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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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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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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苹果在轻轻地摇(组诗)


 

 

天空的牙齿咬疼大地内脏

 

雨越来越大

狡猾的雷电

终于找到深深的井口

乌云把它茂密的根须,扎入地心

我刨煤的手颤抖了下

锐利的铁器拐了个弯

乌黑的岁月碎片溅出老远

 

闪电又一次照亮地心

天空深蓝色的牙齿凶狠地

咬到了大地的內脏

电闪雷鸣中

煤体中已经可以依稀看见

恐龙正在爬起的身躯

 

 

下面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下不去

 

又到检修时间了,井架停止运转

天轮放开白云的尖叫

钢丝绳不再永恒拔河

 

“下面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下不去”。

高空中飞过的鸟,反复念叨着一句

百里平原复归沉寂,只剩下深深的井筒

一个乌黑的时空隧洞

在动情地用回忆耗费着夕阳

井口闲下来的矿工们

笑着、谈着、追打着,我独自一人倚在墙角

用目光中淡淡的惆怅,罩住井架湖蓝色的忧伤

 

 

镐头落下去,化石溅起来

 

镐头落下去,碎炭溅起来

每一次刨击可能都是一回工业革命

割据地心的煤炭,见人脸上表情乌黑的煤炭

怀揣着工业能源的煤炭,最适宜被时代开采

漆黑一团的哲学需要开凿

豺狼虎豹的长眠需要见光

镐头落下去,化石溅起来

他们穿野人衣,喝石罅水

跳原始部族舞 在落叶的腐化层

和湖泊的脚趾间

劳作,用好奇的铁器刨到民间

最深的谜底。身后,一条穿越光明

与黑暗的矿洞,像是他们蛮荒的尾巴

每天都在发展壮大

 

 

太阳落入地心

 

再也没有爬起来,直到有一天

我用电钻在它身上打出深深的隧道

装满雷管和炸药

拧响放炮器之后,它又可以重新飞翔

但这次插上的是炸药

这扇重工业的翅膀

这次要飞入的地方不是狭小的天空

而是辽阔的炉膛

在炉中它的部分躯体凶狠地燃烧着

在那里一个又一个微型的白昼

被隆重地推出来

 

 

心的苹果在轻轻地摇

 

上升到地面,浑身汗透面满乌黑

象一块自行的大炭

我跟在许多炭块的后面,缓缓前行

毛绒绒的阳光扎的人肌肤发痒

我们每人都脱下上衣

用力抖下上面沾满的夜之粉末

迎面走来一群去参观井架的学生

美丽的女老师正说着,矿山的重要

矿工的伟大,一见衣衫不整的我们

立刻关上了她动听的喉咙

熄灭了语言中的火焰

只剩下面孔上缠绕的几缕目瞪口呆的青烟

忽然从队伍中看见花枝招展的女儿

我忙着把头扭向清晨的另一侧

但她的动作更快,幅度更大

两束稚嫩的黑色闪电疾速地移向辽阔的秋空  

但仅过了片刻

又勇敢地照回到我的脸上

 

“秋高气爽多么好,心的苹果在轻轻地摇。”

此时大声吟出叶赛宁诗句的是

天空飞过的一只鸟

 

 

地心的祖父

 

一辆载满煤炭的矿车

缓缓地在轨道上往地心黑暗的

最深谷底之处滑,前面没有电车头牵引

后面没有矿工推搡

它怎么就自己踱开了方步,巷灯睁大了惊异的眼

钢梁铁柱们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盯得目不转睛

 

如顶盔甲的戍卒驾驭战车

轰隆隆地碾向岁月的深处

像穿黑袄的老汉骑着铁骡子

一唱三叹地摸索前行

 

应该是有人在前方

用黑暗的纤绳拽着它,它滑向的地方

就是一座死过人的

被封闭几十年的老旧工作面

“祖父大人······”。犹如猝醒的炸药

我的口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残缺与圆满

 

好几个月不见

这个家伙脸上的幸福

已经发育得像丰收的果园

见到我,毫不忌讳地举起荒芜的断臂

向我打了个不圆满的招呼

一个怨天尤人的家伙

如何变成现在的乐观模样

一打听,原来转机就是

那次井下发生的掉顶事故

一块不按规矩出牌的矸石

彻底砸碎了其心中的埋怨与忧郁

用躯干的部分残缺,来换取生命里的欢乐

与圆满。这个交易真是太划算

他走出老远以后

我羞愧地望望自己完整的身躯

抬头便看见残缺的远山

正咧嘴大笑

 

 

 

这儿的风是机器制造出的,闷热、阴沉

潮湿,其中还夹带着煤层的叹息

岩快的焦虑,沼气的怒骂

以及在亿万年前就被埋在地心的

那声草原狼的慨叹

男人的浑身沾满煤粉

为了区别开兀立的大炭

他们只好拼命地挥动尖利的大镐

用力地去啃咬块块乌黑的面包

地心的空间一米一米地扩大

又一米一米地被填上

汹涌的煤潮喷向地面,像一团黑色的斗篷

披在原野苍白的身躯上

 

站在高高的矸山上遥望

我肺中的马达飞快地旋转着

竭力地向体内空荡的矿洞内吹着气

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收缩

我一伸手就摸到了肌肤上巨大的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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