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 慢

且  慢

1

 “出发了吗？”办公室主任李心一大清早就打来电话。

“就出发。”芒果答应着，奔向写字台。

打开衣橱抓起一件黑色纯棉衬衫，套一件灰色小外衣，下搭牛仔裤，衣橱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谈不上挑选，逮谁穿谁。这有点像旧时皇宫里皇帝翻伺寝妃子的夜牌，翻谁睡谁，唯一不同的是芒果的衣服没有皇帝的妃子多。芒果在内心深处鼓励一下自己，咱这叫才美不外露，仿佛一件物什越高档越不需要包装，透着使用者和被使用者的低调、自信和默契。

走到门口低头换鞋，一弓身，包里的材料“哗”一下，全跑到了地上，芒果真想就势坐到地上放声大哭……又累又急，包口的拉链忘记拉了。

低头捡材料时，芒果瞄了一眼报表。不对啊。这个数字昨晚已改过。怎么好像没变？多年与数字打交道，看一眼就能把某一个数字从一堆数字里拎出来。

“还没到？”走在半路上，李主任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

“就到。已到楼下。”芒果叹口气。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规定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之多。

到办公室立刻打开电脑，复查一下，打出的报表是不是保存之前的。

“亲爱的，开会了。”企划部经理童油盐倚在门框上，夸张地扭腰摆胯，装出一副妩媚的样子对着芒果招手。

“德性。”芒果忍不住笑了。

“请各部门紧密配合，这次贷款的申请额是一千万，务必拿下。具体事宜由办公室李主任组织牵头。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这种问话多少带着一点形式主义，一般人不会轻易在短会上把自己的想法当旗帜一样树起来。总经理黎德接着又说：

“如果没有，就请李主任现在布置工作。”

“先来检查工作吧，昨天我布置的工作不知各位完成的如何？请现在就交到我这儿，先集中检查，然后对细节问题一一过堂。”李主任完全是轻描淡写地对着黎总说。

听说昨天晚上李主任就已经把工作布置下去了，黎总对着李主任微微一点头。

童油盐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拍马屁的艺术和艺术性，值得研究。

芒果瞄一眼，低头莞尔，继续检查报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过。

“法人代表：朱小伟。”银行信贷部的副经理钱多多正在浏览材料，对着送材料的李主任点了一下头，李主任讪讪的垂手站在钱多多的办公桌前，等着她发话。

李主任一向灵活。他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一般执行不同的标准，有时候，他的眉眼像花一样，完全地舒展开来，灿烂明亮；有时候，他的脸皮和眼皮不知为什么又会突然增厚两公分，给人的感觉仿佛他的眼皮又厚暗又沉重，使劲抬，都抬不起来的样子；有时候，他会一脸庄重地仰视着对方；有时候他又一脸严肃地逼视着对方，眼神嗖嗖地从上向下扫视……

“父母起名字一定要有前瞻性，你看这个朱总的名字，他 1米86，90公斤，那么大的块头，小时候叫“小伟”蛮可爱的，老了还叫“小伟”，显然已经不合适了，”钱多多在看材料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名字就一个代号，多数父母都是随口叫的。长大后有人出息了，人们就开始赋予名字一定的意义；而那些没造化的，如果取了一个大而不当的名字，反而是一种尴尬，名字最好还是起得小一点、谦虚一点。也许名字对一个人的人生也是一种暗示吧。”

坐钱多多前面的胖子头都没抬这样答道。

这个钱多多是一个大美人。跟这样的美人坐一个办公室，不知道男同事还有没有心事工作？她穿衣服新潮又前卫，很引领时尚。今天穿的衣服领口不低，但前面是支起来的，她坐下来，前面的胖子如果站起来，正好可以看见她的乳房。

坐最后一排的是信货部经理孙成，除了例行公事般地打招呼，来几次都没听到他说话。他不搭理别人，别人也不搭理他。

芒果的耐心一向够用。你们聊，你们聊，我找一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李主任还站着。人其实都一样，不管你厉害不厉害，到了人家的地盘，对方如果不招呼你，你的手脚怎么放都不自然，如果是一群人都坐着，把你往中间一放，那感觉还真像耍猴。

