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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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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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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和校园

故乡,在我记忆的屏幕上,经常出现的是我邻家的丫丫。她,就是小伙伴们做“老鹰叼鸡”的游戏的时候,那个总拽着我的后襟的小姑娘。

夏天,我和她肩并肩地趴在开花的草地上。两双小脚丫搅动着绿色的波浪。她把头贴在我的脸蛋上说:“阿牛哥,等我长大了,长到妈妈那么大的时候,我就嫁到你家去,做你的媳妇……”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当针的木刺比画着给我“补衣裳”。一不小心她手里的刺扎了我一下,疼得我直嘘冷气,她却高兴得咯咯咯地笑。

故乡,我长大了,你的茅草房在我的眼里变矮了,可在跳跃的小溪里,在颔首的蔷薇花里,依旧藏着丫丫那甜蜜的美。在那条叠印着我的脚印的石板路上,我看见你像丫丫一样微笑着向我走来。

蔚蓝的天空。

草地上,一个天真的孩子放出了一只风筝,像一只带哨的鸽子,放出了—串洁白的音符。风,找到了震颤的簧片,唱出了坠在风筝尾巴上的欢乐。

那是曾经关在火柴盒里的一只蛐蛐的歌。

茅舍炊烟,石板小桥。还有挽着竹篮的村姑……乡村用它自己的形象发表了一首田园诗。获得了这个主题的音乐在蓝天上游鸢——

是乡村轻松而愉快的微笑,

是小草和花朵自由的呼吸。

孩子,甜甜地笑了。风悄悄地告诉他,他的梦幻正扇着翅膀。那支从他的心灵里飞出去的乐曲,在那广阔而自由的世界里飞旋着,游鸢着,继而都被录进蓝天那张大唱片里去了。

那片带着音乐的云,是没有被污染过的感情,是从童贞里过滤出来的希望,它描绘着未来的乡村。读放鸽哨的孩子,读我如梦的童年。

秋天。故乡的田野,希望被太阳烤熟了。沉淀了的汗珠晒在打谷场上。晚风掀动着暮霭,秋色被窗棂里溢出来的欢乐酿成了酒。山谷的夜光杯装不下,枫姑娘把脸醉红了。

秋声,那根弹奏了上千年的肃杀凄凉的琴弦,终于在历史微笑的面孔上绷断了。欢快的旋律露珠似的从阶下的石缝里滚了出来,纺织娘在编织一支新的歌。被丰收染金了的月亮,脸色再不那么苍白。星星用它幽蓝的眼睛对望着那眼睛似的紫葡萄。房檐上挂着一串辣椒,秋天亮出一面火红的旗。

村头,那被水车越纺越长的小河,将把乡村古老的皱纹深深地缝进故乡的泥土。如水的月光从窗户上流了进去,牵出一个金色的梦。

那个趴在谷堆上的孩子是一个“飞船迷”,半边金船似的月亮,载着他的幻想飞得很远很远。

故乡的腊月,甘蔗开榨了。

一条老水牛转动着两个古老的木轮,转动着乡村缓慢地移动着的月亮和太阳。两个木轮互相挤着,挤着一页乡村的历史。

昨天的苦涩挤干了,今天的甜蜜涓细地流着……

原载《春城晚报》1983年5月6日

黎明·故乡

黎明银晃晃的锋刃将明和暗、昼和夜切开,大自然一个十分庄严的时刻,百鸟为之齐声歌唱。

星星是熟透了的时间,果子般陨落。

孤独者的守候开始曝光。

黑筛子筛去了一天的劳顿,失眠的篝火熄灭。洁白的雾纱晾在林梢上,从巢窠里刚刚醒来的一支歌,拍打着翅膀飞向天宇。故乡,一个沾满了露珠的早晨。

浅浅的梦被黎明啄破。

我脑海中的黎明就是这样一幅画,这是岁月的大潮无法漫漶的故乡。担水的村姑,扁担吱嘎着乡村熟悉的音韵。

红土围墙拦不住曙光,激动和不安窜进了农家的心房。蹲在房檐下吧嗒旱烟的父亲,青烟正缭绕他劳作前的思绪,一个朴素的盘算就这样在他的胸中成熟。炊烟伸伸懒腰便去搂抱天空中的雾。老祖母从鸡埘里放出一片欢腾。学校里撞响了闷声闷气的钟。

老一辈人的梦想是一垄成熟的金黄,有时他们也害怕黎明。

故乡是山路上的背篓,田野的镰刀,竹林和茅草屋在乳白色的曙光中显影。

一条青石板路从雾霭中蜿蜒而出。牛蹄敲打出来的诗韵,庄子的哲学一样古老。使故乡扬名的英雄是记忆中一条辫子。一个没有走出山谷的愿望是那双踩疼人心的小脚。石牌坊高高地耸起不幸。茅草屋像身着蓝布大襟的祖母,一代又一代,养育这里的民族。为了这支黎明的歌,一个险韵从石缝里爬出,而后滴进村姑的水桶,过程艰难而漫长。

蹲在岩石上的老鹰,沉重如古船抛下的铁锚。

一条弯弯的山路,描写我和故乡的距离,描写我和故乡联系,一根剪不断的脐带呀!

大都市阳台常使我想起崖壁的险峻。黎明,总有那么一只芦花大公鸡将我封闭在钢筋水泥中的梦喊醒。

精神被清新空气洗涤过,力量和意志在筋肉里嘎巴作响,是上路的时候了。黎明的故乡是一幅画,是属于我的旋转舞台,是我一个又一个连载的梦。

眼前,依旧是魂牵梦绕的故乡。曙光洗亮了山溪清脆的喉咙,老鹰开始扇动它镀金的翅膀,山羊出圈了。

金灿灿的太阳从兴奋的血潮中涌出,充满渴望的大地将路伸到你的门口。

桥梁是男人拱起的背脊。田野是女人隆起的胸脯。

故乡 ,我实在说不出来你该有多么美。在我的记忆里,你爬满豆荚的篱笆上总蹲着一只芦花大公鸡,石板路上的老水牛总是一身泥,傍晚的田野总亮着野蜂的翅……

还有乡愁中那瘦瘦的月亮。

可我总是没完没了地梦啊,总是没完没了地想。童贞的许诺,青春的希冀,一年又一年地在我的心底抽芽。呵,故乡!我还能找回我那失落在打谷场上的欢乐吗?

故乡,一曲打湿眼眶的歌谣。家,总在路上……

故乡,故乡是山路上的背篓,田野里的镰刀。竹林和茅屋在乳白色的曙光中显影,铃铎在夕阳镀金的山路上摇响。

故乡,一封由红土地写成的情书。

茅舍,石板小桥,还有挽着竹篮的村姑……故乡就这样用它自己的形式发表田园诗。山鹰和白鸽是获得了这个主题的音乐,在蓝天上游弋——

一条大黄狗忠诚的守卫着柴门里的思念。屋檐上一串火红的辣椒,烧红了远方的眺望。 故乡,故乡就是那个闭着眼睛就看见,睁开眼睛就看不见的地方。

原载《散文》1990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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