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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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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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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故乡

  离开家乡,也有近三十年了。这样说,其实有点矫情,我只是从村里到县城十几年,再从县城到邻市赣州十几年,我连江西省都没有出。但我一个农村长大的人,就这么点岀息,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村子、顶多乡镇才是真正的家乡,而县城以上就是外面的世界。至于邻市,更是远离故土了。

  我的家乡一点也不起眼,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丘陵众多,小山坡上长满了松树,但这产出不了什么经济效益。田地高低参差,由于水利设施匮乏,种田完全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年景好,或可有个好收成。若逢干早,整个晚稻甚至都会绝收。那时在家,见多了村民为争水源大动干戈,打架斗殴。霸凌强横者拳头说了算,人单力薄者则饱受欺凌。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老百姓却又不算刁悍,再强蛮者也只敢底层互撕,遇到官家立马就怂,甚至见到个村支书,也会点头哈腰,满面媚态。至于其他大多数村民,更只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勤耕苦作,惨淡度日。

   按理说这样的家乡,丝毫不值得留恋。可我的心里依然放不下那份眷念。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份眷念愈加增强。我的家乡就算再不堪,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我生活了三十多年。在这里长大,上学,结婚,生子,我的一双儿女都在这里出生。我家老宅旁边,有棵两人合抱的大樟树,枝繁叶茂,状如华盖。小时候上去掏过鸟窝,被小鸟的爹妈喷了一脸鸟粪。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炎炎夏日,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劳作,晚上拎个竹席,在大樟树下酣睡,繁星满天,夜风劲吹,那个凉爽,是今日空调房里无法比拟的。

  由于在家过得实在窘困,也由于不甘心在乡村碌碌一生,我借钱做起了生意。开始在圩镇,后到县城,再到现在的赣州。一路走来,无比艰辛,却也由此洗脚上岸,走出农村,现在居然也成了所谓的城里人。但每年过春节,我全家都会回去,虽然住在县城,但也会回老家打扫一番,贴几副春联。年年如此,象只候鸟。遇到乡邻,都会热情地互致问候。只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竟然全不认识。身在老家,却有种做客的感觉。

   在城里奋斗多年,为红尘俗务,耗神费力,疲惫不堪。有时遭遇挫折,或被欺骗愚弄,便会想起一句话,城里套路深,我想回农村。可要是当真起来,谁又能做得到?尽管老家新修了水泥路,新建了好多小洋房,貌似越来越好。可现在一切资源都在往城市集中,农村老家只能越来越空心化、边缘化。几十年在外,从思想到习惯都与老家的人格格不入。家乡对我而言,只能远远地眺望,再要回到过去,已经没有这种可能。

   可我为什么还怀念家乡呢?这可能是一种不舍,一种情怀。生活可以漂泊,可以孤独,但灵魂需要归依。夜深人静,有时也会如哲人般妄想,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身心俱疲时,又会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可归去之后,那些痛苦烦恼就能够不在了么?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容易。意淫之后,日子还是照常,第二天还是乖乖地融入城市的熙来攘往,灯红酒绿。

   在内心深处,家乡愈来愈远了,家乡快变成故乡了。但过年同儿孙回去,我还会对他们说,你们要永远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根就在这里。其实,我这样说,也只是尽份心力而已,儿子这一代,应该没有象我们这代人对老家的那份惦念了,到了孙辈,就更淡漠了。今后他们的视野,应该在更广阔辽远的世界。

   我想,我们可能是怀念故乡的最后的一代人了!

   故乡是什么呢?故乡是乡邻们亲切的乡音和憨厚的笑意,是农舍袅袅的炊烟和檐下不绝的雨声,是满山奔腾的松涛和夏夜田野澎湃的蛙鸣,是清明扫墓时坟上的凄迷荒草,是婚丧嫁娶时或欢闹或哀伤的唢呐,是大年三十除夕夜漫天轰鸣的鞭炮声……

   对我们这些在他乡拚搏的浪子来说,更是回不去又放不下的绵绵的思绪和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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