门口闪进来一个人——晨光机械的秦总，也来送材料，芒果认识他，但他不认识芒果，他们厂的总账会计是芒果的徒儿，别看芒果小小年纪早就做师奶了。师奶。冷不丁听上去有一点象《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看起来年青，辈份不小。

钱多多一看老总亲自来递材料连忙站起来，笑着说， “秦总亲自递来的？”秦总跟她点了一下头，笑一下，却把手伸给了坐在最后一张桌子的孙成。社会真是一棵好大好大的树，上面爬满了猴子，向下看全是笑脸，向上看全是屁股。

钱多多终于放下手里的材料，拿起李主任呈上的材料，芒果站起来，走到钱多多桌前，准备随时对她的发问来一个现场解答。

可她没有提问，扭过头对孙成说，“头儿，材料齐了。”说着把材料递给孙成。孙成看了一眼目录说，“怎么没有企业的发展规划及产品的前景说明？”

李主任连忙答道，“哦，写好了，写好了，可能忘记拿了，马上派人送来。”

“总体上来说你们的资产负债率、资产报酬率、流动比例和速动比例都在正常值范围内，你们的抵押质是两厂联抵，我们银行近期会抽调人手去企业抽查，把材料放这儿，你们回去吧，等通知。”

芒果和李主任一起下楼。李主任出了办公室门，就拔电话给梅安泉，梅安泉跟李主任一个办公室，办事员，给李主任打下手。

“你怎么回事啊？早晨我让你把所有的申报材料过一遍，看齐了没有？你说齐了，结果没有企业发展规划及产品前景说明书。月底扣你奖金。”

2

梅安泉坐在桌子前面有一点蔫，抓耳挠腮的。芒果走进去时，她眼睛一亮，像看见了救星。“快来帮我看看，企业发展规划及产品前景说明。”

梅安泉站起来让芒果坐下，芒果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满屏的黑字像无数个小蝌蚪向自己游来。抬头看了一眼梅安泉，“怎么了？有心事？”

 芒果与梅安泉同龄，而且都面临剩女的尴尬。芒果强调精神，梅安泉追求物质，但两人相处还算融洽。芒果把电脑里的字看到一半时，梅安泉开口说道：

“童油盐跟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

芒果一怔，眉头一扬，“好事啊，才说出来，心眼长得太多了啊，像蜂窝一样。”

“好什么好，我要彩礼50万，童油盐说我是拦路抢劫。”

“是有一点多。”

“得了，收起你的那一套理论。成立一家新公司国家都要求有注册资本，成立一个家庭也得有保证金。实现男女平等，首先要认清男女的差异。婚姻谈到钱就用庸俗来打击对方，那谈到生育呢，女生是不是一种付出和牺牲？而没有经济补偿的付出和牺牲就是一种剥削！”

“你今天去银行做贷款，如果没有厂房作抵押，即使你把报表做得再好，口头承诺再漂亮，你以为银行会放贷吗？”梅安泉又加了一句。

梅安泉，其实是“有安全”。起码她认清了生活的本质。并且提前平衡了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失衡心理。芒果突然想到那天钱多多提到的起名问题，有的人名还真欺骗人。

芒果回到办公室拿茶杯，童油盐粘过来，想从芒果嘴里打探消息。芒果故意不睬他，用脚把他往旁边撵一撵，那动作像撵一只小狗小猫一样，既恼又怜。

结婚要彩礼到底好不好？女生坦诚地直面这个问题并替自己讨要公平，起码在心理上女性实现了自我解放。如果要，是不是也不好？感觉婚姻有一点像献身或者代孕，生活会不会为此缺少了艺术性和趣味性？那么男性的口头承诺呢？是不是也是一种信用抵押？可失信的人比比皆是。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芒果在电脑上逐字改写企业发展规划及产品前景说明。看到一半时，李主任打来电话说，晚上在“天然酒楼”大酒店宴请银行几个人，让芒果作陪。

芒果决定不改了。

起身拿了洗漱用品去公司的冲淋房冲凉。连日加班太累了，洗洗精神一点。仿佛一把小青菜，本来资色平平、灰不遢机的，但洒一点水上去，立刻就水灵多了。当然困倦是不可能冲去的，那是骨子里的，已落在灵魂的缝隙里。

