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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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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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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罐子

在一棵年迈的大青树下,一个米涛守着一个米酒罐子,守着一个民族古老的香醇。过往的傣家,都被这罐里的香甜牵出一丝丝笑纹。

那是一罐米酒么?在米涛心里,那是生活流不完的蜜,那是一罐甜甜的记忆。她第一次来这大青树树下卖米酒,那时她还是一朵刚刚出水的荷花。她羞羞答答的第一次来守米酒罐子,第一次偏偏就碰上了那个调皮的普冒……唉!从此,她的眼里就出现了一片迷乱的星空。小小的米酒罐子再也装不下她好多好多的心事,那牵人思绪的象脚鼓啊!

岁月流逝了,回忆还像一个越嚼越甜的橄榄。寨子里的人谁不夸她呢?都说她的米酒罐里装着生活的甜美和幸福,装着浓浓的爱情。

如今,女儿玉罕长大了。老人多么希望女儿也得到她曾经得到的幸福啊!可玉罕的选择很有些叫老人失望。她对大青树下的米酒罐子是那么冷漠和无动于衷。她成天到县农科所去摆弄那些装有谷粒的玻璃瓶子,还说:“西双版纳是块神奇的土地,我要把西双版纳变成一个米酒罐子。”

老人对女儿的心思很不理解,她甚至有些淡淡的忧伤。这生活啊,真像一个难解的谜。最使米涛纳闷的是:当赶摆的象脚鼓响起来的时候,年青的伙子都来邀请玉罕跳舞。泼水节那天,男女老少也争着把第一盆水泼给玉罕。

……

啊!老人迷惘了,她似乎觉得这人世间还有一个更神奇、更甜蜜的米酒罐子。

原载《写作报》1984年11月5日

大象回来了

盗猎者的枪声,惊破了大森林美好的梦和随意。那敲掉了牙齿的仇恨,怎么能咽进肚里去?于是,这才有了一个家族的大迁徙,一个部落的大逃亡。

大象离开故土的路很远,也很长……

如今,流落异国他乡的大象回来了。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来了。

大象回来了。望天树天天都在踮起脚尖喊它呀!它睡过的草坪,已经长满了青草。喝过清水的湖塘,又泛起了微笑的涟漪漪。大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在这块土地上自由自在地呼吸。

那不是美丽的孔雀姑娘吗?那不是调皮的小灰猴吗?那不是善良的岩羊妈妈吗?……久违了,大森林的家族。溪水还是那样甘甜,竹笋也还是那样鲜嫩。白花木开放洁白如玉的春天。为了欢迎大象,挂满露珠的小草捧着金灿灿的太阳,树兰用全部的情感释放幽香,滚过澡的三岔河激动得放开喉咙歌唱。热带雨林敞开怀抱在欢迎你呀,大象。

可是,那罪恶和恐怖似乎还储存在你的记忆里。你的目光还忽闪着猜疑,你沉重的脚步还那么踌躇。放心向前吧,大象。自然保护区的界碑耸立着岩石和雷霆般的尊严,大森林的阴暗处,已经没有阴谋。岁月填平了深深的陷阱,林莽的灌木丛里不再藏匿黑洞洞的枪口。大森林飘逸的云雾正亲昵地搂抱村镇上空热情的炊烟,人与自然相亲相拥。

热带雨林展开了墨绿的稿纸,正书写嶄新的,生机勃勃一页。

原载《写作报》1984年11月5日

守林人和他的窝棚

大森林里,有一个被岁月遗忘了的老人。他忽明忽暗的烟斗,燃烧着执拗的静寂。电车、立体交叉桥、咖啡馆里染红了嘴唇的少女……这些都从来不会闯入他的记忆。绿色的瞳仁里,藏着他对大森林全部的爱情。

竹竿和草排搭成的窝棚,支撑着被切碎了的天空。窝棚里那一堆火,闪着、笑着,唱着一支永不疲倦的歌。竹筒里,有烧香了的米饭。棚顶上,挂着一葫芦酒,还有溶解在酒里的热量和胆量。坐在火边的老人,默默地,一动也不动,倒有些像这大森林里一根执着的木桩,牢牢地把这葱绿的一片钉在祖国的大地上。

太阳和月亮,交替着把它们的光辉筛在窝棚上。大森林里,一层层树叶,摞着沉淀了的岁月。风风雨雨,老人在大森林心里,大森林在老人心里。老鹰会叼走野雉,但不会衔走他窝棚上的炊烟。一天,两只小孔雀飞来吃他剩下的米饭,而后就再也不飞走了。有一次,老人还帮助一只迷途的小鹿找到了妈妈。大森林浓缩着寂寞的黄昏,两只小孔雀就叽叽咕咕地唱着歌儿,替老人解闷。

