡很快又被打破了。
三
“女王”不知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在这年年初,像一阵春风入住到这片小区。
初次亮相便是在一个夜晚,若不是丽娜声嘶力竭地招揽,周围人也不会注意,然而一旦注意视线竟再也挪不开了。
仙儿姐还记得那时小丽正倚在门框看热闹,街对面丽娜的声音断续传来,少见的高亢,像跟人吵架似的。
仙儿姐忙完活儿,顺着小丽的视线望去,第一眼还以为有剧组在拍戏。
皆因紧邻的店铺都打烊的缘故,更凸显洋公主的灯光像深海中的灯笼安鱇一般诱惑,张开大嘴等食儿上钩。
而在光幕中央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她是那么挺拔端庄,把包括丽娜在内的所有人都衬得像跟班儿一样。
仙儿姐不由自主地往街边走,同时她发现街上为数不多的人都朝圣般向那里缓慢而坚定地走去。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合体的剪裁勾勒出流畅紧致的身体曲线,领口松松系着一条印花丝巾,将她的脸像艺术品一样高高托起。
还没等仙儿姐好好欣赏这张绝美的脸,丽娜像怕被人抢了似的笑着拉那女人,“姐,要不咱们进屋聊吧,外面风大。”
女人攥紧领口,半推半就地跟着丽娜迈步往屋里走去,无意识地瞥了仙儿姐一眼,竟让她像害羞的少年一样,连忙掉转身子往回走来。
小丽也像被施了定神咒一样傻傻地站着。等仙儿姐拿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这才像解冻了似的说:“姐,你也看见了吧?刚才,洋公主店口站了一个大美人!”
“好了好了。别咋呼了。”仙儿姐虽然将她连哄带赶地推进去,心里也不免想着刚才的惊鸿一瞥。
小丽继续夸张道:“老天爷。她可真能当整形模板了。那皮肤,那身材……没一个地儿不好的!”
仙儿姐只看了一眼,当天无法下断言。可随着那个美人又在洋公主出现了几次,传闻不胫而走,不久,这一片的女人就没有不知道她的了。
美容院作为女性信息交换最频繁的场所,很快就把这神秘美人的外貌勾勒了出来。
218号妹妹说:“我那天在店里跟她走个照面,天呐,皮肤特别白!是卸了妆还白的那种。一条皱纹也没有,色斑也没有。”
367号姐姐道:“我告诉你,别的不说,她眼睛绝对是原装的。不像丽娜大得那么吓人。她内眼角有点内包,哪有人做这样手术的?我觉得因为这个她眼睛显得有点圆。我跟你说圆好啊,减龄你知不知道?”
472号姑娘也说:“那天我也碰见了,我们一起在一层做头发。诶,你们知道她鼻头有点钝钝的。挺萌的。没想到她这么一张大女主的脸,有这么一个可爱的鼻子。但是正面看不出来。嗯,鼻梁是真挺,我怎么没有这种鼻子。对了,胸也挺,哈哈,仙儿姐别生气,没你的大!”
“我今儿也瞧见了。一般晚上我不出来。但是这回染头发没给我染好,我就多呆了会儿,正赶上她进来。要我说,她面相最好的地儿是那个下巴。老话儿讲,兜财。你们不懂,看看林青霞就知道了。这是女王相。”39号阿姨总结道。
打那天开始,她便有了“女王”这个绰号。
仙儿姐觉得她们说得都对,却又都没抓住她的神韵。总之,当女王穿着合体套装与高跟鞋,摇曳着走过夜的丁字路口时,她就像一颗流星将周围全部点亮。
只是她似乎只在夜晚出现,这更为她增添一些神秘的色彩。
四
洋公主店的“美女蛇”丽娜曾经是活招牌。但现在她不止一次说,招牌早就让位给女王了。为啥?因为只要有客人在店里看到女王一眼,就会立刻打听她所用过的服务和产品,并有很大几率会当场付款。甚至,若是她穿了一条印花的裙子,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附近的女孩都会穿着类似的裙子招摇过市。
每当听见这个说辞,仙儿姐都会气得上火,她自认为两家实力不相上下,唯一差的就是女王!女王不仅提升了洋公主的业绩,还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的女性慕名前来。甚至,带动了整片街区的人气!