远远地看见钱多多跟胖子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作为东道主的芒果竭力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赞美钱多多的衣服好看，当然确实也好看。到包厅坐下后，一遍又一遍地给她们添水，并附和地微笑，终于盼到李主任把头伸进来，芒果逃也似地站起来溜出去。

站在外边透口气。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月圆之夜。远处的地面上有袅袅的薄烟，慢慢地蒸上去，仿佛给月亮披上一层隐约的纱衣；近处，月亮撒下满地的金辉，微风一送，亮闪闪的，仿佛有人用耙子向前推金币，一梗一梗的，大树青涩的味道在四周弥漫开来，路边的树影在大青石上一晃一晃的，象一对缠绵的情侣，一会儿抱成一个人，一会儿又分成二个人……

不敢久留，尽管美景和佳肴都是人生的盛宴，多数时候芒果更侧重前者，但是生而为人让人遗憾，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只身前往。

晚宴还没有开始，现在正是捉对聊天的前戏，来了一个副行长，正行长没有来。黎总请来当公安局政委的堂弟，李主任邀到政府办的王主任，说是喊来一起聚聚，其实明摆着是用陪客的身份来垫高自己的身份，同时彰显来客被重视的程度。

李主任示意服务生上菜，现在都不敢叫服务生为小姐了，小姐已被专用，再叫别人小姐相当于骂人，不知道古书里那些足不出绣阁、十指纤纤的小姐如果知道现在这用法，会不会气得从书里跳出来跟现代人吵上一架？

四个美女服务生鱼贯而入，穿着清一色的湖水蓝旗袍，手工刺绣的雨后湖莲斜斜地插在胸前，仿佛有水珠要从上面滴下来。

多么养眼的美女！即使同为女性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第一个出场的脸圆润而饱满，目秀眉清，一脸的富贵相，再看她手里诺大的小白盆里，豆腐做的小碎花，浅浅的躺着，完全是过日子的样子，既节俭又有面子；第二个不施脂粉却白晰有余，微笑里透着冷静，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端在手里的洪泽湖大闸蟹，一个个膀大腰圆、肥耳大腮，天庭饱满；第三个小姑娘甜甜的，犹如邻家小妹妹，不争不抢，笑的时候有一朵羞涩的云飞上脸颊，手里端的洪泽湖小杂鱼，是纯野生的，肉香但卡硬，小心有刺；最后一个端的是红烧马鞍桥，又叫红烧长鱼，黑的长鱼配白的蒜头，深浅搭配煞是好看，这女子三分媚三分艳，令人浮想联翩。

美女美食，果腹养眼。人生也短，不能浪费。吃吧喝吧。既然结局已定，过程不该一再被荒芜。

酒过三巡，按照惯例，得有一个人能说会笑，调节气氛。

黎总带头讲了一个笑话，芒果在网上看过：老总在外喝了酒，来到会议室开会，问身边的秘书：“人都到齐了么？” 秘书说：“到齐了”。 老总大手一挥：“上菜！”

酒桌上爱讲笑话的人，一定要表扬，因为他“牺牲小我，娱乐大众”的精神；还因为他内心的强大，说是献丑了，其实控制了你的情绪和场面。大家在他的带动下，纷纷上晕断子，爆笑连连，一时酒桌上的气氛热烈而轻松。

政府办的王主任警惕性很高，一直放不开，说话也很少，慢慢地随着酒精的作用，竟然主动邀请钱多多合唱一首情歌，唱得很专业，大家使劲鼓掌。唱完后钱多多去洗手间，芒果一直想去可不好意思，看她去，正好借个光，但她不想单独和钱多多在一起，故意磨蹭了一下，想等她出来，再进去。

“你好。”

“您的歌唱得真好！早就听说您是全才，能文善舞，果然名不虚传。”

“听谁说的？瞎说的。”答话者难掩稍纵即逝的得意。

“我不告诉你。”隔着这么远，芒果还是嗅到了甜蜜的气息。

这是钱多多和一个男子的对话。芒果庆幸自己躲了一下，没有正面相逢。在这样的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暧昧像一枚糖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很诱人。

