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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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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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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森飞进“渡渡鸟”

王子君

 

 

 

春天一过,夏天的奥森就蓬勃起来,万物向阳,疯狂生。各种草,各种灌木、乔木,开枝散叶,由淡绿浅绿迅速变为深绿翠绿,一层一层地,让人一走进去便觉得幽凉。

转眼六月下旬啦。

去年我在奥森北园秋天看到的那一片森林,白蜡树,还有毛白杨,树身似乎又大了一圈,高了几许。西府海棠紫的青的果已经高挂在枝头,树枝细细的,枝枝向上,密集排列。果是小小的青青的,半熟的则红红的,非常干净,好看得很。银杏也挂果了,圆圆的嫩嫩的浅白色的,掩在树叶当中,有一点显眼。因为阳光正好,这个时候的森林,小河流水、开花灌木、高大乔木,全都闪着光泽,迷人极了。

鸟的叫声非常的清脆,各种叫声,都很欢快。这是夏天的鸟。“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又飞去了。”我想起泰戈尔《飞鸟集》里的诗。这其中有没有曾在早上飞到过我的窗前鸣叫,然后又飞回了森林的那只鸟?

我正冥想,突然一只巨大的鸟儿飞起,是喜鹊。这是去年秋天我见过的那些喜鹊中的一只吗?它明显也长大了许多,飞翔的影子更矫健,落在树上的影儿也大了许多。它时而低飞,时而高飞。低飞的时候,翅膀展开不扇动,贴着地面滑翔而过。而在空中飞时,翅膀有节奏地扑闪,给人的感觉是它可以飞得很高。

过了清洋河,我拐到一条小径上。这里似乎更加幽静。微微隆起的土坡上,连绵着一大片草丛,盛开着的、花瓣鲜亮金黄的黑心闪光菊稀疏有致地环植四周,几只白色的蝴蝶在花上飞来飞去。鸟儿在地上、在天上、在树底下飞,轻轻地展翅,又轻轻地落下。因为蝴蝶和鸟儿,静止的草地有了灵气。

我看着草地出神。如果这奥森只有一种生物还是奥森吗?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种颜色还叫世界吗?

忽然传来一阵阵孩子的笑声,夹杂着大人的说话声。循声看去,只见对面大道上正走着一溜由小孩和大人组成的队伍,参差不齐,却浩浩荡荡。他们的衣着五颜六色,黄的、红的、蓝的、白的、花的,有人还挥动着小旗帜,使整个队伍看上去生气勃勃。我带着几分好奇,穿过草地向他们走去。

 

 

队伍停了下来,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开始一场游戏:小绵羊追大灰狼。也就是小孩追大人。

孩子们呼叫着冲向空旷草地,去追赶“大灰狼”。“大灰狼”很狡猾,与孩子们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快要追上却又够不着抓住他的位置。有几个跑在后面的孩子很快就散开了,似乎忘记了游戏主题,一味地在草地上撒野般地相互追逐嬉戏起来。也仍有不少孩子在锲而不舍地追赶“大灰狼”,且越追越勇。最后,“大灰狼”累得气喘吁吁,被小绵羊们团团围住。

游戏结束时,有个小男孩激动地给了“大灰狼”一个大大的拥抱。原来“大灰狼”是他的爸爸扮的。此时,在场外观战的爸爸们,脸上全都浮现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紧接着是爬树游戏。这个游戏参与的主要是男孩子。

要爬的那株树甚是奇巧,树身底部是倾斜着的,且非常粗壮,似乎专门是为孩子们爬树这样的游戏长成的。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先是后退两步,然后奋力往一棵树冲上去。他冲上了树,抱起树往上爬,但不一会儿就因身子不稳往下退。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男孩急忙上前,双手抵住他的臀部,鼓励他继续爬树,周围的孩子和家长们也“加油”“加油 ”地喊着,他便身子贴着树皮又往上爬几步,做出胜利的手势。

 

 

我一边看孩子们爬树,一边和身旁的一位家长闲聊。

家长介绍说,这是一个公益组织给他们单位组织的亲子活动专场,这次有十四个家庭参加。他们有一个由这个公益组织的志愿者组建的微信群,一有活动就将活动内容发到群里,愿意参加的就在群里扫码报名。活动是纯公益的,定期组织,一般都在周末。这次参加的孩子年龄最小的只有三岁,最大的十一岁。目的是让孩子们放下学习包袱,和家长建立起更加亲密的关系。不光在奥森,在通州、小汤山、南城,不同的区域都有。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感觉非常有意义。每一次活动,有两三个志愿者带队,他们都非常用心。

正聊着,爬树游戏结束了,孩子们欢呼着找到各自的家长,喝水、吃零食,补充能量。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志愿者。他们穿着白色的T恤,胸前印有“志愿”二字和一只鸟的图案徽标。徽标旁印有他们的名字。

