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和山的春天

富和山地处被誉为“三江之门”的云南省怒江州兰坪县中部，海拔3695.5m。因为它海拔高，地域边远，所以这里的地域文化、自然风光都还保存着最原始的、原生态的风貌。富和山(三江并流地区已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有好多人迹罕到的地方，是长在深山人未识的美丽。 ——兰坪采风手记

富和山的春天。海拔3695.5米的富和山把这儿的春天举得高高的，高得有点远离红尘，高得让这儿的春天成了那些艳羡原生态、艳羡野性和刺激的都市人的一种仰望，一种很难企及的心愿。

我们从兰坪出发，汽车一直在山路上颠簸，汽车从山峦里出出入入，弯来绕去，那才叫穿云破雾呢。一进富和山，我们就走进了美好和春天，在这空气清新的大氧吧里，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花香的空气，那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啊！在大自然一尘不染的怀抱里，我们连咳嗽都十分小心，生怕惊醒了大自然那个恬静的梦境。山谷里，山花烂漫，香风送爽，高山草甸绿绿的，山地高坡干干净净的，让你每一抬腿动脚，都生怕踩脏了这块土地！而山坡上那些木栅栏里的人家，倒有点像董其昌的水墨，炊烟、蓝天、朝霞，以及草坪上悠闲地啃着青草的马……一种淡淡的抒情和写意，一幅十分随意的素描。似乎这里住着的人家都是一些超凡脱俗的人，而这里的歌声，也就“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了。

呈现在你眼前的都是些水墨丹青，立体的山水，可这都是些什么样的画家啊？你看那气魄、那大手笔，一笔抹出去就是紫雾丹霞、淡墨远山；那绿的、红的、紫的色彩，“唰”地一下泼出去，就成了森林，就成了满山遍野的杜鹃。山溪弹着琴弦在高山草地上流淌、小鸟驮着美丽的音符在大森林里飞翔，微风弄松，风过空谷，水声、风声、鸟声……组合成富和山的交响音乐。蓝天上的白云天天都有不会重复的演出。而那丛林里的红腹角雉，却在演唱那支森林恋歌，开始求偶声声了。

这儿的春天大红大紫的，大手大脚的，随意挥洒着色彩和花瓣，就像国王或者公主随意挥霍她们手中的金钱。这儿的春天，莽的莽撞的，说来就来了，野性得很！这儿的树木一个心思不断地向上生长，这儿的花朵一个心思不断地开放，一点也不懂得去谋划期货，一点也不懂得去考虑是亏损还是赚钱，一个没有目的的生命过程。

这儿的朝花，不时兴夕拾。

这儿的春天模特儿似的，不断更换着云霞和鲜花的衣裳。红的紫的花朵，在树枝上舒心的、大大方方地开放，就像不计较稿酬的诗人，随意发表心情。没有苦难，没有忧伤，也无须刻意地要抵达什么幸福，一个被老子诠释过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春天。读了富和山的春天，你才懂得：这才叫生命享受生命，这才叫生命真正的欢乐啊！

富和山的杜鹃花呀，满山遍野，没遮没拦，没边没沿，想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想红就红，想紫就紫，让你去品味自由，让你去品读潇洒和烂漫！这儿的春天野心勃勃的，不断的侵略，不断地扩张，而那些垂吊着松萝的云南松、那些澜沧江黄杉，却像比赛似的，一株比一株长得直，一株比一株长得高，相比之下，这儿的天空倒显得不是那么高了，让你产生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心情。更为奇特的是这儿的丹霞地貌，陡然耸立着赭红色的崖壁，岁月在这里裸露它带血的骨骸！有时，你又会觉得这是春天呼啦啦一声扯开的一面火红的旗。不管西北风有多么硬，也不管暴风雪如何咆哮，春天的这一面火红的旗帜呀，就是不肯降下！

我没有直接感受过富和山的冬天，但我知道富和山的冬天异常寒冷，正因为那双冷冰冰的手臂把春天箍得太紧，所以富和山的春天才爆发出如此火辣辣的热情！那些国色天香是香不到这儿来的，那些荷花、水仙是开不到这里来的，富和山的春天选择花朵，比皇室选择妃子还要严格！这儿的花后是高山杜鹃。

在读了富和山的丹霞地貌，品味这儿的山岚青松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人产生要用灵璧石去堆垒风景的灵感了。说真的，我完全被这儿的春天惊呆了，被这儿的春天感动了。坐在那棵高山杜鹃下的草地上，我的心情慢慢地开始平静了下来，说来也怪，此情此景却由不得我会想起江南的春天来，那“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春天。那江南的春天呀，连桃花都开得就像一个个抿着嘴唇笑不露齿的江南女子。喔，那吴侬软语的春天，那乌篷船上的女子回眸一笑的春天。我回味着那些“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句子，体味这意境里温柔委婉、含蓄细腻的江南的春天，然后再来比对眼前这一架架大山用肩膀扛起来的，富和山野性的、热情奔放的春天，心中有一种咀嚼不尽的诗意的快感，而后我会心地一笑，那两种地域的春天也就在我的心灵中得到对接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一种消化呀！原来春天也是有性格的，这又使我想起了我所居住的春城昆明，那儿的春天乖乖的，懒散得就像躺在那个城市怀抱里的一只“猫咪 ”。

春天、风景，似乎总和美人联结在一起。美人就是人们心目中最美丽的风景和春天。在江南那棵芭蕉树下，总有一个手执纨扇的女子。在那朱栏玉砌和柳丝编织的风景里，也总会有一个娇美的仕女在荡着秋千。富和山高高的，它把世俗和物欲隔在大山之外，可表现美、表现生命，它却从来不吝惜色彩。它把美表现得那么干净，一尘不染。甚至于当那个身着朝霞般彩裙的彝族少女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都会以为她是从云霞里走出来的。是的，只要那个身着彩裙的彝族少女一出现在那滇藏木兰的前面，富和山的风景便陡然亮了。美人，是这高原上的春天不能不呈现的主题！

这儿的山山水水把这儿的女人养育得多姿多彩、风风火火的。她们在雾里花里出入，该不是自然神的女儿吧？一种有高度的美丽。如虹似霞地从大森林里飘了出来，给你一种且妖且仙的感觉，那秋波啊，雾湖（富和山上一个清澈见底的湖泊）一样的美丽动人。不管怎样阳刚的汉子，在这些楚楚动人的女孩子面前，那骨头也就酥了。到了富和山，你才懂得美的极致原来是女人。连那个在山地里耕地的女孩子，我都不敢相信她会是一个什么凡人，我在心里暗暗地想，那会不会是天上的织女改行了呢！?

富和山实在美丽得很，富和山就在这三江之门里，如果有了机会，你都不肯迈步走进这三江之门，那么，恐怕将来你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2009年5月2日 定稿于昆明

原载：《散文百家》2009年第11期

《西部散文家》2008年第4期

《走进中国绿色锌都——兰坪》作家出版社，2008年11月

《苍狼大地》内蒙古教育出版社2011年3月

2008年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