大家重新回到酒桌上，又开始第二轮敬酒。想不到的是孙成竟然故意要跟芒果拼酒，芒果什么都没说，斟满一杯，仰头喝下，大家都喊“痛快！”，她知道这酒杯里也是能掀起风暴的，喝掉它就等于压住了暴风骤雨。

3

贷款的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黎总急得一筹莫展。这些年看似外表光鲜的背后，是周转资金的深深困扰。如果贷款不到位，工厂就得停产。

中国的工业化正在由沿海向内陆推进，由于贫富差距等因素，在内陆发展的态势并不容乐观，每个市县拼命上项目，大量可耕良田被圈起来养草，工业园区的外围一扩再扩，可工业产值并没有一翻再翻。头一批的创业主家底并不丰厚，多数都是白手起家，刚赚两个小钱，又遇到动物本能的扩充欲望，贪大贪多。贪谁的厂占地面积大；贪谁的厂设备多；一期还没有成熟，就急吼吼地上二期；老厂没有培育成功又上一个更大的新厂。这种思路往下走，出现的问题就是：资金严重紧缺。

客观地看待这些小企业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作出的贡献，其纳税数额，逐年成为国家财税的重要来源之一；提供的就业岗位，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民生压力；可良田侵占、环境污染、家园沦陷、水土流失，失地农民的生活问题，一起袭来，一一等待解决。利弊共存，如何去弊存利？值得社会关注。

早晨的例会因为贷款没下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能不说的都不说，都想听别人说。这种时候总有人会成为替罪的羔羊。

“我跟晨光机械沟通了一下，看了一下他们的申报材料，他们2017年的销售收入比我们高，这样银行在审核材料时，如果参考以往的财务指标，会不会认为他们的还贷能力高于我们？”李主任发言。

“他们贷款下来了吗？”芒果问。

“没有。”

“银行在放贷时，对外宣称夯实调查，降低风险。其实呢？银行放贷的风险是零。我们的抵押质是两座厂，退一万步说，银行经过风险评估，最终如果将两座厂拿出去拍买的话，实际价值一定是超过一千万的。这时往年的财务指标只是参考值之一，企业的发展前景、产品的投放市场广阔与否、工厂以前的信用记录，有无其它负债、有无不良负债，这些都会列入考核范围之内，但前提条件是：这些冷漠的数字必须是真实的。而我们所报的材料都是真实的、可考可查的，我明白李主任的意思，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把完全可以真实的数据不真实化呢？”

“那银行卡住不放贷给我们的原因是什么？”黎总问道。

“昨晚几个同学聚会，其中一个同学是银行的，我们也聊到了这个问题，”童油盐清了清嗓子说道，

“银行最近正在清理旧贷，在清理旧贷中发现存在这样一种现象，有些人根本就不是想到内地来搞企业的，就是来骗贷的；这些业主资不低债，注册不久抽走资本，却从银行贷款，他们用的都是银行的钱，今天用的都是明天的钱；国家对小企业的贷款用途是有规定的，必须用来购买原材料或者盘活生产，可现在有的人开着宝马住着豪宅泡着美妞，却欠银行几个亿……鉴于这种现象，估计今年的贷款发放额度会大大紧缩，审核的方式也会较以往有所不同。”

芒果对童油盐投去欣赏的一瞥。

 “李主任，你尽快找一个熟悉的人到银行内部打探一下消息？” 黎总最后发话。

“行。”李主任答到。

各人拿着会议记录本走出会议室，芒果和童油盐，一起走进了财务室。

“明天下午请你喝咖啡。” 童油盐一本正经地邀请。

芒果一脸的疑惑。

“能不能叫上梅安泉？” 童油盐有一点不好意思起来。

“很乐意被你利用”芒果笑道。

街口有一家叫“弯弯”的咖啡店兼营中餐，店主是芒果的朋友，芒果喜欢喝奶茶，可逐年升高的体重使她不敢涉猎太多的甜点；也喜欢喝咖啡和茶，可越走越远的好睡眠，使她亦不敢和它们过分亲昵，所以好久没来了，今天为了不辱使命，再一次光临。

