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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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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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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遇花香

张金刚

 

 

楼宇、房舍自然切割布局的街巷,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直或斜,或密或疏,构织起小城最细密、最温情的生活单元。那里有安居乐业的普通市民,有真切悦耳的市井之音,有悠远抵心的家常滋味,有坊间巷里的烟火故事……这一切,使我沉静,让我沉醉,令我沉迷。

故而,我愿避开喧嚷的闹市,钻进幽静的街巷,漫步也好,骑行也罢,开启一段专属自己的静心之旅。而那盛放在巷边、墙脚、庭院、篱上的似锦繁花,更是如觅知音般地在那里静静等我,相看不厌,互致欢喜。如此,巷遇花香,于我也算得上是一段浪漫佳话了。

着实被朋友圈那一墙粉的、一篱红的两架蔷薇惊艳到了。二话不说,巷里寻花。

拐过巷口,好友杨姐已在几株红色蜀葵前迎我。蜀葵虽挺立很高,开得很艳,吹起一串小喇叭喊我,而我却只是点头挥手,只道是寻常,跟着杨姐径直走进小巷深处。巷尾,依山一座农家小院外,满脸笑容的大嫂朗声问候:“来啦?欢迎来看花!”杨姐跟她怎么介绍的我,我只字未听,微笑回应间,眼睛已被满墙粉粉嫩嫩的蔷薇死死勾了去。

近赏,扎根墙脚的数棵蔷薇,依循墙面蓬勃恣肆,努着劲地为主家开枝,散叶,育蕾,绽放,给雪白的院墙蒙上了粉绿相谐的梦幻花裳。大嫂深懂蔷薇数年来的花开相报,施肥,浇水,剪枝,悉心管护,施予了更多疼爱;甚至将新老花枝绕成一颗“花心”,独具情韵。“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出自南北朝江洪《咏蔷薇诗》)花前,种了几畦蔬菜,已花落坐果;摆着一桌数凳,供打牌消遣。这鸟语花香、闲适悠然的小日子,是我所向往的。

粉蔷薇,开在旧城老院;红蔷薇,开在新城篱墙。是郑姐在一个飘着晚霞的黄昏,引我穿街过巷,去那家赏花的。女主人小刘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之余,将满怀闲情付与了一楼小院的花花草草。交流方知,去年秋天路过这小区外,邂逅的那丛逸出篱外红的、粉的、黄的九月菊,正是出自她家。不由,对这架已火爆朋友圈的红色蔷薇,甚是期待。

果然,实景更惊艳。虽只一株,也仅两年,却已将一面铁艺花篱爬满。无论翠绿的叶片,还是殷红的花朵,都可用“娇嫩欲滴”来形容。特别是那繁密、硕大、重瓣、馨香的蔷薇,委实可人得很,以至霞退、月明、上灯,我们还在花前闲话。小刘老公很勤快,撩帘喊到:“别光看花,眼饱了,也该喂肚子了。”

“嘻嘻哈哈”落坐,家常菜肴、红酒饮品、樱桃西瓜,感谢款待。蔷薇在小院静静地开,我们在厅内静静地餐。一架花、一顿饭,初见已是知己。此后,我常在这小区巷间散步,也看尽了这株蔷薇在这个夏天从“浮阴入夏清”到“红堕断肠英”(出自唐代朱庆馀《题蔷薇花》),更愿与那丛九月菊重逢在今年秋天。

自从在深冬的深巷,逢着那株蛰伏的凌霄,便一直跟踪拍摄,看它如何回应季节时令的召唤,彰显春秋轮回的神奇。起初,我并不识它是凌霄,只觉得它几根主干缠绕向上、树冠枝条交错的造型,像极了一件精巧的艺术品,既有着柔美的外在,更有着刚劲的内核,我为其命名“生命”。

正拍照时,男主人从院内走出,手扶他的电子三轮车,向我介绍:“这是凌霄,来我家十几年了,年年开花,越开越旺。这花是有灵性的,你看这花枝弯弯绕绕的,都是它自己缠的。我出摊收摊,看着就喜兴。”我满眼放光:“冬天也喜兴。我得常来,让它带给我更多喜兴。”大叔的自得,是由衷的,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凌霄花。于是,我经常下班后,绕到那条深巷,探望那株凌霄,用心感受自然嬗变传递的喜兴。

一月,它在蛰伏;二月,还在蛰伏;三月,仍在蛰伏。急性子遇上慢性子,好吧,我等得起。四月的一天,欣喜地在久“枯”的枝条间,寻到了黄绿的叶芽。开了头,便加速,四月底,绿叶已荣荣;五月初,枝叶正婆娑;五月底,花开第一波;六月初,红花满枝头。接下来,便是“新花郁煌煌,照日吐妍媚”(出自宋代范浚《凌霄花》);再后来,它开它的,我忙我的,更待“高花风堕赤玉盏”(出自宋代陆游《陵霄花》)时,再倾心追随,走过秋冬。

