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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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冬天快乐且美妙的精灵，给人无限的愉悦和美感。可由于我栖身的赣州处于赣南，本就很少下雪，加上地球这些年变得越来越暖，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下雪了，赏雪也成了一件极奢侈的事。
没想到今年见到了一场大雪。我在乡下老家建房，上半年开始张罗，到年底主体才基本建成。我做完扫尾工作，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回赣州。天气寒冷，气象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但我并不放在心上，因为前两天还在出太阳。以前多次听说会下雪，可结果雪的影子也没见着。我早早上床休息。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外面寒风呼号，吹得窗户纸飒飒作响。我惊醒后抬头朝窗外看，外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但我感觉到外面风声消失和骤然肃穆冷峻的宁静有点不同寻常，难道今夜真会下雪？我的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天亮了，我穿衣起床，窗外透进一片白光。我上前一看，只见外面草地上和对面房顶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真的下雪了！我又惊又喜。打开大门来到屋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冰凉甘冽的空气沁人心脾。这时雪势已缓，只有几朵零星的雪花在不紧不慢地飘落。我以为昨夜下了雪，这时已是尾声了，马上就会雪过天晴，云开日出，阳光普照了。
我忙忙洗漱，接着弄早点。这时天阴沉沉的，雪又开始发力，密集了起来。我吃完早点，收拾停当，锁好院门，准备步行到镇上乘公交车去县城坐火车。这时老宅旁边的大樟树上，一群鸟扑腾着翅膀在空中飞舞，并嘎嘎地叫着，煞是热闹。这么冷的天，它们飞出来，好像不是觅食，下的雪也不足以压塌它们的鸟窝，它们出来飞什么呢？难道是为我送行么？
我走出村子。雪越下越大，我脸上戴口罩，手上皮手套，羽绒服上的帽子也扯起来扣在头上，全副武装，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雪花落在眉眼处，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我上半年回乡筹建房子的时候，是炎热的夏季，一晃几个月过去，现在房子建成，已是隆冬飞雪。触景生情，不由得吟起《诗经.采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在我六十来年的人生经历里，这种雪中行的记忆只有不多的几次。印象最深的是七岁读一年级的时候，当时小学就在我们村里。那年冬天下鹅毛大雪，放学时班主任肖其元老师撑把雨伞搀着我踏着没脚面的积雪送我回家。五十多年过去，这个画面还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还有一次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在做小生意，骑自行车去邻乡镇上摆地摊，收摊回家时也是风雪飞舞。可我当时蹬着自行车，浑身发热，一点也不觉得冷。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况且那时三十多岁，年轻。而这次踏雪而行我已六十多岁，岁月真是白驹过隙，转眼就过了盛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山河不变，四时循环，日月永恒，人只是匆匆过客。
山坡上，旷野里，空无一人，唯有漫天风雪。大路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独行。“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份连大漠。”我顶风冒雪大踏步走着，心中突然联想起林冲雪夜上梁山的场景，只是心境完全不同。林冲雪夜上梁山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而我风雪中跋涉是要回到家人身边，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愫。我扯下口罩，长啸两声，飞雪蜂拥呼应，几个月来在老家建房的孤独和劳累一扫而空。
大雪纷纷扬扬。雪花像无数只蝴蝶，漫天飞舞。又像从天而降的巨大瀑布，无边无际，争先恐后往大地飘落。我拍掉帽子和肩襟上的积雪，继续往前走。经过路边一户人家门前，那户人家的一条狗跟在我身后。我突然觉得手中的提袋莫名动了两下，扭头一看，原来是那条狗在用嘴顶我的袋子。我大为惊讶，只听说峨眉山的猴子会拦游客讨要食物，没想到这条狗也会向路人要吃的。也许是大雪天食物难觅它饿急了吧，我摘下手套从提袋里掏出一块油酥饼丢给它，继续前行。
到了镇上，坐上去县城的班车。乘客不多，都在兴奋地谈论这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大家对明年的年景充满憧憬。
到了县城。可能是县城人多车多，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积雪。由于我坐的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便回县城的家里休息了两个小时。等到我下楼去坐公交车上火车站的时候，只见外面风雪弥漫，银蛇狂舞，整个天地只有雪在酣畅淋漓地肆意狂欢，县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色世界。路边的汽车和景观树上都落满了白雪，大街和人行道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雪地毯，走在上面软软的，“咯吱咯吱”作响。过往的汽车除了挡风玻璃雨刷器的所及之处干净，其他地方全是厚厚的积雪。车子一过，卷起的雪花飞扬起来，拧成一团。
我乘公交车赶到火车站，坐上了去赣州的火车。列车呼啸南行，车厢内温暖如春，车窗外却是冰雪世界。沿途的山林、田野、村庄都笼罩在漫天风雪中。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路上外面的景色冰雕玉琢，如梦如幻，美得像童话中的仙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令人敬畏。我摒住呼吸，尽情地欣赏窗外那洁白的世界，那么庄严，那么肃穆，那么圣洁，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我感到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车到赣州，已是傍晚六点。我本以为赣州市区不在下雪，谁知依然在下，只是稍小而已。火车站广场霓虹灯闪烁，纷纷扬扬的雪花婀娜多姿，仪态万方，在变幻的灯光照耀下，变化出不同的色彩，煞是好看。几个年轻女孩欢喜地尖叫着，在灯光下的雪花中摆各种姿势拍照。赣州城区近二十年没下过雪了，这场雪给了赣州市民太多的惊喜和欢乐。
我坐上了开往市内的公交车。妻子已弄好了晚餐，在等我回家。
2024.1.12 于泰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