“好啦,小朋友们,我们继续往前走哦,下一个目的地是雨燕塔!”一位个子很高、皮肤黝黑、戴着眼镜和耳麦,看上去阳光开朗的志愿者招呼着大家。他叫李明浩,是这次活动的领队。

队伍很快就向前开拔。有些孩子动作快,一下子就走到了前面;有些拖拉的,落在了在后面;有个三岁的小孩走不动了,大人便抱着她走。

我童心大发,饶有兴趣地跟着往雨燕塔去。

 

 

 

雨燕塔是奥森公园建园时专门为北京雨燕设计的塔楼式人工鸟巢,位于北园东北部,旁边一条小河蜿蜒,周围密林环绕。我曾去过三次。

雨燕是著名的候鸟,是飞翔速度最快的鸟类,也是北京奥运会吉祥物“妮妮”的原型。它的外形与燕子十分近似,但比常见的燕子体形稍大,外观呈流线型。它在北京繁衍生息了上千年,是北京城古老的象征。

雨燕喜欢在楼宇的屋檐下筑巢垒窝。古老皇城的建筑,从前门到鼓楼,再到大大小小的箭楼,到老北京每一座楼台,都是雨燕的栖身之处,所以老北京人都把它叫作“楼燕”。曾经,每年4月到8月,雨燕遍布城区,成为北京一景。随着北京旧城改造,城楼、庙宇、古塔拆除了,现代建筑高高耸起适合雨燕搭窝栖息的建筑迅速减少,雨燕的数量因此骤然下降。如今,北京雨燕只剩3000

建造雨燕塔的目的就是为了挽救北京雨燕这一濒危物种,保护雨燕资源。

很快就到了雨燕塔。二三百只麻雀翻飞蹦跳,伴着叽叽喳喳的叫声,十分热闹。

 

 

“这就是小鸟的家。”一个孩子说。

“这是麻雀的家呢。”另一个孩子说。

“是的,这是麻雀的家。但这个地方最初的时候不是给麻雀住的,是给雨燕建的,被麻雀攻占了。”李明浩笑哈哈地解释,声音拖着孩子说话似的长长尾音,很亲和,很童真。

“我爸爸说,因为这房子是用木头做的,风刮起来,给门窗吹开了,扇子吹坏了。雨燕不喜欢住这里,就飞走了。”又一个孩子抢着说,声音像小鸟的声音一样纯净清亮,神态也自由松快。

这个孩子的爸爸说的是对的。

雨燕塔现在成了麻雀的家,原因有二。一,建雨燕塔使用的木质板材,经不住雨雪侵袭,慢慢就破损了,加上巢箱的组合排列密度太大,不适合雨燕居住;二,雨燕喜欢自己筑巢。它的巢是由唾液黏合细枝、芽、和羽毛等物制成,外观像一个陶制品。雨燕从南方飞来,发现雨燕塔已被麻雀占领,本可以来一场燕雀争战,但北京雨燕,这个曾在皇宫建筑的横梁下筑巢的族类,哪里会愿意与平凡的麻雀为伍?干脆彻底放弃了这个原本为它们建造的家。

“这里有多少只小鸟的家呢?小朋友们算过吗?十一岁的小朋友,还有九岁的,你们算过吗?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算一算有多少只麻雀的家?”李明浩指着雨燕塔,给孩子们布置任务。

一下子,孩子们围到了塔前。叽叽叽叽的鸟叫声,孩子们数算鸟巢的声音,爸爸妈妈们议论的声音,汇成一曲节奏热烈的曲子。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说:“一百一十二只。”

“不~~对。”有孩子立即反对。

我问男孩是怎么算出来的。

男孩说,他姥爷教他从一楼到二楼,二楼到三楼……这么算出来的。

男孩可能粗心大意了,才算了一层楼的数就急着来报告了。

“小鸟的家有五层楼,还有四个面呢。”有人提醒道。

“姥爷!”男孩喊着跑开了。不用说,他要去给姥爷纠错啦。

一个瘦高个子的女孩跑过来:“二千二百四十只。”

“对!”李明浩和几位男家长异口同声地说,声音上扬,一派赞扬的口吻。

孩子们都朝女孩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趁机向李明浩了解他们的公益组织。

 

 

原来,今天的这个公益组织叫“渡渡鸟移动的村庄”,宗旨是推行“妈妈哲学”,即“妈妈心”。“妈妈心”不只是母亲对孩子的心,更是负载、承担、支持、接纳之心。它是每个孩子生命最基础的安全堡垒,是生命的起跑线。父母双方都可以有“妈妈心”。“渡渡鸟移动的村庄”活动,就是希望帮助家庭能够建立起以“妈妈心”为核心的家学体系,致力于给后代创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以及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相对于城市来说,拥有大片田园、宅旁绿地空气清新的生态景观是村庄的一大特色和一大优势。养育孩子是需要村庄的,但现在城里已经找不到那种村庄的画面了。渡渡鸟希望在行走当中找到村庄的感觉。

