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水墨描出来的一般寂静。蝴蝶默默地静止在花朵上,时间似乎已经睡去,潭水澄碧无声。绿绿的芳草和透明的露珠象征这山谷的情绪,小松鼠自由自在地啃着阳光。
雾,无声地湿了歌曲一样的山路。
大自然用绿色洗涤过的山谷。声音没有被机器切割过,色彩没有被画笔修改过,秩序没有被观念规定过,开花和结果都是山谷的本意。岩石静穆如远古的雕像,云和雾飘游得十分随意。层峦叠嶂,多维度的空间奇幻而幽美,一切缥緲,一切历历在目。山泉流淌着沁凉的芬芳,不再奔走的风躺在花心里休息。
繁杂的喧嚣远了,病态的苍白远了。坐进山谷的视野,你便坐进了忘却,忘记是一种自由。此时,你会听见王摩诘喂在他诗中的那只山鸟,在春涧中啼鸣。这是人生一次迷途还是回归?惬意得就像躺在母亲怀里。一种被抚爱的无忧无虑和陶醉。面对神秘朦胧的幽谷,恍兮惚兮的深壑似乎含有一切,你想象什么,便出现什么。缺憾的人生得到补偿,失重的心态开始平衡。古树上垂下的悠悠葛藤,一种又有心又无心的垂钓。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心灵会有一种超然的领悟。于是,人、大自然以一种参不透的精神便都一同融合了。
季节美丽如少女的流盼。
山谷,一帧水墨的写意,含蓄而蕴藉。驮着花粉的蜜蜂,羽翼薄如金属的簧片,在飞行中震颤诗的主题。岩缝里,有它们甜蜜的储藏。
山谷静静的,阳光像小猫的舌头,无声地在舔森林中那帧湖泊。一对美丽的天鹅,在这里反复晒洗他们洁白的爱情。锦鸡亮开翅膀炫耀她的毛羽,醉了的风没有再去蛊惑影子。
泥沼和洞穴,坦坦白白的阴谋。藤和树,生命与生命的一种纠缠。松塔坠落,去寻找厚土。死,如同生一般的美丽。
钟情鸟始终都在筑爱的窠巢,纺织娘把情感震颤得十分好听。
躺在山谷里,你进入一种虚静的状态,细听山泉用音乐的脚步走下山冈。蓝天把白云写成鸽子,开不败的山花是山谷永远不会消失的微笑。阳光嫩嫩的金色撒在草地上,悠然的鹿群有如美女散步。没有围墙,没有宫闱,一个个美丽的小蹄子,溅起一朵朵美丽的音符。一条抒情的小河,细声细气地、弯弯地从草坪上流过,委婉如李易安的小令。
山谷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小鸟的翅膀,交给了风……
蘑菇顶着伞从雨季走来。
蒲公英被一阵西风吹瘦。
谁能闯进这样的山谷?像无意中撞开美的大门。躺在山谷里,思绪便再也收不回来了,一种舒心的融化。你自己不再是你自己,山谷也不再是原先的山谷了。不是为了印证什么,也不需要回答什么,无所谓失落,也无所谓欲求,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任山谷潜入,任自我融化。真有点“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意蕴了。生命纯净如泥土。
像一株十分随意的小草,绿绿的,你长在山谷里,一种感觉向自然植入。一切都脱俗了,从石头里碰出来的火很干净,人生燃烧得十分透明。那些被超级市场吵得烦闷了的人,实在该到这山谷里来走走。
有谁愿意走出这山谷?就像你不愿走出昨夜美好的梦境。山谷里的一切都是超时空的,像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又像进入了从未领悟过的未来。阳光象征一种成熟被幽闭于果实,水滴从草根走进绿色甜蜜,虚化后的岩石是一个远古的冲动,……山谷,少女一本还没有完全展开的日记。于是,你想象自己是一只钟情的候鸟,年年都会飞回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