更令我喜兴的是,凌霄所在小巷一小院,竟有一棵高大的合欢。先前虽数次穿越小巷,可目标只指凌霄,且合欢植于院内,并未在意,也未识得,只觉出有棵诸如洋槐、香椿、榆树之类的大树在罢了。可一日赏完凌霄,经过大树,猛地被脚下几朵飘落的合欢所吸引。捡起,下意识地用食指、中指捻动花柄,那一簇粉粉的花丝便如小扫帚般,抖擞、旋转起来;借势轻扫手心、脸颊,柔柔的、痒痒的,倏地如是回到童年,回到有几株被唤做“绒花树”的故乡。

我权当“合欢”是大名,“绒花”是小名;可不管叫啥,听来都那么美好。我抬头仰望,倾斜粗壮的树干,轻倚院墙,为小院、巷道撑起巨大的合欢花伞,还有丝丝缕缕的甜香在温柔飘洒。此刻,正值黄昏,因了这满树合欢、满院花香,顿觉诗意浪漫起来,且透着或妩媚或清雅的古典美,恰如金代元好问《江城子·绣香奁曲》中的描摹:“吐尖绒缕湿胭脂。淡红滋。艳金丝……”

树下正沉吟,有人招呼:“你也喜欢这合欢?”扭头见是书画爱好者老马,正轻推院门。相识多年,却不知他家竟在这院。这葳蕤繁茂的合欢,与他谦恭孤傲的气质,还真的十分契合。他说,这株合欢是他父亲当年栽下的,几十年,根深叶茂,繁花不断;当年,因影响邻居采光,老人毅然砍掉了伸向邻居院内的那枝。树的伤疤还在,却闪着邻里“合欢”的微光。我俩坐在合欢树下,畅聊小城故事、文学书画、百味人生,老友“合欢”,着实快意。

枣花香,甜丝丝如蜂蜜,引我在小巷寻那枣树。循香寻树,特别是循枣花的浓香,寻我县“大枣之乡”的枣树,并不难。一处落锁的古朴小院内,四株铁枝、翠叶间缀满娇小、黄绿枣花的枣树,挺立院中,高过院墙,尽展芳华,透露着这座“英雄小县”固有的英武之气。

之所以令我如此联想,只因曾为晋察冀军区司令部的城南庄小院内,也有四株枣树,且有“立下愚公志,枣满太行山”的领导题词加持,非同寻常;更因在抗战时期,我县满坡满沟的枣树,越是战乱、饥荒,越是枣花繁盛、红枣压枝,充军粮,救人命,养育了众多抗战将士和老区百姓。故而,我们对枣花、对红枣,有着根深蒂固的感情,如是植入了基因,只一闻那甜香,瞬间便唤醒了胸中的自豪感、英雄气。

“枣花虽小结实成。”(出自《增广贤文》)欣闻枣花香,我又想起了坚守枣乡、守护红枣的三位“枣花姐姐”。赵红卫在本村承包了一片枣林做基地,将传统枣酒酿制工艺创新改良,枣酒产业风生水起;吴作荣从湖北竹溪嫁过来,与丈夫周忠经营一家红枣加工厂,产品畅销全国;贾菊梅勤快能干、热情开朗,她的枣园远近闻名,夏赏花,秋采摘,四季卖原枣,她说“知足常乐”。更欣喜的是,她们的儿女也已爱上大枣产业,在极力帮衬。我相信“枣花姐姐”,更相信英雄的枣树,枣花香一定会在巷间、乡间,飘得更久、更远。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小院主人回家。我还会再来,一定要拜访这四株枣树及其主人,听听枣树的故事;并想邀些文友,趁着枣花盛开,在树下朗读我主编的文艺期刊《枣花》。

在街巷游走,有花香不期而遇地默默陪伴,实为乐事一桩,养眼又养心。那一蓬蓬红的、黄的紫茉莉,热烈地开在傍晚,让我想起母亲一遍遍唤我“回家吃饭”的温暖儿时;黄色、大脸盘的向日葵,咧嘴露齿,面向红日粲然欢笑,唱着向阳向上的歌;色彩缤纷、花香浓郁的月季,红火了整条街巷、整座院落、整个夏天,让小城生活更具韵致;极富平民气质的杏花、桃花、玉兰、梨花、槐花、泡桐、木槿、菊花、牵牛花、凤仙花、格桑花、大丽花……应着时令次第登场,将最奔放的生命、最绚烂的色彩、最丰富的花香,奉献给市民、大地和岁月。

走,穿街过巷,寻花去!应该还会有惊喜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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