自女王来后,每到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丁字路口就开始变身了!
白天里的寡淡、脏乱,随着太阳落山,被橙红向青紫色渐变的晚霞渐次盖住。那一盏盏亮起来的招牌,一串串闪烁的霓虹灯球仿佛魔法的光点,把街道变成充满魅惑力的地方。白天压抑的人性也复苏了!在黑夜里,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反而释放出更旺盛的生命力来,下班的人步履生风,遛弯儿的人笑声洪亮。
附近的职业女性也下班了,一个个风尘仆仆地涌向美容院,一边像等待精灵教母施法的灰姑娘,希望美容院让自己脱胎换骨;一边等待亲眼见到女王,从她身上发现变美的秘诀。
就连丁字路口那“一横”上开的大排档也全部向洋公主这边倾斜,甚至路边都禁止停车了。因为,在外面桌吃烤串的食客,虽然看不见女王在二层美容,但有很大几率能看到她在楼下吹头发,这等视觉盛宴被车挡住了怎么行?
吹头发的时候,女王只是贴紧靠背坐着,两条白藕般的玉臂手心向上搭在扶手上,发呆甚至昏昏欲睡。可当蓬松的卷发随着吹风机的吹拂在她身后飞舞,或者随意飘落在她高挺丰满的胸脯上,以吃宵夜为伪装的看客们就满足了。他们会幻想着使头发舞动的是他们的手,甚至使女王舞动的也是他们!总之,夜色会激发他们无穷的想象力。
什么时候女王离开美容院,什么时候这条街才会休寂。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离开,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但她似乎从不害怕,一是因为回小区的路并不长,二是因为一路上数不清的眼睛在为她保驾护航。
如果女神能成为白莲花的顾客就好了。这个念头成了仙儿姐最大的心病。
转眼到了秋末,风大了,女王的魔力终究抵不过大自然的威力。街边的大排档都收起来,丁字路口夜晚也像白天一样光秃秃的了。
一天晚上十点,仙儿姐叫小丽下工吃宵夜。等小丽锁门的当儿,她习惯性地看向洋公主,发现一层的美发店里竟然还有个客人在弄头发。美发的男店长——丽娜老公亲自上阵,站在她身后正满脸媚笑地拿电卷棒烫卷儿。
有店长加班待遇的,只能是女王。
此刻,她正冷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任凭丽娜老公如何眉飞色舞、口吐莲花,她决不动容、决不搭茬儿。照理说如果是仙儿姐自己遇到这么“跩”的客户,她是不会再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不过不知为什么,今天看见男店长一副费力不讨好的样子,仙儿姐莫名觉得很爽。
这时女王坐着,看不清下面的曲线,但那高耸的胸线可是牢牢地抓住了男店长的眼球。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有些前倾的脖颈。仙儿姐调理身体这么多年,眼光很准,从她体态就能看出来八成有颈椎问题。
她很想去告诉“女王”,调理颈椎刻不容缓。可她们从没说过话,现在过去有抢客之嫌,说出去面子不好看。
小丽陪着站了一会儿,催促道:“仙儿姐,咱们到底吃不吃去呀?你看什么哪?”
仙儿姐见丽娜从楼上巧笑盈盈地下来,连忙扭身就走,“没啥。就是好奇她为啥总是晚上来。”
小丽自然而然地挎上她的胳膊,像是早已窥到什么天机般地卖关子:“你猜……”
美容院这些年轻姑娘们生活面极窄,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客人们的闲聊。在这个最卸下伪装的地方,言语多半是肆无忌惮又没底线的。说客人的八卦,也成为美容师发泄抑郁的一种方式。
“你知道她干啥的不?”
