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林林

林林（陈卫林），是我的侄孙子，2015年9月考上了云南财经大学金融学专业。得知他被录取云南财经大学后，我十分高兴，十分激动，因为我们这个穷苦的陈姓人家又多了一个大学生。他入学那一天，我竟然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已，夜不能眠，浮想联翩，因成此篇。

——淡墨

林林，得知你考取云南财经大学金融学专业后，小（幺）爷爷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啊！因为你跨过了人生中高考这一道十分重要的门槛，过了这个坎，从此就省却了高考那样的紧张和疲惫，今后的人生似乎就可以从容一些了。当然，在你今后的人生中还会有许多坎儿，比如完成学业的坎，立业（就业的）的坎，成家的坎，实现人生梦想的坎……就是这一个又一个的坎组成你坎坷曲折的人生路。沿着这条路，你将步入你人生理想的殿堂。

林林，读云南省财经大学，不知你有何感想，我倒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学校和专业了。清华、北大、云大、财大，都是“大”，非清华、北大不读的执拗实在没有必要。清华、北大的学生到了社会上也有庸才，一般院校也出栋梁。读大学其实就是跨进了一道求索知识的大门，读大学就是我们走上了一条有了方向、有目标的求索知识的道路。成就人生的价值完全在于个人的努力和奋斗，而不在于某些客观的优厚条件和一个什么顶尖的名牌大学。我们巧家的王森祥、黄耀坤，孙世祥，他们连大学都没有读过，但是他们的成就，他们的辉煌的人生，那是让国人咂舌的！他们才是我们做人的榜样和楷模啊！成才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

林林，读大学了，你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你的肩膀就需要有所担当，就要有所作为了。你一定要在大学期间筑牢你的希望和梦想，要在大学期间夯实你走向社会人生的能力和奉献社会的坚实基础。在你的身上寄托着我们陈家人太多太多的希望，因为在我们陈姓家族的孙子辈中，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只有你崭露头角能够承载这个家族的希望和梦想了。我们陈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非书香门第，对于我们陈家的子孙后代来说，跟富二代、官二代也毫不沾边。真的，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炫耀和依赖的。你的大爷爷陈朝仪曾经为我们这个家族寻过根，并初步为陈氏家族修了一本家谱，试图为这个家族理清血缘关系的大体脉络。你的大爷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寻根，他最终寻找到我们的祖上的陈文明（我的爷爷）是一个出生在巧家县城金沙江对岸“糖罐窑石旮旯”的一个普通了又普通的农民。他没有事迹，没有履历，甚至于乡里乡亲的人都叫不上他的名字，更不要说有什么名气和显贵了。根据你的老祖（我的父亲）陈正典回忆，我们“糖罐窑石旮旯”的祖辈，苦得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一直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生活，人生卑微如野草。就从我们祖上的那个生存空间“石旮旯”这个小地名来看，你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家族的生存空间是多么逼仄，这个家族的命运随意如荒草，人生道路十分困苦和艰险。“石旮旯”就意味着人生被挤压，人性被扭曲；生存在这“石旮旯”里，就意味着窝火，就意味着憋闷，就意味着压抑！直到现在，我们似乎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我们的祖辈生存空间的那种艰难和窒息，生存道路的曲折和坎坷！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还会为祖辈的人生际遇感到心痛和忧伤呢。但是这种挤压，这种逼仄也好啊，这让我联想起我们老家那些从石缝里长出来的高山松，联想到金沙江河谷里那些从“石旮旯”里长高了的大榕树、攀枝花。这些从石缝里生长出来的植物都枝繁叶茂，伟岸挺拔，顽强而又坚韧。它们用蓬蓬勃勃的生机，顶戴着故乡星汉灿烂的岁月。这就是我们祖辈的人格写照，生存象征。说真话，我从来没有为我们陈家人出身寒门而自卑，孔子不是还说他“吾少也贱”（论语·子罕）吗?夫子就是因为“吾少也贱”，所以才“故多能鄙事”的呀。我们陈姓人家如果没有经过石缝挤压的人生经历，又怎么能从“石旮旯”里挣扎着站起来成为一棵高山松、一个在艰难困苦中挺直了腰杆的“人”字呢！

