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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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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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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画

高原人凝重的情感第一次在岩石上出版了,在火之后青铜之前。这是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读一千年,读一万年也不会腻味,太阳天天都要以新奇的目光欣赏这幅画。那苍劲粗犷的线条,是生命和艺术从时间的尸骸下爬出来的不死的灵魂,一笔一画,在现代文明中描写惊诧和轰动。

联结着愉悦的情思憨态可掬地开始。

未脱离形象的心绪朦朦胧胧地定格。

生命之树上一个刚刚晒红的想象。初具形态的小雏从蛮荒中破壳,情感的种子在心灵的原始和混沌中开花,文明从野性中擎起一轮太阳。风雨雷电无法轰毁这站立的生命形式。

你走近崖壁,也就走进了图画。虚化后的山谷似乎很静,风是躺在岩石上睡熟了的麂子,花朵因静止而还没有走上铁青的枝丫。太阳是一只快要丢光了箭镞的豪猪,圆圈上辐射稀稀疏疏的线条。受伤的豹子跌进美好的梦幻,心把血滴成诗的永恒……

想象中那山谷很美,一只岩羊信步走过嫩绿的草坪,潇洒飘逸,在绿茵上浮游如黑褐的烟云。似乎从远山突然传来一种声音,是小羊羔的寻找?还是异性战栗的呼唤?那偶一回首,偶一凝目,这美好的瞬间便成了永恒的风景。

就像“虫二”是无边的“风月”一样,叹息被山风背走了,眼泪被泥土藏起来了,微笑在时间中凋谢了……崖壁上留下些很难理解又很有意味的符号。

那时,人类还无法离开山洞和篝火,凡高的向日葵还没有可能在崖壁上开花。

遥远的昨天,一幅着墨不多的素描。用大写意的手法,将人生描写得十分苍凉。人埋伏在树丛里,力量埋伏在肌腱里,杀机埋伏在箭镞里,深山里一次辉煌而又豪迈的等待。

人生,在大森林的弩箭上绷得很紧。

人和自然相角逐,奔跑追赶飞旋。一块石斧投出去了,那是人类不可战胜的力量与尊严!

一种古老的记忆,一页史诗,一道可以走进古老的思想和情感的大门。你很想看看昨天的背面,风,无法翻动这沉重的一页。

在这崖壁前站久了,就会有野性的风吹来,就会嗅到猎物烤香了的气味,就会读到拼搏和血。生生不息的大宇宙在这里偶露峥嵘。

那些手舞足蹈的男人和女人,是跳锅庄?东巴舞?目䁘纵歌?是,也不是。这是舞蹈古老的源头。你看,他们一挥手就卷起一阵欢乐的旋风。一抬腿,一顿脚,那原始的情感就会夯得大地生疼。粗犷的旋转和扭动,大手大脚的,莽里莽撞的,依旧是举起猎物时那种疯狂和欢腾,仍旧是追求异性时那奔涌的情潮。

一个从大森林里走出来的女人,不时兴用树叶遮羞,赤裸裸的,赤裸裸的人体朴素如高原明艳的湖泊。把今天见不得人的部位大大方方地特写在崖壁上,特写神圣的崇拜。那录进崖壁的牧歌是难以释放出来了,却让崖壁透露一个古老的信息:渴望生殖和繁衍。

人类刚刚萌动的艺术,像从笋尖里刚刚醒来的春天。混沌的,拱动人心的意识,震颤为崖壁上描绘心像的曲线,这线条便是崖壁获得生命和灵魂的血管。

像高原人大大方方地站立在世人的面前,这艺术史刚刚翻开第一页就如此古朴而凝重!

原载《散文》199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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