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淡墨诗散文的头像

淡墨诗散文

网站用户

随笔杂谈
202108/24
分享

爱情与权欲

山茶花开的时候,高原上还有些寒冷,鸣凤山上的金殿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此时,你在那山茶花略带忧伤的眼神里,便读懂了一个将军和美人的故事。这个时候,金殿铜瓦上的那些白霜,就被一双爱的眼睛读化了。花里雾里,老出现那个霓裳羽衣的女人。

陈圆圆、吴三桂、金殿,是这鸣凤山上三个最为闪光的亮点。陈圆圆,明末江南名优,“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她是中国声名大噪的美女。她是宁远总兵吴三桂的爱姬。甲申(1644)三月,闯王李自成攻入北京,李自成部将刘宗敏抢占了陈圆圆。吴三桂在山海关得报陈圆圆被强占的消息后,他抱定“且作七日秦庭哭,不负红颜负汗青”的决心。于是“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投降了清王朝,并向多尔衮借兵报仇雪恨,引清军入关,夺回了爱姬陈圆圆。那情景真叫“若非壮士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呀。清顺治十六年(1659),吴三桂偕陈圆圆入滇,在昆明莲花池畔建安阜园供陈圆圆居住。吴三桂还收奇珍怪石,掠珍禽异兽,搜名花古玩,把一个安阜园装扮得珠光宝气的,以取悦美人陈圆圆。吴三桂还特意在安阜园里种了一棵奇树神女花(类似芙蓉),那神女花像会变魔法似的,一天会按照时辰的变换开放出六种颜色的花朵来。于是安阜园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安阜园,是一个十分富丽堂皇的地方,雕梁画栋,朱栏玉砌,典雅而又流畅。庭院里牡丹开放富贵,湖岸边的石山把光影站成画廊。这里显得安静而神秘,风踮起脚尖轻轻地从石榴花上走过,雨打芭蕉清新得像李易安的一阙小令,蝴蝶和蜜蜂驮来春的消息。香几旁边有美人侍坐,青烟袅袅,焚香操琴。画廊上,英雄按剑而立,豪气顿生。陈圆圆,天生丽质,一个琴棋书画都十分精通的女子。苏绣旗袍包裹着欲露而又未露的性感,含情脉脉的目光释放万种风情,常春藤一样的腰肢轻轻一扭,让多少男人销魂。吴三桂、陈圆圆,英雄美人的最佳搭配。美人的灵魂里有花香,英雄的侠骨里有剑气。安阜园情浓春深。

陈圆圆吴三桂,就在这安阜园里演绎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一个阳光伟岸的男人,一个温柔妩媚的女人构成了爱情的两极,所以生命碰撞出来的火花才分外的绚丽!妩媚和粗犷,阴和阳,男人和女人,乾和坤,一起统一在一个爱情世界里,和谐得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共同转动着的人生。陈圆圆吴三桂,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盟誓互相厮守、地老天荒。

安阜园,一个流淌情感的地方,一个爱情的窠巢。

日子在蜜罐里越泡越甜,琴声从情感的藤蔓上发芽,音韵在小令里开花,一曲《荷叶杯》唱得人心荡神摇。欢乐是蓝天上的双飞燕,情爱就是莲池里的鸳鸯鸟。人生似乎达到了一种极致,幸福是虎皮榻上那只喂乖了的猫咪。锦衣玉食,歌舞逍遥,人生极尽其乐。可爱情也并非只是相依相偎朝朝暮暮,也并非只能依在栏杆上关在寝宫里。在安阜园里,一切都自由得很,随意得很。英雄和美人会趁着一天的好心情骑两匹黄骠马到王梁山围猎,张弓搭箭去追逐山中一头奔跑着的麂子。有时,也会顶一蓑烟雨、驾一叶扁舟在菜海子(如今的翠湖、科技馆一带)上撒网,捕捞不是目的,松松散散地释放了一段段幸福的时光。要么,就驾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从甬道街出发,经正义路、金碧路、东寺街……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去晒幸福,晒爱情,让美艳和欢乐招摇过市。日子自由自在,是草原上脱缰的野马。日子散淡自如,蓝天上飘浮的白云。

安阜园里的爱情就是这样融化了花朵和幸福、融化了欢乐和甜蜜,融化了白天和黑夜,所有的存在都不存在了,余下两个人的世界甚至于不再显示时间。爱情,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亮点,那真是“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啊!

