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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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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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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草春晖

有些道理的明白,代价是巨大的,它往往不肯给予一个人回头和弥补的机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我就是在父亲闭目而去的刹那,顿悟的。

为时已晚。但,好在还有一个母亲。

这些年,母亲在我身边。她迅速衰老的进程,以及她在时光里挣扎的状态,迫使我不得不思考一些人生边缘的事,不得不一点点地调整自己的个性,让自己成长的速度,大于她衰老的速度。

以前,我以为,每年只要记挂着给母亲过个生日,就算尽了孝道。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有意识地去请她吃个饭,谢谢她把我带到了这个热闹的尘世。“儿生娘饱”的道理,也只是知晓而已,从来没有细想过,更没有落到实处过。

一直到,母亲讲述了生我的故事后,我才深刻地懂得了。

1963年。父亲仍辗转在南京、宁波、福州等沿海地区的部队服役。母亲在家乡水泥厂工作,怀上我之后,辞去了工作。

母亲一直住在姥姥家。在怀我的最后一个月,姥姥已经攒了一些鸡蛋,用粗布手帕兜着,打算让母亲掂着,回奶奶家待产。

那时,生育是极其讲究的。娃,必须在婆婆家生;月子,必须在婆婆家坐。母亲说,同村的桃子,在怀孕的后期回娘家,没想到突然有了早产的征兆。桃子娘赶紧把桃子往婆婆家送,路走到一半,羊水破了,孩子眼看快要出来了。桃子痛得直喊叫,桃子娘一手托着桃子的裤裆,一手搀着桃子,一步一步地往婆婆家挪……

为此,姥姥做了安排,让母亲提早回奶奶家待产。但母亲说,奶奶身体孱弱,常年哮喘,“一风吹"似的,而我的父亲又不在身边,母亲感觉心里空落落地。

但也担心不已,磨蹭来磨蹭去,还是回了奶奶家。她推开自己的房门,房中的摆设还是结婚时的模样,红被褥在那里红着,枕头上的喜字在那里亮着,只是久不住,落了一层微尘。

正是深秋时节,秋虫唧唧,秋风叩窗,一盏孤灯送母亲到晨曦。另外,和奶奶相处,由于彼此陌生,都拘谨地端着架子。母亲着急,见我还没有什么动静,就又回到了姥姥家。

后来,母亲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母亲的二姐,也就是我的二姨,当时也出嫁到奶奶家的村子,两家相距不远。母亲说,估摸着,孩子大多都是在夜里出生的,于是,母亲白天在姥姥家,晚上赶到二姨家过夜。这样,有了临产的征兆时,再去奶奶家也不远。

母亲说到这里,我知道从姥姥家到奶奶家的距离,约有五里地。两村之间有一条宽路,但有点绕,人们大多抄近路。我长大后,时常走这条近路,它是一条从庄稼地里踩出来的小道。母亲抱着一个大肚子,磕磕绊绊地,每天在深深的玉米地里,迎着晨光回姥姥家,借着夕光回二姨家,我想着她踽踽独行的模样,眼睛湿了。

就这样,奔走了约有半个月。那一日,母亲在姥姥家,洗了一天的干粉,傍晚时分照常回到二姨家,又照常和二姨纺棉花到深夜。当母亲从纺花车的怀里直起身,要去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阵儿腹痛。二姨赶紧端了煤油灯,把母亲往奶奶家送。

阴历九月十三日夜,十一点钟,我出生了。母亲说,是村里一个叫冬花的婶子接生的。

那时候,书信比较慢,我的父亲还在远方,他或许还不知道母亲已经生了我,我是一个女儿,他生命中的女儿。

母亲说,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那时也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而我又是一个闹人的孩子,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我哭,她也跟着哭。

在渐凉的深夜,孤灯独明,母亲围着被子,低着头,打着瞌睡,面对着怀里的一个小憨子,一个只会哭闹的我,想着远方的我的父亲……母亲那单薄而无助的模样,让现在的我,又一次眼湿。

母亲,有多少母亲,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也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听了母亲讲生我的故事后,我明白了“儿生娘饱”的内涵。儿女的降生日,即是母亲的受难日,母亲真的需要儿女,给她添点能量呀。

虽然,当下母亲在我的身边,天天都会吃饱的,但是今年在我生日的时候,我还是特意地给母亲点了几个菜。这种仪式所含的意义,能与平常的饱,相提并论吗?

在生命的源头,母亲陪伴了我们,而我们能否在母亲生命的尾声,陪伴她走到天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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