小丽神秘兮兮地环视左右,“具体的不知道,但是咱店有人看见她从一辆玛莎拉蒂上下来,没送进小区,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你说怪不怪?”
“那,兴许是同事呢……”
“你信啊,大半夜的。而且呀……”她凑近仙儿姐的耳朵说:“女王还有个孩子呢。我们都猜,她八成是什么富豪的……”小丽弯了弯小指头。
仙儿姐轻拍了她一把,“别瞎编排人啊!”
“洋公主店给她做脸的小美说的,有一天她们闲聊叫我听见了。真的。而且我租了跟女王同小区的房。有几次看见她周末拉着个小姑娘出门,但是从没见过孩子她爸!”
仙儿姐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佛像,示意不想再听了。她不愿相信这么好看的女人竟然“不走寻常路”,甚至再咂摸女王的美貌都有点不是味儿了。她听说女王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她有啥难处,何至于啊?
眼看思绪要跑偏,她赶紧“呸”了两声。
她不愿以恶意揣测别人,因为她是最知道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有多苦的。就说她吧,在女儿两岁的时候跟孩子爸离婚。明明是对方责任,却因自己条件不好只能放弃抚养权,只身来北京打工。当年,有许多人说她是个狠心的妈,眼泪没少往肚子里吞过。好在女儿长大懂事了,也谅解她,过两年高考还说要考到北京来呢!
想到女儿,她有些黯然神伤。看着路灯下自己模糊的影子,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对小丽说:“既然周末能遇见她,不如咱们放手一博,主动叫她到咱店里来做肩颈吧!”
五
据小丽说,每周六下午一点半,女王都会带着女儿准时出现在小区西门附近。仙儿姐和小丽提前占了小区花园外围的长椅,朝女王来的方向翘首以盼。
很快,有韵律的高跟鞋敲地声和轻浅跳跃的运动鞋的声音就从远处交织传来,是女王带着孩子摇曳登场了。仙儿姐“蹭”地站直身体,迎着女王警惕的眼神拦在她面前,将事先准备的传单拿出来说:“姐,我看您脖子前倾有点严重,来我们店做做肩颈吧。”
女王把漂亮的小女儿挡在身后,狐疑地接过传单扫了一眼,“白莲花?”
“是。您知道我们?”仙儿姐的自豪感刚从声音里流露出来,就被女王脸上的鄙夷狠狠击碎了。
女王紧抿嘴唇把传单塞回仙儿姐手里,匆匆忙忙地拉着女儿要走。小丽忙向前一步,挡在前路,“姐,您可以先做一次试……”话音未落就被她用胳膊挡到一边儿去了。
等她们走远,小丽气得朝她的背影狠啐了口吐沫,“至于吗?躲瘟神似的。”
仙儿姐心里也不痛快。不去就不去,那种鄙视的眼神好像她们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爱来不来。”仙儿姐反到被激发了斗志,“走,咱也给咱店培养个女神!我还不信了。”
到了下雪的时节,仙儿姐也没培养出一个女神。但是女王的谣传反而喧嚣直上,充满空寂的丁字路口。连她究竟被谁包养,那人的身份外貌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说不止一个人为她大打出手,不仅害得人妻离子散,甚至还家破人亡,颇有些黑道小说的味道了!
跟风者虽然还爱慕她的容颜,却再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去看她。女人们提及她的时候更是带着明显的鄙夷。说她的脸看着就狐媚,比丽娜还狐媚。甚至,听说她连丽娜的老公,那个美发店长都没放过呢!
总之,到年底的时候,女王不怎么再去洋公主了。有人说,丽娜不敢再叫老公看见她了,也有人说她被富豪正宫找上门毁容了,还有人说她死了。不管怎么说,她的传说在萧瑟的冬季落幕了。
失去女王这块招牌,洋公主的人气大不如前。仙儿姐原本想趁机大展拳脚扳回一城,没想到突入其来的变故直接把胜利送到了眼前——洋公主要关门啦,还想请白莲花接收她的全部客源呢!