就这样,陈圆圆和吴三桂情意绵绵地在这里演绎了一出将军和美人的爱情故事。但普天下没有不落的太阳,没有不缺的月亮。终于,这种爱情和生命的躁动还是在岁月的流逝中衰减了。清康熙十年(1671),吴三桂重建了鸣凤山上的真武铜殿,有专家说这是为了让上天保佑他的福寿安康,圆他的帝王梦,是吴三桂打“反清复明”的旗号,要推翻清政权自立为王的精神准备,一次战争动员。于是,在金殿重建后没有多久,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将军就将一个暖烘烘的“爱”字、把红颜知己扔在安阜园里远征中原大地,去圆他的帝王梦去了。一个沉重的帝王梦终于把一个火辣辣的“爱”字压扁了,贪欲再一次突破了爱情的防线。一旦权欲和爱情在人生的天平上失衡,爱情便成了一个易碎的青花瓷。

战争让女人走开。

金殿一种冷冰冰的辉煌。

战争流淌的鲜血从来不会肥沃爱情。

打吴三桂率兵离开昆明后,安阜园里的神女花就再也没有笑过。英雄留给美人的,就只有冷冰冰的孤独了。爱情是一盏让唇齿生香的铁观音,就这样在岁月中越泡越淡。安阜园一下子显得很空,心一下子显得很空,空得有一种抓挠不着的疼。连往日那些不离左右的鸳鸯蝴蝶都飞走了,天天都要来掀开珠帘看看的,只有蹑手蹑脚的风。偌大的一个安阜园就装着冷冰冰的寂寞。难挨的黄昏,不忍一读的日落。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美人已是懒起画蛾眉,弄装梳洗迟了。日子,像一根从针眼里抽出来的线,又慢又长。这时,陈圆圆才知道,日子是一只癞皮狗,是一个很难打发得走的东西。可院子里的那棵杜鹃还是依旧开了,一种啼血的红。那才叫“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啊。一想起“自古英雄都是梦”这句话,心里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忧伤。一颗心,总悬在思念上。“堤柳,堤柳,不系东行马首,空余千缕秋霜,凝泪思君断肠。肠断,肠断,又听催归声唤。”为了打发惨淡的日子,她就只有反反复复地吟唱自己谱曲作词的这首《转运曲-送人南还》,咀嚼黄连度日了。在那些愁云密布日子里,她也不知道被苦闷究竟崩断了多少根琴弦?爱情一点也靠不住,最忠诚于她的,还是蜷缩在纱橱里的那只猫咪。可一到夜里,她又害怕看见猫咪那双比灵魂还亮的眼睛。唉,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清晨的鸟啼,啄破了一个痛苦的梦。

陈圆圆和吴三桂,一个情意绵绵凄凄惨惨戚戚的爱情故事。《圆圆曲》,就是清人吴梅村为吴三桂、陈圆圆写下的一首《长恨歌》。

清康熙十七年(1678)三月,吴三桂在衡州(今衡阳)称帝,不久病死衡州。陈圆圆知吴三桂已死,便出家为尼,天天守着一个冷冰冰的“佛”字。商山寺的木鱼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美人的心尖上。鸣凤山上的钟声,反反复复地述说着一个字:疼!那真是,“将军已死圆圆老,尽在书生倦眼中”啊。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从金戈铁马中开始,却在木鱼声中沉寂。“辛酉(清康熙二十年,1681),清师破滇,陈圆圆万念俱灰,自沉莲花池而死。”从此,中国的历史上便有了一段被岁月漂白了的爱情,有了一个历史烘不干的名字。

诗曰:“华落苏台晚照红,晓莺啼彻彩云空。沧桑一段风流话,凭吊湘波惜玉容。”

年复一年,鸣凤山上的山茶花又开了,树叶上那滴冷露怕是美人陈圆圆的眼泪吧?历史的太阳始终都没有晒热那一段冷冰冰的情感。为了一个失落的慨叹,我在一堆时间的尸骸里,挖掘不死的爱情……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