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京看天安门,是每个中国人的儿时梦想。搭上“70后”末班车的三炮亦不例外。
为了梦想,三炮多次在心里发誓,要好好念书。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入学才一个半月,三炮就抵不住秋乏,下午第一堂课,就睡大觉,做梦去了北京。
“天安门……五星红旗……”老师带领同学们朗读课文,正准备读下一句时,三炮睡醒了,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吼三声:“我爱——北京——天安门。”
在一片笑声中,他被请出了教室,从此获得“三炮”这个雅号。
人如其名,在武陵山区长大的三炮,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易遭同学调侃,但他天性要强,柔中带刚,惹急了他,吼三吼,够你喝一壶。
上初二时,他发过一次飙。
那个年代,课外作业少,一放学,孩子们满山跑,尽情撒欢。
“三炮三炮,虎头虎脑,怕事胆小。”
“三炮三炮,打仗不照(方言,不行的意思),跪地求饶。”
每次课外活动,三炮都要被“撩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编念着“三炮”顺口溜。
“三炮打人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同学们扭头看稀奇,只见三炮把一个大个子男生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嘴里吼三吼:“我照——我照——我照!”
“说我什么都行,说我打仗不照,那不行”这是三炮的“底线”。
看到邻村豁牙子哥到北京当了兵,三炮也立志从军,保家卫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出言不逊,亵渎他的神圣使命。
此后,再也没有人敢突破三炮的“底线”,就连“三炮”顺口溜也没人编念了。
最终,三炮还是没能从军。
他报名参军的那年,据说招的是坦克兵,要求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三炮初中毕业时,个头已有一米七八。
为參军而练就的体能,没白费,三炮被选进高中学校田径队,后来,考上体育学院。
毕业宴会上,三炮和“七兄弟”约定:15年后,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
踏进大学校门,三炮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混出个人样。
从深山里走出上大学,三炮是百里挑一的。
同村的玩伴,上高中的就三炮一人;同镇的初中同学,也只有三炮和“七兄弟”考上了高中。
其余同学,要么在家务农,要么外出打工。
说来也奇怪,辍学回家的同学,日子越过越红火,家庭条件个个超过三炮家。
原来,三炮家的条件是全村最好的,粮食短缺期,还有余粮周济乡亲。自从供孩子上学,他家的房子越来越破,外债越借越多。
每年过春节,只要外出打工的玩伴返乡,村里“万元户”就要增加几户。
三炮并不在乎这些。他受到的“刺激”太多了!
上小学时,教室漏雨进风。等他上初中,原来的小学翻了新。上高中时,原来的初中,平房改为楼房。高三那年,五层楼的实验室封了顶。听说,来年能上微机课。可是,三炮在大学里第一次上微机课,还是邻座的同学替他开机的。“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看着电脑满屏花花世界,三炮不由得感叹科技发展太快,祖国变化太大。
转眼间,毕业五六年了。昔日“七兄弟”,个个大变样。
一个读博士出国了,一个考公务员当了处长,还有进国企当老总拿年薪的,自主创业当老板的……看着同学们纷纷买房结婚生子,三炮还是孤身一人租房子住。
“不是我不解风情,我的词里也有风花雪月。”同学聚会,个个埋怨三炮眼光太高,可他有苦说不出,反驳说,现在的姑娘太现实,第一次见面就问房间车。
不仅情场失意,而且事业不顺。短短几年,三炮做过体育教师、健身教练,又转行当律师,后被一家大商城聘为保安队长。
老同学都不理解,纷纷埋怨他不安分。
三炮的委屈,藏在了心里。谁不晓得“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可我得罪的就是小人。
“还是当保安好!单纯,自由。”三炮自言自语,你们一个个都发达了,谁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呢?
15年时光,眨眼就到。“七兄弟”就剩三炮一人。
当处长的同学“双规”了,国企老总、创业老板先后蹲大狱,出国的同学杳元音信……
三炮决定只身进京,好好地看一下北京天安门。
车到北京,三炮跟着乘客挤出车站。走在他前面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拎着一只公文包,两人边走边聊,有说有笑。突然,人群里窜出一个长头发的青年人,夺过公文包,转身就跑。
“小偷——站住——别跑!”三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又发飙了,吼三吼,甩掉行李,追了过去。
“长发哥”跑进一个胡同,三炮跟了进去,刚进胡同口,三个手持匕首的男子迎了上来,不由分说,举刀便刺。三炮转身闪过,左突右挡,沉着应战。无奈手无寸铁,以一敌三,几个回合下来,三炮身中数刀。
眼看形势不利,三炮不敢恋战,只好摆脱“匕首男”,继续追赶“长发哥”。见三炮穷追不舍,“长发哥”也掏出匕首,回身迎战,围攻三炮。
受伤的三炮,倒在了血泊之中……
醒来时,三炮躺在病床上。
“小偷呢?包呢?”三炮问。
“被民警抓了,包拿回来了。”被抢公文包的小夫妻在病床前陪护,见三炮醒来问话,便告诉三炮,公文包里装有科技机密,抢包的人,不是一般的小偷,而是特务。
听着他们讲述,看着挂在床头的“见义勇为”奖章,三炮顿时眼前一亮,奖章上雕刻着天安门城楼,盒光闪耀,发出万丈光芒。
(转自《金山》杂志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