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心 中 的 云

一

你是太阳和海的女儿。

你从山岫里走了出来，世界便诞生了美。

我真担心那阵放荡的风，会揉皱你的容颜，带走一支美丽的歌。

你来了又去了。在那深深的山谷里，假如你碰到了那只迷途的野蜂，请不要蒙住它的眼睛。它震颤的翅膀上，驮着我那支寻找你的歌。

二

心扉里，那一帧草地绿绿的……那天，你是怎样来到我窗前这块草地上来的呢？一身雪白的衣裙，像从蔚蓝的天空上，突然飘来的一朵云。生活就像童话大师，草地突然诞生了诗意，你成了草地上一支销魂的歌曲。你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草地就有了青春和爱情的主题。

你的膝盖上摊开一本书，像神秘的宫殿开启着大门。你和我刚刚链接起来的那缕情丝，此时反倒被剪断了。

我懊恼极了。我期待着，期待你的眼神送来暗示，期待你会用微笑为我送来甜蜜和惊喜。然而，你已经迷失在书的海洋里了。于是，我想象，想象我的斗室是一叶扁舟，会轻轻地飘移到你身边。我调皮地荡起水的浪花，溅湿你那一身洁白的裙裾……

哦!夏天，令人迷茫和懊恼的夏天，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追悔？啊，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的驱使，也不知道从何得到的勇气，我竟然向你拋去一个情感燃烧着的纸团……

两个人的故事就这样开始，我们的人生就这样揭开了新的一页。

三

那是一个阴暗的日子。我们，还有阻隔你和我的大山，都在这浓浓的晨雾里融合。早晨，那辆载着你的马车，是什么时候从我的眼前驶过去的呢?石子路有些颠簸吧?草叶上撒落些亮晶晶的露珠。一条小路，把你牵向未知和迷茫，我们的牵挂和苦恼就这样开始。从来没有盘算过的人生，心灵上的伤疤，竟然是我们一次简简单单的道别。事后，我才想起你那双诗意的眼睛，一双充满了哀怨的眼睛，开始日日夜夜燃烧我的灵魂。从此，你就成了蔚蓝的天空上，那片痛苦的云。

你说，我们的故事从开始就是一种宿命，一纸毕业证分配证书，你就成了山谷里一个诚惶诚恐的臣民。从此，你就是拴在我的心尖上的那片云，你飘得越远，我的心就越是疼。你想我了，也只能像读我的信中那些方块字一样，每天夜里你都要读落天空上那些照亮远方的星星。

啊，我我心中的云。说你多简单，你就多简单；要说你多深沉，你就多深沉。在蔚蓝的天空上飘来飘去，一片流动的忧伤，一个没有归期的灵魂。

蒲公英编织远行的小伞。花朵孕育成熟和果实。可关于我们的故事呢?总是石牛沉海没有消息。归来吧，云。这里有开不败的玫瑰，还有你喜欢的的月光呀！

四

啊，我心中的云。你永远是一首洁白的诗，一个女孩冰清玉洁的灵魂。

你走了，谁都留不住你，天上的鹰隼追不上你，喧嚣的尘世竟然没有挤落你一片影子。我恨不得化为一缕追随你的炊烟，借征鸿一双翅，驾驭无影无形的罡风日夜追赶你。你飘啊飘啊，像吸纳水，你不断地吸纳痛苦，不断地融入忧伤，就像我这双饱含着思念的眼睛，却总也挤不出那滴热泪。

好在每天夜里你都会飘进我的梦里来，为我编织一个甜蜜的故事。早晨，我把窗户推开，一眼就看见蔚蓝的天空那片湿漉漉的云。那是一个被泪水打湿了的早晨，那么，夜里你哭了。可你为什么不回来呢？你飘得很远了吗?

我那行思念的白鸽，为何永远追不上你的征程?

一个小小的山谷，能困住你搏击长空的翅膀吗?山茶花都开了，红嘴鸥也飞回来了，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你徘徊什么呢?等待什么呢？你偷来了我心中燃烧爱情的圣火，为什么却把自己钉在“高加索”山上呢?那死寂的山谷里，没有带箭的丘比特，平庸的岁月，会疲惫一支洁白的歌。

归来吧，云。我的心掉进了你感情的深潭，许久，许久，为何听不到你一点回音?

我只好每天每天呼唤着你：归来吧，云。

五

盼缺了月亮还会圆。

就像从神的国度里，你终于回来了。我真感谢那阵突然到来的风。你飘进我惊诧的瞳孔，落在翻腾的心潮上，溅起甜蜜，也溅起酸苦。绵绵的相思终于画了一个句号。

颠簸的爱情总算靠岸了。把忧郁松开，将烦恼和惆怅都卸下来。爱，月光一样单纯。世界缩小了，暴露给月光的你和我，突出了这世界的存在。两颗心以同样心率跳动，描述着两个互相围绕着运转的星球。

你，一片被痛苦打湿了的云。我真担心你那汹涌的潮头，会把苦涩的思念一把拧在我面前。想不到你却笑了，尽管我说不出其中的滋味。你美丽得就像这洁白的月光。我轻轻地靠着你，靠着刚刚归来的幸福和甜蜜。在那串从针眼里穿过的日子里，思念被烟头烧红过，被迪斯科的舞步踩疼过，被数不清的失眠折磨过。甜，那是因为期待得太久。

我们互相凝视着，谁也没有说活，此时最好的表达就是不表达。让那日日夜夜的思念，痛痛快快地融化在月光下，把回忆的缆绳收回来，系牢在心灵的港湾。不要再去咀嚼第一次邂逅，第一个谜一样的眼神，第一次甜蜜的懊恼……静静的，你不要动，让我真正地读懂你。

拢岸了，那遥远的记忆。我深情地读着你，再也不遗憾那失落了的梦境。两颗心，支着一片曾经失重的天空。我和你靠在窗前，夜静得扩大了你和我的心跳。颠簸的船，驶进了恬静的港湾，可你依旧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藏着迷茫，藏着忐忑和不安。你怕这现实还是那曾经安慰过你而最后又欺骗了你的梦?我却想着那个滚动的车轮，明天会不会带走我们刚刚到来的团圆?

但世界没有再喧闹，连火车也关闭了它的长笛。凄风苦雨，再也没有赶来浇湿我们甜蜜的相逢。幽蓝幽蓝的夜晚，被星星和萤火虫描写得很神秘。花，无声地熏香了爱情诗意般的氛围……

你说：要是这短暂能延续为永远。

我说：假如今天就是明天。

原载：《当代散文》1994年第7期

《世界日报》1995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