事实证明,哪里在移动,哪里就有村庄。在移动中,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所有人都有了连接,孩子们在探索,父母亲在护持。行走中的家庭,成为一个相互信任相互关爱的共同体。

李明浩大学学的是数学,毕业有十几年了,工作单位是一家很有名的企业。他在周末做这份公益,和孩子们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累。

“您若有兴趣,可以进我们的群看看。”他将我拉进了他们的群。

 

 

孩子们纷纷算出来了雨燕塔有多少只小鸟的家后,活动进入到下一个环节:爬野山。

朗朗笑声中,队伍又出发了。

我很遗憾,因为有事不能再跟着去爬野山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叫渡渡鸟?

渡渡鸟是仅产于印度洋毛里求斯岛上的一种不会飞的鸟,是除恐龙之外最著名的已灭绝动物。它全身羽毛蓝灰色,二十厘米长,翅膀短小,双腿粗壮,体型庞大,体重可达二十三公斤。渡渡鸟原本也能够飞行,但在毛里求斯岛上,渡渡鸟没有任何天敌,又有着丰富的食物,在长久的自然界的进化过程中,它的胸部结构慢慢发生改变以至不足以支撑它的飞行,最终成为只能在陆地上跳跃前行的鸟。

渡渡鸟不会飞,而孩子们需要学会“飞”。来自百度的信息加深了我的疑问。

 

 

晚上,我在渡渡鸟的微信群里看到了这次活动的一些分享故事。

第一次参加渡渡鸟活动的家长说,她体验了不一样的奥森,不一样的徒步,也突破了自我看不到的自己。她的孩子更是喜欢,一次次说,下次还要参加渡渡鸟的活动;

另一位家长说,一个女孩被路旁一朵黄色的花吸引住了,停下来看花。她的爸爸妈妈看到了,并没有催促她赶紧走,而是也停下来,爸爸拿出相机识别花名,妈妈则拿出小本和笔,让孩子将发现的小花记录下来。待记录完毕,一家人立即小跑着去追赶队伍。看着女孩高兴地跑在前面,她感动地想,刚才女孩的爸爸妈妈显出的那份从容耐心非常的智慧;

有个三岁的孩子有点感冒,嘴都干裂了,可在路上看到红宝石、小野莓、漂亮的小鸟时,他的眼睛里就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爬野山时,有个男孩子一边爬一边说害怕,眼睛都不敢往下看,但爬完以后就在那里分享,说爬山过程中得到几个小队友和叔叔的帮助与鼓励,他变得勇敢了,下次他一定不再害怕,一定可以自己爬上山了;

……

我猛然意识到,在移动的村庄中,行走本身就是力量。

让孩子在行走中感受自然、悦纳自然,体会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扶持、信任与关爱,在此基础上培育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童年故土。一次次的行走,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变得活力四射,大人或者说“妈妈心”与孩子的亲密关系也建立了。

这就是村庄的魅力。

但是,我仍然不太理解不会飞的渡渡鸟和行走的村庄之间的隐喻。我在微信里向李明浩咨询,他很快就回复了我。

 

 

渡渡鸟在毛里求斯灭绝后,有一种叫大颅榄的树也灭绝了。后来,科学家研究发现,渡渡鸟在大颅榄树林中生活。大颅榄树的种子需要被渡渡鸟吞食,并且在腹中研磨,然后排泄出来的种子才能够生根发芽,才能够继续生长。“妈妈哲学”的内涵,是把自己的所有学识智慧都像渡渡鸟把大颅榄树的种子一样放在肚子里研磨一番,然后把种子再吐给大地,吐给大家,让大家在自己的生命里去生根发芽,让生命与生命联结。这就是渡渡鸟公益的来源。

有渡渡鸟,就有大颅榄树茁壮的生命。从这个意义上理解,渡渡鸟、移动的村庄、“妈妈心”之间,是一份神圣的职责,是一个美好的意愿。

 

 

我曾经就孩子的阅读问题,在接受《现代教育报》采访时谈到,阅读是最低成本却最能激发孩子想象力的亲子活动。在奥森遇见渡渡鸟一事,让我有了更新的感受。大自然,是孩子更应该广泛阅读的一本大书。它更能让孩子们直面一个丰富的世界,激发他们的好奇心、探知欲、想象力,带给他们对美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幻想。

因为这样美好的遇见,奥森成了我心中移动的村庄,花开鸟鸣,绿树成荫,万物生长。人与自然,温暖有光。

我希望每一次来,都能在森林里看见渡渡鸟——孵化生命种子的渡渡鸟;也能看见雨燕,和一批批像小鸟像雨燕一样自由鸣唱的孩子。

我会看见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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