芒果想好了，等他们俩会合了，她就悄悄地撤离，让他们俩自己谈，如果以后共同生活了，这种分歧不会少，学会沟通，如何妥协与坚持都是必修课，现在都没把学分修满，以后更别谈了，恋人之间吵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会沟通不善妥协不能包容最终才会死翘翘。

童油盐早就到了，并且早就点好了餐。一会儿梅安泉也到了，笑问芒果收了童油盐多少好处费？芒果也笑道，替别人做嫁衣，爱心使者。

芒果小坐一分钟，准备溜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走到走廊的尽头隐约听到晨光机械秦总说话的声音，好象还有钱多多，芒果停了下来，轻轻地沿着回廊折回，从包间的门缝里看到秦总嘴里在说着什么，听不清楚，突然“哗”一下几个人都笑起来，好像他自黑了一把，可见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啊，打通了自己就能抵达别人；孙成深陷在沙发里，笃定而悠闲；钱多多小鸟依人般地坐在他旁边；想到那天在酒桌上孙成最后要跟自己拼酒，这么看来，芒果就觉得孙成有一点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同志了，男人嘛，哪能一点血性没有？不过想想他平时坐在最后一排，男人的荷尔蒙象雨一样“哗哗”地下，却还能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克制，足见其心智的健全。聪明和狡猾的差距一定不在智商上而在道德上。

芒果略一愣神，觉得孙成的泡妞水准堪称精湛。不过话又说回来，再精湛也是有破绽的。

从虚掩的门里传出他们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大家都在活动。银行方面也乐得配合大家活动。但就是暂不放贷。

4

芒果的思想有一点跑远了，想孙成这种平时不苟言笑的男人会如何泡妞呢？

男人泡妞一般跑不出这三步曲，先展示自己引起对方注意，赞美接近对方；然后吃饭喝茶套近乎，调情送礼物；最后上床。孙成也不会例外吧？

芒果突然想到一位兄长，这位兄长诗写的很好，尤其是情诗。后来芒果发现与其说他喜欢写诗，不如说他喜欢写诗送给女性，诗只是他接近女性的一个手段。芒果偶尔会背他的情诗以此来打击挤兑他，他会很生气并拼死抵赖！一副“他做得，你说不得”的嘴脸，兄妹二人为此数次翻脸，不过又数次和好，这一点当然不会影响他们兄妹情深的。

这位兄长绝对是人间情爱史上的“奇葩”。他非要芒果把他想成他即使谈八次恋爱，结五次婚，但他仍是贞女烈男。一般人练的也就是个“劈腿功”，一只脚踩一只船；这位兄台双手也派上了用场，他是一脚踩一只，一只手拉一只，最后还用嘴叼一只，恨不得再用两只眼瞄两只才好……同时跟这么多船扯上关系，平衡性当然不会太好，风花雪月，虚枉了一场，这不最终风散了雪化了月暗了，拿兰花的手也不小心哆嗦了一下，兰花掉下地，碎了。听说这位兄长最近又交了一个新女朋友，这个女朋友送了他一首诗：

亲爱的，为了迎接你的到来

我准备了一湖辽阔的水

一点洗去你的疲惫

一滴洗去你的焦灼

一缕洗净你被小媳妇们摸旧的身体

一湖洗新你不够坚贞的灵魂

亲爱的，为了迎接你的到来

我还准备了一把刀

你一定要把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割掉

在这个万物重新发芽的春季

它不再是老物返青

而是枯木长新芽

就象满池的韭菜一样

割完一茬又一茬

但每一茬都是新的

看完芒果捧腹大笑，真是奇葩男巧遇极品女！亲爱的，你来啊，你怎么不来啊，你敢来，我就敢上酒上菜最后上把“刀”。可是看完这首诗，这位兄长该多么忧伤，明摆着就是表明：用旧的不要!看来象“忠贞”这样美好的品质，不仅男人喜欢，女人也珍惜啊！“贞洁”不光用来要求女人，对男人亦变得同等重要。

这么一路想着，芒果早就出了咖啡馆，而且不知不觉地已走到厂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磕睡。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这就奇怪了，今天是休息日，谁会来？

