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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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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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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十题(组章)

只是一阵风,把乡村的轮廓,愈吹愈清晰。

乡间小道,过昆虫,过家畜,过车,过人,还过风。

风沿路向前走着,有一些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有一些按照设计好的路标,一步一步,就走到了所谓的舒适区。

风会染色,染小麦,染树叶,也染大人的头发。

风会在一个地方修改,重来。而村庄里的房屋,被它吹的愈来愈旧。

风只是村庄的一个元素。除了风,还有很多,比如野花,田地,房屋,墓碑…

杏花开在后院,没有出过墙。

春天的繁花,开满村庄,后院只有杏花,独自美丽。

在这斑驳的院落,杏花不争不抢,如人在这斑驳的村庄,淡然处之。

蜜蜂作为传播者,在为杏花授粉,于此来延伸杏树活下去的意义。

村庄的人,一生都在大地上探索农作物的播种,生长,结果。

村庄的人,世代也都在娶妻生子,如后院的杏花,安分守己。

杏花开在春天,开在村庄,开在后院。

人生在村庄,来来去去,如杏花一般,死在村庄。

大雪落下,在荒凉的村庄,隐去路,隐去太多生命。

雪还在下,下过白天,下过夜晚,下在南岸桥的南与北。

枝娅上的雪,在扮演一种角色,或花,或叶,或果,只不过少了些许观众。

一股股北风,如去年冬天传来的信,误了期限。在街道,在田野,兜兜转转,地址模糊,无人认领。

相逢在冬天,雪的白,把村庄的苦乐,调配均匀,在时光的辗转中,分布下去。

雪停了,村庄的面孔,如沟壑一般,在北风中,渐渐清醒。

雪躲起来,在等,在找机会,寻找最适合的时间,再一次走进村庄。

晚霞渐低,暮色借灶房烟囱升起的炊烟,提醒月亮,月光落下的距离,高低,角度,长短。

沿着屋脊而下,瓦片间的缝隙,藏了一些,大多数都落在了后院的地上。

杏树的形状,锄头的形状,镰刀的形状,一棵棵,一件件,黑的影子,摆在空旷的深夜,等人来。

通往村庄之外的路上,月光静默地守候着,那些异乡人的故乡。

路上的野草,覆盖着时光的密码,在月光下,褪色,剥落,愈拉愈近,大地的段落,在乡间小路上,渐渐清晰。

遥远的地方,相思挂在夜空,那日渐发胖的月亮上。

抬起头看看,月在眼中,故乡在月中。


枯井

在老村,还有一些残破的胡基墙,被秋天的庄稼遮挡。

水井在时间的迁徙中,早已干涸。

野草以微弱的身体,在沉寂三十多年的老村,遮掩着昔日的苦难,春花与热闹。

来来往往,该走的人都走了。在生活过的尘世上,一口井还在那个地方,默默存留却无人问津。

落日雕琢的方向,将时光推移,一帧一帧,填满那无水的枯井。

老村还在那里,枯井还在那里,人顺着路,顺着时光,愈走愈远,愈走愈老。

泡桐

布满伤痕的泡桐树干,包裹着一圈圈清晰的年轮,秋雨落下,枯黄的叶也跟着落下。

遮着光的后院,由暗至明,由黑至白,愈来愈亮,最接近光阴标注的序列。

祖父站在屋檐下,如泡桐一般,深浅的皱纹,染白的头发,参照时光,是村庄的一部分。

确认秋风的进场,在泡桐树下,缝合祖父伛偻的背影。

那一天冬天,祖父走了,屋子角落的泡桐木板,被职业的画棺匠,以精美的图案,覆盖了平生。

泡桐树和祖父,被北风收留,藏在黄土里。坟头,也是村庄的一部分。

野草

用锄头锄去,庄稼地的野草,庄稼一目了然。

野草在收割过的田地,将地盘占为己有,肆意生长。

在山上,生到了富贵人家,一生大富大贵。

在田间地头,生到了普通人家,一生穷困潦倒。

在风中,如人,两头倒,没有规矩。

又如人,在山间,地头,坡上,草原,清一色的模样。

秋天的野草,擅长遮掩,隐藏,有太多秘密,攥在手上,因此比地里的庄稼命长。

在村庄之外,蒺藜,苍耳,鬼针草,遍地的野草。年复一年,它们来了去,去了来,如人一般,长在村庄,守在村庄。

蛐蛐

在南岸桥上,听村外的蛐蛐儿鸣奏,秋天的乐章。

这声音,从炎炎夏日到渐凉的秋天,一年一年,又从《诗经》到我的村庄。以声作轴,在时针的摆动下,一弦一和,演绎着人生的悲欢离合。

藏在草丛里,起承转合,每一声的停顿,如屋顶上的瓦缝,高过村庄。

秋风的词,在蛐蛐儿的鸣唱中,温柔,欢快,如喃喃的相思曲,一遍一遍,在夜晚来回传递,切换。

夜深了,秋风会溜出村庄,以高超的修辞手法,掩饰蛐蛐的歌唱。

渐渐地,蛐蛐声如游子,漂向远方,不知踪影。

南岸桥上,月缺月圆,南岸桥下,水流向东。

杨树

迎风站立,树叶在月光下,飒飒作响。

葡萄树旁搭建的果棚里,看葡萄的人,正在看挂在树梢的月亮。

流水声,流过南岸桥,在静寂的夜晚,在杨树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奔走。

杨树的修行,在渠岸之南,如打坐的僧人,纹丝不动。

春去秋来,传诵的经文,流经时光,流经田野,流进古老的村庄。

庙会将至,戏台上的唱腔,如风打杨树传诵的经文,那般悦耳却又晦涩。

杨树在红尘外修行,而村庄的人,在人世间修行。

浇地

地头的水渠,在一个季节,回应庄稼的长势。

在玉米地的南头,用铁锨在地梁上开出豁口,

顺流的渠水,一步一步,于此缝合土壤的裂痕。

移动,跨过水渠,引流,一部分在地里渗下去,一部分绕过根,向北缓缓地淌着,直到被小路尽头的地梁挡住。

浑浊的渠水,以生命之源的身份,解救暴晒的玉米。

玉米如人,从播种,发芽,拔节,抽雄,收获,一生的过程,在一个地方,都需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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