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井
黑井,云南一个被盐文化腌渍过的历史古镇。赭色的五马桥上,似乎还回响着古代运盐的马蹄声。小镇岩层里有盐,地心里有盐,连黑井人晚上的梦也是咸咸的。
黑井的历史是由一头黑牛用舌头舔出来的。至今,那头传说中的黑牛还时时凸现在人们的面前,它用极其敏感的舌头舔着咸咸的岩石,舔着泛黄的昨天。
小镇很小,惟有一条街的小镇笛管一样细长细长的。小镇很小,小得不便铺开宣纸,所以文笔塔才站在高高的山颠上直抒胸臆,将小镇的心事交给蓝天去表达。
黑井流淌着盐水,流淌着财富,流淌着昔日的富足和繁华。那时,每天这里都有上百匹骡子驮着柴禾进来,每天都有上百匹骡子驮着盐巴出去,还有到这里来经商的富商巨贾,还有到这里来休闲的达官文人,以及山里山外到此赶集的小贩、农人,这血管一样的小镇,差点儿就被这鼓动着的商潮人潮胀破了。黑井的昨天让人訇然心动。
盐,融化在血液里,也融化在那个时代的经济大动脉中。白华华的盐巴被马帮驮出去了,白华华的元明清课银被马帮驮进来了。黑井流淌着小镇的兴奋和骄傲,流淌着那个时代的繁荣和富足。
面对面的两架大山拼命地挤压着小镇的生存空间,这一挤,却把小镇的世界挤到昆明的拓东路的盐行街上去了,挤到西藏、挤到京城里去了。黑井,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黑井的名称被一头牛舔得很黑,但要编织它的昨天却要用阳光的经纬,小镇的昨天很亮。那时的小镇呀,灯火辉煌,彻夜难眠。
奔腾的龙川江不断地流走岁月。
荒草无声地掩没着的时隐时现的古驿道,这便成了山谷里时隐时现的,绵延着的,断断续续的往事。黑井,情意绵绵的诗,
昔日车水马龙的武家大院、王家大院门庭倒是有些冷寞了,红砂石的墙面已被风雨剥蚀,雕梁画栋早已褪去昔日的铅华。阶砌下,纺织娘还唱着那支老歌,石板下面有蚂蚁王国牢固的工事,横梁和隔板已是黑牛的颜色。曾经从这朱漆大门里出出进进的少爷小姐是否有过什么桃色新闻呢?这都早已无从记取。如今,只有导游的三角旗引领着小镇不认识的陌生人,在这里指点古宅的昨天。
入夜,黑井小镇静静地躺在龙川江的臂弯里睡了。山风轻轻地梳理着小镇一天的疲乏,龙川江用“听松”节拍抚慰着小镇甜美的梦。一个忙乱了一个个时代,一个累倒了一个个世纪的老人在这里睡了。龙川江啊,切勿大声喧哗,千万不要将小镇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