你的曾祖父（我的父亲）陈正典，在他的人生中就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艰辛和苦难。为了创业，在没有任何资金、没有任何物质条件的情况下，他硬是带领全家离开了巧家县城，到屙屎不生蛆的水淹凼（dànɡ）开辟出一个陈氏家族的生存空间来。水淹凼，那个地方蛮荒得很，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那里大森林黑压压的，阴森森的，乱草丛生，野兽出没，真是一个蛮荒世界啊！你的小爷爷我五岁的时候，就是在那个鬼地方被大灰狼咬住脖颈摁在地上，要不是你大奶奶及时扑打营救，我差点就被大灰狼叼走了。但是，你的曾祖父、曾祖母他们（当然也包括你的爷爷、大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六爷爷）就在那十分蛮荒的水淹凼，在从地主家那里租来的山地上开始了征服荒原争取生存空间的战斗。他们首先放火烧了山坡上的山茅草，然后开荒、种地、养牛、养羊……在农闲的时候，他们还要纺纱织布。他们硬是在一架荒山上创造了一个吃穿不愁的家园。你可以想想，那种创家立业的日子是多么艰苦，多么困难。为了扩展和建设这个家族的生存空间，你的曾祖父、曾祖母他们经历了许多磨难，忍受了许多痛苦和煎熬，陈姓人家终于从蛮荒中冲杀出来，活得有模有样的。他们在水淹凼还盖了长三间四合院的茅草房子，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宽宽的院坝，大门前还种了一棵年年都要开花结果的石榴树呢。你的曾祖父、大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六爷爷，以及你的爷爷，他们硬是把一个荒凉的，野兽出没的水淹凼搞得热气腾腾的，让一个十多口人的大家庭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当时，十里八乡的人都夸赞羡慕我们陈家呢。直到现在，我回忆起水淹凼的那段日子来，心中还是充满了欢欣和骄傲呢！

回想我们陈姓人家，我们的祖辈在那个年代身处社会的最底层，实在是太卑微了。但他们不惧怕卑微，他们从人性中充分的去吸取真善美的营养，然后从卑微中站了起来！陈家人的这种精神，认真想来其实就是一种草根精神。草根，紧贴大地，坚韧不拔，不怕雷打火烧。草根，没有不切实际的梦想。草根，没有膨胀得让自我无法承载的欲望。林林，那么就让我们以草根为起点开始出发吧，这是人生一个最理想的起点。从这个起点出发，即使要到达你希望和梦想的终点，你也不会后悔。

是的，我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陈姓人家，但这个家庭的人个个都可圈可点。你的爷爷陈朝文是一个十分本分厚道的，老实巴交的人。他对人和善谦虚，做人勤劳善良，工作认真细致，肯吃苦，从不张扬，是荞麦地出了名的“老本分”。他给人的印象随时都是和颜悦色的，善巴巴的，微笑时时刻刻都挂在他的脸上，充满了和善与阳光。他的一生吃苦耐劳，总把关怀留给亲人，总把清白正气留给乾坤，是我可亲可敬的兄长。你的三爷爷陈朝光，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他有思想，有才干，土改后参加了政府工作，后来当了人民公社的党委书记，是我们陈家的第一个“官”。

你的大爷爷陈朝仪、四爷爷陈朝焕，六爷爷陈朝选他们都地位不高，但他们都同样品德高尚，吃苦耐劳、勤劳善良，是堂堂正正的人。是的，陈家人这种种勤劳简朴、艰苦奋斗、坚忍不拔、谦和善良、锐意进取的精神财富的确是够我们享用一辈子的。你的爷爷辈所具有的这种品格，其实就是我们中华民族那种最朴素、最优秀的品格啊。如此说来，我们可以说陈家人的宝贵遗产不是房屋地产，不是金银财宝，不是股票存单，而是勤劳善良、艰苦朴素和锐意进取的精神，是谦和善良的本性。

