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秋水
石皮弄的风,在墙头的凌霄花上
不绝于耳。好似归来的故人
在辗转流年的西街,细数昏沉的暮色
五福桥头,落下的疏影
在与晚霞合力拼凑,秋水的清浅
渔火在船上,为夜埋下伏笔
原木的桨,撑开水的困意
在转弯之处,写上一句晚安
青瓦的屋舍,在巷弄尽头
灯火阑珊。秋风的呼吸
贯通整个古镇,吹破如绸的河水
吹醒那一夜,多情的思念
巷弄的故乡
把青石板夹在中间,偏执的时光
让人在上面,走来走去
诚惶诚恐,没有人的时候
还能走什么。风只是空气流动的一种现象
不比其他。正如一条河
在某一界面上,一直走的是水
落日只能放下一部分,在巷弄
而人与巷弄,在一定程度上
可作比较,如大雨、虚空和安稳
走进巷弄,与人相遇
再走出来,再与人告别
巷弄的一生,在那个地方
我的一生,在故乡
山河下的人
雨水落在天山,与落在河道
异曲同工。在伊犁河岸的黄昏
扔一块石头,音讯全无
在托木尔峰的黄昏,扔一块石头
一去不回。风在二者间的陈述
持续且吻合,以同样的口气
还要多久,才能走到头
山比河高,河比山长
人走到最后,却比大地底
胡杨没有秘密
在沙漠的表皮,胡杨林裸露
以树叶的颜色更改季节,长此以往下去
势必没有秘密。塔里木河流域的胡杨
凭一己之力,守护着塔克拉玛干北缘
风刮起的沙砾,互相交错
在千年的胡杨林,追逐了千年
用相同的动作,在沙漠验证适者生存
关于胡杨与沙砾的对话,已经没有秘密
太湖秋辞
在洞庭山以北,看一次八月的落日
秋风依次进入太湖,我乘船
夹在秋风中间,学习渡水
被秋风吹了许多年的太湖,面庞如镜
再吹一年,依旧如此
暮色下的船只,模仿着剧本
送归来的人,也在送归去的落日
晚霞越走越远,太湖上的涟漪
正在计算,人离开的速度
首尾呼应,由一片落下的叶子缝合
我在岸上彷徨,今夜初来的月亮
在这凉薄的夜晚,自在独行
图影之途
走进图影,就像隐于山野
人需要隐吗?好像世上的人都没有资格
将脚步放慢,放慢,再放慢
生怕惊动了草叶间的昆虫,一生安静
却在当世,如此吵闹
文字撰写的路线,我没有走
在图影,顺着水游走
那些乱生的芦苇,在这款款秋日
别有几番滋味。入世与出世
在人生的路途,没有意外
长兴如是说
在长兴,借一条船
为太湖的水,播撒喜悦
无限延伸,岁月的波澜不惊
关于扬子鳄,记载的年份
覆盖着一部分疼痛,在时间之下
借人之手,弥补些许的缺失和遗憾
饮一壶碧螺春,在长兴之秋
向路途的风告白,在日落之前
带着虔诚,抵达烟波浩渺的溇港
贾湖骨笛
吹过千年中原,一定是合适的风
才能居住如此长久。用声音辨识一个地方
或大或小,不用统一的语气词
靠一件有分量的实物,贾湖骨笛
舞阳县谁还在吹笛。年长的人
依土生长,小麦的脾性
和骨笛一样,在这片土地
平静悠长。人在世间虚构人
在小麦磨成面粉之后,风难再回头
去更换麦田的衣裳。笛声这般纠缠
在四季的风中,流传千年
植物辞
证实的答案,在人间长此以往
那些低处的喧闹,都熬不到天亮
秋雨的低沉,极度掩饰着植物的衰老
小心翼翼,在一个还未抵达的下午
时间的流畅性,在植物的手上
完成的恰到好处。放下执著
退后一步,为眼下的植物打点路途
在山村的初秋,破旧的老屋旁
屋顶上的空远,弥留着烟囱最后的对白
如将故去的老人,语气一般轻松
暮色之后, 屋舍外的植物上
泪水般的露珠连连,在深夜略显沉重
宽窄
雨和人一样,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必定义各自的特点,来过的都要走到头
宽窄巷子之间,没有高低之分
在二者之下移动的时间,却有长短之别
墙头娇艳的三角梅,在此以后
是否还能再见?风在认真地吹落树叶
秋天的日期,还有多少才能写完
或宽或窄,巷子口的人
之后都在人群中,杳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