原来,丽娜和老公在北京漂泊多年,在这条街开了店、有了孩子,原以为能落脚生根,结果却发现,拼死累活赚的钱在北京仍然买不起小小的房。美容院赚钱,美容师除非混成总店合伙人,否则即便是店长一个月也就万八千。眼看着孩子三岁了,因为没户口也没法上公立幼儿园,私立的一个月又好几千。他们纠结了许久,终于在春节前交接好一切,离开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北京。
仙儿姐一开始笃定地认为“洋公主”败了。结果,疫情闹得自家门店差点儿倒闭。听人说丽娜两口子在南方一个温暖的城市买了套房,朋友圈的照片跟度假似的,真叫仙儿姐想起来就牙酸。
好在夏天来了,疫情暂缓,她们好歹是坚持了下来。等复工的政策一出,她们又分时段的开业了,憋了许久的顾客为那几个时间段挤破了脑袋。
仙儿姐再也不用坐在门口侦查敌情了。只是,她总觉得这胜利颇有些乏味,顾客们的消费欲望也十分低迷,果然女人对美的追求是需要偶像和比较的。
六
洋公主的顾客们陆续收到移交通知,到白莲花来询问交接事宜。众所周知,美容这件事很大概率一旦开始就会伴随终身。美容院贵宾卡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永远花不干净的卡了。
因为洋公主店很多项目白莲花没有,所以转会员的方法是:将洋公主店的项目全部折算成钱,然后购买她们这边的项目。
有一天晚上,仙儿姐身心疲惫地从总店回到白莲花。刚要休息,小丽便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有客人想转会员。仙儿姐打起精神,拿着这位顾客原先的档案算账去了。
那客人享受着免费推拿,对她提出的套餐建议表示同意。她拿计算器噼里啪啦地一阵算之后,告诉那客户只要再补几千块就行了。
客人才爽快地付款走人,仙儿姐就发现是她少算了一万块钱!她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要知道帐对不上,她是要从自己薪水里扣的呀!她赶紧拨通客人电话沟通,可谁知那客户咬定是她们这边的猫腻,坚决不补差价。
仙儿姐趴在美容床上哭了十来分钟,最终只能认了。
小丽气得连连咒骂,说看那女的人模狗样的,心都脏了。洋公主来的顾客都这么不厚道,不是将心比心吗?以后对她们也没必要客气。仙儿姐心里堵得慌没心思教育小丽。等心情慢慢平复了,还是对她们说,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一万块钱不是小数目。除去每月开销,盈余本就没有多少。家里父母年事已高,而且常年病着,得留一份给他们养老。女儿这个暑假原本还要来北京找她,却被疫情耽搁了。女儿没有手机,每次要跟她视频都要管爸爸借,少不得挨几句骂。她原本想着给孩子买个笔记本电脑,在赔了一万块之后,暂时也不能实现愿望了。
然而,天上不会掉馅饼,钱还得靠自己慢慢挣回来。
快七月的一个傍晚,销声匿迹了半年多的女王来到了店里。她的到来像是旋风席卷了整个美容院,客人们竟然主动要求停下项目,只为一睹她现在的样子。
她穿着紧身黑色针织衫和时兴的高腰磨白牛仔裤站在门口脚垫上。头发慵懒的用个大夹子别在脑后,一缕温柔的秀发勾勒着脸颊,微微遮着右边的眉眼垂下;眉毛和眼睛还是一样如水墨勾画的一般带着湿润的风情,这样孤傲而淡漠的气质只有她才有,所以即便蓝色大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也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这造型比她以往都要朴素许多。
仙儿姐一见到她,眼睛都放光了。赶忙迎到门口招呼道:“请进,请进。哎呀,您没提前知会一声,现在疫情期间每天只能接待三个客人,今天恐怕不能给您安排了。”
女王被口罩挡着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不想在这儿做能退钱吗?”