你的小爷爷陈朝慧我，在你的几个爷爷中排行老幺，因为我是老幺，所以反而因为是“老幺”而占了便宜。因为有了整个家庭和几位哥哥的支撑，我因此而有了机会上大学，我是陈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我的价值观取向当然不想碌碌无为的虚度一生，很想努力为陈家争点光，为国家做点事，给社会留下点什么有益的东西。我努力了，但做得还不够优秀，人生目标实现得还不够理想，人生中还有许多不满和遗憾。林林，在你的几个爷爷中，现在就剩下我了，如今我也老了，所以，这个家族的接力棒倒真的要交给你们了。因为在孙子辈中，你和陈卫迪、陈卫巍都上了大学了，你们是我们陈家的希望之星啊！现在就要靠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去塑造这个家族的形象，刷新这个家族的命运了。

特别是你，林林。我听说你所学的专业，你的英语水平、你的文体都十分优秀，你还是云南财经大学的学生会干部。除了专业知识以外，你还有文体方面的爱好，我觉得这些都很好，因为“知识总是从爱好开始的，犹如光总是从火开始一样”。我还听说你所学的专业是和英国挂钩的，据说不等你毕业你就可以出国了。试想想，我们陈家人就要有一个走出国门的人了，我们陈姓人家是多么荣耀、多么高兴啊！在为这个家族的创业中，你们当然要放眼世界，要与时俱进，再也不能守着那个破旧、贫穷的“石旮旯、糖罐窑”过日子了。

林林，读大学就意味着你已经开始掌握一门专业知识，你可以安排你自己的未来和人生了。如果一个人倾其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去装备自己的头脑，你头脑里的知识和智慧那是没有人偷得走的。美国作家加塞罗尔说：“求学的三个条件是：多观察、多吃苦、多研究。”林林，现在是你打造自我的时候到了。作为你的长者，我当然希望你将来有所作为，要对国家和社会有所担当。官，当得越大越好；财富，当然拥有的越多越好。但也必须量体裁衣，顺势而为，切不可强求。老子说：“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只有这样“大成若缺”，才能“其用不弊”，是的，功名应该不求盈满，做人却要恰到好处啊。

天堂不是上帝给的，是我们自己去建造的。幸福，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任何人的施舍，是我们自己用汗水浇灌出来的鲜花，是我们的奋斗结出来硕果！古今的贤人哲士从来都不会去靠运气。林林，我们这个时代世事纷纭，生存竞争十分激烈，你一定要审时度势，自己布局自己的人生。有父亲母亲的关爱固然好，但是他们不可能把你的人生的每一步都设计好，他们不可能关心照顾、代替你一辈子。学校么，也就是给你提供一个学习做人的途径而已，读大学也只是你走向人生的起跑线。好的高等院校，我想它不应该是一个模具，像塑造青铜器、塑造青花瓷一样去塑造人。我相信教育的终极目的是培养人的才能和个性。好的高等院校应该是一片生命的沃土，繁荣生命，完善人格，涵养个性。路嘛，还是要你自己去走的。趁青春年少，现在是你向智能投资的时候到了，“要得到智能的唯一办法，就是用青春去买”。读大学，这是人生中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对知识的积累一定要一点一滴的去汲取，要有一种海绵精神。秦朝宰相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李斯说过：“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

林林，当你步入高等学校这个殿堂的时候，在这铸造你的希望和理想的时候，你的小爷爷还是想按我们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将诸葛亮的一段话抄录于后，供你在人生中践行和参考：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摘自《诸葛亮集》

林林，小爷爷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一堆，大多数的文字都是在表达小爷爷我此时此地对你的殷切的期望而已，其中那些希望和祝愿的话，小爷爷就与你共勉吧！

淡墨写于2015年9月19日陈卫林考入云南财经大学之际。

2016年9月18日修改

原载《昭通创作》2016-9-21第699期，

《乌蒙山》2017年3、4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