是的,老人的窝棚里,还挂着一杆沉默着暴力的枪。但枪口早被爱和责任堵住了。那天,一头调皮的小黑熊摸进窝棚来,还把他的枪取下来当拐棍使呢!老人见了,忍不住笑起来。他把枪从小黑熊那里取了过来后,像对一个调皮的孩子似的,在小黑熊的臂膀上打了一巴掌。

在这绿色的大森林里,老人的窝棚像一条飘荡的船,那袅袅的炊烟,是船上永不沉落的风帆。夜里,老人枕着大森林睡了。大森林年轻了他的梦。

原载《云南儿童文学选》1983年8月

月光下的凤尾竹

芭蕉叶把绿色的月光泼在地上。静寂咽住了糯多乐的歌声。凤尾竹搂定了风,不让它再乱跑。只有普冒的笛声像被月光洗亮了似的,越吹越响,那火辣辣的情调,真能烫疼一颗心。

可是,一个牵长了的等待无情地折磨着这个年轻人。

莫非是嫉妒淹没了“卜哨”的勇气?

莫非是新的丝缕绊住了姑娘的心?

槟榔树等急了,把脚跟踮得老高老高。星星等急了,在芭蕉叶上眨着眼睛,有一曲音乐十分烦躁,心急的卜冒啊,真能把笛孔吹出血来。

竹楼里,俏皮的卜哨一直捂着嘴在笑。她早已把录音机的键钮按下——明天,她要小伙子激动的感情再一次流出来,开他一个预想不到的玩笑。

椰子树生怕泄露了傣寨的秘密,急忙用巴掌捂住了竹楼的窗户……

景迈山,那片盛满馨香的茶林

为了一支传承千古的绿色的歌谣,景迈山集日月之精华,收纳天地灵气。

春天,茶树枝上总是如期地吐出那一粒新芽,生命萌动的原点,小小的,绿绿的,一粒星子的光芒,一滴露珠,以音符的形式抵达春天的旋律,让大自然訇然心动。

景迈山,大自然威仪的母腹。

把一片茶叶放进茶盏的透明里,就像把景迈山泡在水里,那千年古茶树,那景迈山的前世今生就这样慢慢地在清澈里潆洄环绕,浮降升沉,慢慢地在透明中浸开。

那缕绿黄色的精气神慢慢地在清澈中游弋。那意象如云似雾,如龙蛇走,生命舒展,情韵开放。隐隐约约的,朦朦胧胧的,那是景迈山一缕不散的茶山魂。

千羡万羡南朗水,曾向景迈山上来。在景迈山上,“舌底朝朝茶味”,眼前处处是春天。

盏盏尽显景迈山野气韵,口口都有清雅的兰花香。只要我们轻轻地啜上那么一口,味蕾鲜活,毛孔开放,胸气舒张。舌尖上的中国,顿时提升了它的风度和高雅、显得更加空灵。

景迈山,那一片小小的茶叶,薄如纸,长不盈寸,轻如翎羽。但这个小小的符号,却承载着大山最为密集的生命信息。

那小小的一片啊,是大山和泥土对生命的表达,是神的旨意。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像茶叶这样一个让人满口生津的名词了。古茶树,以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姿态,年年岁岁,朝朝夕夕,守望着景迈山香香甜甜的岁月。美好的茶事人生,采茶人婉转的歌声和旋律,一切都以一片茶叶的样式展开,所有的清芬和神秘都藏在景迈山这只古老的陶罐里。

景迈山的茶叶,就是这样一个个绿色的音符,它为烦躁的尘世谱写降调的人生。在悬浮变化中,心结解开,烦恼消散,人生在一片茶叶上酥软下来,一朵辞别了树枝的花朵,随风游离于红尘;荷叶上那一滴脱离了平衡状态的水珠,“叮”的一声掉进湖塘里,那一圈又一圈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波纹。夕阳,时间留给我们的一个背影。

啊!这就是我们在景迈山上一次修行。青溪流水,寒翠烟湿,在这茶香四溢的青山里,我们感悟那如禅的人生。日暮鸟归不忍离,品普洱,独爱景迈山。此情此景,倒真的有点“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了,我们都成了山中的隐士。

一片茶叶,熏香了昨天和今天,熏香了自然和人生,宽松了魏晋风度,濡染了唐风宋韵。竹露松凤,香气缭绕,唇齿含芬,一盏清茶,如禅如诗的茶味把苏东坡那首“天涯倦客,山中归路……”的词熏染得香香的。

一片茶叶的故事,归结起来就那么两个字:浮沉。

景迈山,一部茶叶的哲学。

我们把景迈山的那一片茶叶放在案头上,细细观察那一片茶叶的图案,你会觉得它比任何艺术形式都美,越看越令人神往。越看越令人心醉。那一叶图案啊,你越看它越像普洱,越看它越像中国,那纵横交错的叶脉,就是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江河。

景迈山的茶叶,一张小小的名片,是锁住东方和西方的密码,承载着希望,承载着梦想,承载着历史,承载着民族和民族之间的友好和情谊。

原载《圣地景迈诗歌卷》,

燕山大学出版社,2017年3月

乡恋

故乡,我实在说不出来你该有多么美。在我的记忆里,你爬满豆荚的篱笆上总蹲着一只芦花大公鸡,石板路上的老水牛总是一身泥,傍晚的田野总亮着野蜂的翅。

还有乡愁中那瘦瘦的月亮。

可我总是没完没了地梦啊,总是没完没了地想。童贞的许诺,青春的希冀,一年又一年地在我的心底抽芽。啊,故乡!我还能找回我那失落在打谷场上的欢乐吗?