仙儿姐突然想起她的颈椎问题,连忙殷勤地建议:“我们这里的强项是调理身体。您是不是有颈椎问题?富贵包?我们这里可以有效改善……”
女王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不用说了。就问能不能退款。”
“那,恐怕是不行的。”仙儿姐有点讪讪地笑着回答:“因为上一家店是用项目顶的,也没给我们钱。我们要是退钱给您,我们得自己赔钱了。”
女王听了沉默了几秒钟,“好吧。什么时候可以体验项目?”
“看您时间。平时晚上,周末都可以的。”
“我周末没时间。”女王斩钉截铁地回答:“就下周的今天吧,安排一个你说的富贵包的项目。”她说完,转身走了。
“好的。您慢走。”一想到下周就能在女王面前一显身手,仙儿姐有点激动。
之前躲在前台后面偷瞧的小丽撇着嘴走过来,搂着仙儿姐的肩膀说:“这些洋公主的顾客都叫她们那群马屁精给拍坏了。她是忘了之前怎么拒绝咱们的吧?”
仙儿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是早就想问问人家的驻颜秘诀了吗?下周给你机会,跟我搭班,近距离接触怎么样?”
小丽的表情是高兴的,只不过嘴上还逞强地说:“那咱可说好了。我这儿可没那么多马屁拍她。”
七
小丽年轻脾气冲,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在约定的那天早早用紫外线给房间消毒,还提前配好了产品等女王上门。
晚上八点整,女王踩着点上门。小丽去迎接的时候特意看了看街边,想找到那辆神秘的玛莎拉蒂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女王对美容美体流程驾轻就熟。脱下上衣,趴在美容床上,一句寒暄不说,叫小丽每次搭讪的话都像掉进了冰窟里。
仙儿姐先用手机拍了一下女王的富贵包,然后开始介绍这个调理套餐的原理是什么,大概多少疗程能恢复成什么样子。
女王没有接话也没有提问,仿佛睡着了似的,连敷衍也懒得敷衍。
正在给她按摩富贵包的小丽手劲儿虽然不变,脸却早就呲牙咧嘴表达不满了。
仙儿姐也无奈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指了指富贵包提醒小丽用心点。
女王的富贵包有掌心大小,一看就是常年落下的毛病。小丽忍不住好奇地问:“姐,您做什么工作的呀,是不是老低着头?”就在她以为这个问题也不会有回答的时候,女王突然说话了,“是的。我是策划。”
“策划是干什么的啊?”
“策划就是想尽办法把一件事做成的人。”
小丽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想尽办法做成事,是不是指想尽办法勾到人?一般人不是应该直接回答具体干什么事吗?装啥装啊?
仙儿姐听了倒是陷入了沉思。想尽办法把一件事办成,这是策划吗?这不是神仙吗?