迎面走来两个男子，个子不是太高，微胖。仿佛要跟芒果擦肩而过，芒果进厂，他们意欲出厂，可看见芒果其中一位好象有一点犹豫，也就那么一瞬，芒果礼貌的笑一下，“您好。”

两个人相互看一下，停了下来，稍矮的那一个说：“你好，我们是开发区管委会的，我们想对周边地区的企业作一个走访调查。”芒果一看不像，开发区的几个人她都认识，但她不点破，听口音是当地人。而且脸熟。芒果迟疑了一下说，

“那我领着你们看看吧。”

先把他们领到产品“陈列大厅”，打开所有灯光，

“我们绝大部分沙发都是出口的，内销只占5%，2017年我们创汇1.2亿美元，为周边地区的失地农民提供500个就业岗位，虽然和周边地区化工企业相比，我们的销售收入不算太高，但我们企业零污染，生产的产品健康、环保、无公害……

从陈列大厅出来，芒果又把他们带到车间，“我们的车间都是人性化设计，尽量避免职业病对工人的侵害；全年的能耗跟其它行业相比更低，特别是用电和用水更是节约型的……

最后芒果把他们带到原料存放点，向他们介绍从采购源头上就严格把关，所用原料都是精选和优选……在工业链中，中间厂商对原料的高要求，对上下游都会起到良好的制约作用，对净化工业生产的大气候发挥良性的调节作用……

一路下来，芒果口干舌糙，邀请他们一同去办公室喝茶，他们拒绝了，只问了一下芒果的名字，就驾车而去。

芒果坐在办公室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5

一个月后的早会，黎总红着脸兴奋地说，“我们的贷款下来了。”并侧着头问芒果，“什么时候认识分管金融的王市长的？”芒果说：“不认识，而且从来没见过面。”

“那银行的陈行长怎么问起你来，并说王市长表扬你呢。”

芒果恍惚了一下，想到那两个人。而且为什么当时会觉得脸熟，一定是在电视或者报纸上看过。

“这一次听说零污染、占地面积小、能耗低、信用好、工人信赖、节约型的企业贷款下来的多，那个晨光机械牛哄哄的把销售收入报那么高反而没批下......看来国家也在不停的调整工业化的步伐，现在不是搞不搞的问题？而是如何搞好的问题？如何减少其负面效应的问题？要想可持续发展首先不能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说完这些，芒果发现黎总朝李主任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李主任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黎总高兴，突然宣布说厂里要为童油盐和梅安泉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费用全部由厂里出。这也算是企业的文化之一。这样一来，全厂到处溢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仿佛厂里每个人都要娶媳妇了。

婚礼在厂里的小礼堂举行，全厂集中放假半天，婚礼从下午2点开始，黎总上台讲话，上来他就说“看到这么多美女我就淌口水，看到这么帅哥我还是把口水给生生咽了下去，俺娘说不是自己的不能惦记……”肥肥的黎总因为高兴，讲话蛮有喜剧效果的。

童油盐单膝跪地，向梅安泉递上花束，全场起哄，男工一起喊：“扶起他，扶起他……”

梅安泉对着童油盐笑，把手伸给童油盐……

突然一条短信挤进了芒果的手机：贵单位账号3699于03月26日15时10分转入人民币1000万元，……芒果看到这儿，无声地笑了，他想黎总也一定收到了同样的短信。果然。黎总兴奋地满脸通红。

全场工人还在继续替童油盐呐喊：“扶起他，扶起他……”

梅安泉低身正要扶童油盐时，黎总突然大叫一声：

“且——慢——”

黎总拿过话筒深情地说：“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今天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童油盐和梅安泉大婚是一喜，还有一喜，厂里的贷款下来，厂子有救了！在这里我表态，我一定好好带着大家一起干，不辜负社会和大家对我的信任，也不辜负这一千万！”

黎总把话筒交给童油盐，说“兄弟，该你了。”

童油盐拿着话筒，对着梅安泉说，“婚姻也是一种承诺和抵押，是一个人摆在世人面前的社会信用，我也一定好好干，对得起大家对我的信任，也对得起梅安泉的一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童油盐自己悄悄地站起来了，下面的女工大声喊道：“站着说不算，跪下重新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