故乡,一曲打湿眼眶的歌谣。家,总在路上。

故乡,故乡是山路上的背篓,田野里的镰刀。竹林和茅屋在乳白色的曙光中显影,铃铎在夕阳镀金的山路上摇响。

故乡,一条青石板路从雾霭中蜿蜒而出。牛蹄敲打出来的诗韵,庄子的哲学一样古老。让故乡扬名的英雄是记忆中一个穿麂皮褂子的猎人。一个没有走出山谷的愿望是那一双踩疼人心的小脚。茅草屋像身着蓝布大襟的祖母,一代又一代,养育这里的民族。为了一支黎明的歌,一个险韵从石缝里爬出,而后滴进村姑的水桶,过程艰难而漫长。

蹲在岩石上的老鹰,沉重如故乡这艘古船抛下的铁锚。

一条弯弯的红土路,描写我和故乡的距离,描写我和故乡联系,那是我身上一根剪不断的脐带呀!

故乡,一封由红土地写成的情书。

茅舍,石板小桥,还有挽着竹篮的村姑……故乡就这样用它自己的形式发表田园诗。山鹰和白鸽是获得了这个主题的音乐,在蓝天上游弋——

田野,女人隆起的胸脯,

石桥,男人拱起的脊梁。

一条大黄狗忠诚的守卫着柴门里的思念。屋檐上一串火红的辣椒,烧红了远方的眺望。

故乡,故乡就是那个闭着眼睛就看见,睁开眼睛就看不见的地方。

故乡的树

故乡鲁木得(巧家县城所在地)后面的玉屏山很高,也很陡。从金沙江河谷里飞起来的老鹰,经常在山崖上碰伤翅膀。金沙江两岸的大山把蔚蓝的天空挤得窄窄的,被挤窄了的天空,就像我的故乡眯缝着眼睛在看宇宙。风,侧着身子从河谷里溜过。山崖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常常掉进梦里。山上流下来的那些小山溪,性子急得很,一出溜就从山坡上滑下来了,流进了金沙江,山溪这才发现再也无法找到曾经的自己。

山崖上那些从石缝里长出来的青杠树,生存和梦想十分艰难,小心翼翼地,坚韧不拔地用根须在岩石上盘牢生命。青杠树,艰难的积攒着阳光雨露,积攒钙质,积攒黑黑的碳元素,让树叶慢慢地在时光中积淀金色,让树干骨头一样越来越硬,在一个“陡”字上站得很稳。它的树干是山里人建筑房屋的栋梁。

青杠树的树疙蔸很熬火。

在我的故乡,玉屏山的确很有点性格,很有点霸气。故乡鲁木得,就这样坐落在玉屏山下的这块坡地上,一生一世都在恨恨不平,其实是恨“不平”。大山和岩石头把鲁木得越挤越瘦,越挤越陡,连从月潭书院里传出来的书声,听起来都是坡坡坎坎的。紧贴金沙江的裤脚坝子,可以说是鲁木得最平的一块地方了,如果在这里睡着了,一翻身你的梦就会滚到金沙江里去。

玉屏山高大雄伟。它就是用它高大粗壮的身躯,莽里莽撞的拼命向前挤,向前挤,就像是要把人间烟火、要把鲁木得都要一同挤到金沙江里去似的。

黄桷树,我故乡的树。它从金沙江边的乱石中勇敢地站了起来,用它的虬根紧紧地抱住大地,紧紧地抱住岩石,紧紧地抱住生命。绿莹莹的树冠,小鸟的乐园,金沙江边的遮阳伞。我十分崇敬黄桷树,它很有点沙漠胡杨那样坚韧不拔的秉性。它的根须(那是获取水分和营养的血管呀)哪里有土壤,哪里有生存的空间,它根须就窜到哪里。金沙江边的黄桷树,为了生存、为了向上,它一着急,一生气,就会长出很多很多气根来。那气根,就像无数的血管通向大地。黄桷树用它固定生命的根须,紧紧地拥抱着大地。黄桷树,在金沙江边站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黄桷树,高大崔巍,一棵连着一棵,独木成林。金沙江边的黄桷树,硬是用它的肩膀把不断退向绝境的,快要掉进金沙江里去的鲁木得一肩膀抗住!

原载《昭通作家》201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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