女王的手机突然发出响亮的鸣音,把两个美容师都吓了一跳。女王猛地抬起头,对小丽说:“手机给我。”
小丽手上都是药油,她求助地看了仙儿姐一眼,仙儿姐连忙跳起来,像是怕延误军机一样冲到茶几旁边拿起手机传递给趴在床上的女王。
她拿过电话先“喂”了一声,突然捂住话筒对两个美容师说:“你们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小丽端着两只满是油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仙儿姐则赶忙替她开了门,叫小丽出去等。
这电话大概打了十多分钟。小丽端着手朝仙儿姐努努嘴,“男的。”
仙儿姐示意她收声,却忍不住支棱起耳朵来。只听女王情绪激动,像跟人吵架似的。
小丽郁闷地抖了抖手,“妈耶,油都快干我手上了,早知道我先洗了去。”
她正抱怨着,忽听里面人说:“好了。”两人赶紧呼啦啦进来,只见女王已经把脸扣在了美容床的洞里,丝毫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第一次推拿结束了。女王拿手按了按富贵包,评价说:“确实比之前软了。”仙儿姐和小丽都松了一口气,问她要不要买个疗程,她却看了一眼手机说:“下次吧。”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仙儿姐打起精神客客气气地说:“那您要不先填个用户档案吧。然后咱俩再加个微信,方便您约时间。”
女王没再推辞,快速完成一系列流程,风一样的走了。
仙儿姐翻看档案,难以置信她们都是38岁,看着像两代人似的。
女王加上了仙儿姐的微信,但肯定是设置了朋友圈不可见。仙儿姐没有窥探到一点她的私生活。但女王毕竟是女王,她的出现又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魂。小丽没事就脑补“女王和富豪的两三事”。不过,再也没人看到过那辆豪车,女王也不再独自带着女儿出现。大家都猜测是不是富豪夺走了女儿,跟女王彻底断绝了关系。
小丽绘声绘色地说:“上次按摩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把我跟仙儿姐都轰出来了呢!一般人接电话哪能说这么久?还避着人的?肯定有鬼。”
八
在她们乐此不彼的猜想中,日子又过了一周。女王再次上门了。
她一改往常精致的样子,梳着松垮的团子头,穿着黑色圆领T恤,脚蹬破旧的运动鞋,还背着一只沾满土的黑色双肩包。
小丽用满含深意的眼神望了仙儿姐一眼,似乎在说:“你看,我们猜的没错吧。落魄了。失宠了。”
仙儿姐想着她的富贵包,有点心疼女王。不管她曾经干什么的,绝对不是她们想象中那种养尊处优的人。
女王照旧麻利地趴在了床上。认定她落魄了之后,小丽突然自信了起来,她不再怕单独跟女王相处,主动让娟姐出去吃口饭。仙儿姐点完外卖,想提前核算一下女王在洋公主的余额,算到一半女儿又来视频哭诉思念。仙儿姐也红了眼眶,她想着自己还差一点就能买笔记本电脑,心情急躁起来。
吃完饭她觉得头昏脑涨,再也看不下去数字,就叫另一个员工把女王在洋公主剩下的项目和单价都统计下来,抄在一张A4纸上。
过了一会儿,按摩结束了。小丽叫仙儿姐进屋。女王肩部拔着竹罐,趴在美容床上,有些吃力地抬头注视着仙儿姐进来,开门见山地问:“这次给我做的肩颈项目怎么办套盒?”药油都是按套盒算的。一般美容院的标价都虚高,成套会比单次划算,有打折的余地。
仙儿姐拿出纸、笔和计算器给她算账,“姐您看,您在洋公主店剩下了这些项目没做完。我们都按原价而不是打折的价钱给您核算了。您瞅一眼,结余两万多。”虽然价钱都是虚的,但是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占点小便宜,她们这样按原价核算是最能快速拉近好感的。
女王拿过那张纸细细的核对、心算着,末了难得地说了声:“谢谢。”
仙儿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要来重头戏了。她把肩颈套盒每次单价列在纸上,然后说:“您的肩颈问题很严重,以我的经验至少要做三十次才能差不多恢复。我这边可以给您打个折,还能额外赠送您三次筋膜枪。这样的话减去您之前剩下的两万多余款……您再补个一千多就行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脑袋都有点缺氧了。刚才狼吞虎咽的晚饭有点撑着她的胃,她在美容师坐的小圆凳上窝着不舒服,便把计算器和纸笔撂下,左右溜达了几步。
女王看着数字沉默不语。仙儿姐难免猜测:难道真的是失了靠山,一千多也出不起了吗?她是真的急于做成这单,有了业绩,月末奖金就能多拿点,给女儿的礼物就有着落了。
她心里正在翻腾,女王突然抬头看她。她的黑眼珠像夜晚倒影着灯塔的大海,闪着粼粼的拷问人心的波光,叫仙儿姐不自觉就不自信起来。她手心有点冒汗,几乎要退缩了,但转念一想:自家的产品货真价实,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证明这钱没白花!同意吧,快同意吧!
她本该趁热打铁,可此时此刻,药油刺激的味道冲进鼻腔,她打了个喷嚏,突然脑子一片白茫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看见女王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对她勾了勾手指。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女王的样子铁定不是满意。难道要黄了吗?她心往上提,脚下一软,肥臀砸在小圆凳上,发出“吱嘎”的尖叫。
女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而是用指尖先是把她写的套盒价钱公式指了一遍,然后拿计算机噼里啪啦一通按,边按边像个教师似的说:“你看你怎么算的?单价乘以三十次,应该得这个数,我不用计算器就知道是三万多,再减去两万多的余额,哪里是补一千块?你少算了整整一万!”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有点失落又有点骄傲地说:“说真的,我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仙儿姐呆呆地看着计算器,突然扁嘴一撇,哭了起来。她先是背过身去拿手挡着脸,后来实在止不住,跑进了洗手间。
女王愣了,问小丽:“怎么了?是我说得太重了吗?”小丽连忙摇头,甚至下意识地弯腰贴近她的脸真诚地回答:“不是,真不是!”腰弯了90度,看起来像是给她鞠躬,这可是头一次!
女王有点迷惑,但是她习惯性没想太多,正好卸罐子的时间到了。她安静地趴着等小丽给她卸。
仙儿姐哭了半天,想起了女儿、想起这些年吃的苦和白掏的那一万块钱,像是多年的委屈和压力都释放出来了一样。眼泪滚滚而落,鼻子里也咸咸的,像在海里泡了许久终于把头露出来了。她只觉得浑身通透,心里溢满幸福感。于是洗好脸,整好衣服,神情庄重地回到了屋子。
女王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签字了,见她进来,直接问:“我决定买这个疗程,在哪里签字。”仙儿姐咬了咬嘴唇,十分认真地说:“姐,不管您怎么想。但您这个朋友我是交下了。别的不为,就为您的善心。您今天要是不说,这一万块就是我补了。以后只要我在,我敢打包票,一定给您最好的服务。”
小丽激动地补充道:“真的,上个月就有这么一次算错了,客户不认的。”
女王忍不住笑了,大家才发现她笑起来竟然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跟平时高冷的样子派若两人。她听小丽说了原委,忍不住嗔怪似的说:“仙儿姐,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啊。我建议你们以后两人搭档,互相检查。”
小丽笑得跟捡到宝一样,忍不住说:“姐,我原本以为您特别高冷。完全没想到……没想到您……这么可爱!”她没好意思说女王过于直率。
女王叹口气说:“之前被丽娜忽悠了太多钱了。所以,这次来之前我就发誓一定不要主动跟你们交谈,省得你们推销我又扛不住。有点吓人是吧?”她说着,又笑着吐了吐舌头,“我是怕了。”
出门的时候,小丽忍不住问:“姐,您今天怎么跟以往穿得不一样了呢?”
女王像是彻底卸下了紧绷的面具,笑容频频出现在脸上,“嗨,闺女送我妈家去了,这是周末陪玩的打扮。今天我直接从我妈家去的公司,就只能这样喽。”
后来,随着愈加频繁的接触,她们终于知道,女王真是一家公司的策划总监,每天趴在电脑前十来个小时。那辆豪车是有一次展会的客户顺便捎了她一段,什么豪门恩怨根本是没影的事;女王和老公也很恩爱,只是老公平时很忙;之前拒绝白莲花的传单,是因为丽娜背后说过坏话;而后来她不再去洋公主也是听说她们传自己的谣言……
搞清楚了一切,仙儿姐忍不住想:“总有人说相由心生。诚然,当一个女人三十岁以后,她的心态和素养确实是会体现在脸上。可这句话应该不止这一层意思,它同样也是说,别人对你的偏见也会改变你在他们眼中的样子。”
当然,只要有人说话,传言就不会在世间绝迹。不过仙儿姐往后不管再听见什么,都能一笑置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