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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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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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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依旧

那年,我身处青藏高原,新训结束,被分配至戈壁小站的仓库。此地无处可去,亦无可玩之处,整日都在与军用物资打交道。哎,诚如他人所言:路走得没错,门却进错了。

在那儿,我担任了一年的通讯员,随后便被调至三排七班担任保管班长。排里一直没有排长,副排长名叫曹柏。

曹柏拥有一把小提琴。每天夜晚部队集合完毕后,他就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奏响那如泣如诉的旋律。他会拉的曲目众多,有老歌,也有新曲,然而不知缘何,他极少完整地拉完一支曲子。由于我喜爱拉二胡,有些曲子也能跟着拉上几下,可每次刚一开始他便结束了,着实令人扫兴。

“你能否完整地拉完一支歌?”

“这样不也挺好嘛。”他瞅瞅我,“每支曲子都只有开头,没有结尾,恰似小说里未完成的结局。”

这是何种理论?恐怕是尚未学会吧。

曹柏已三十岁,从未听闻他提及有关自己婚姻之事。六班长曾问他为何不让嫂子来部队,他却说新兵蛋子毛病不少,需要操心的事务繁多,顾不过来。有天晚上站岗,他的一位老乡告知我,曹柏和他的对象来自同一个村,他俩从小学一同念至高中。相恋了 8 年,女友却与他分道扬镳。当时正值他考军校落榜。

“那他的女友呢?”

“时隔一年,招生年龄又有了新规定,曹柏超龄了。她嫁给了一名顶替父亲工作,担任小学教师的中学同学。”

哦,我似乎明白了他为何总是只拉半支曲子。在我的想象之中,他与她在学校萌生了爱情,分别之后,这份爱已深入骨髓。那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岁月。他能够走出往昔的故事吗?她婚后过得幸福吗?这些都如同小说中未完的结局。

兵改工那一年,他调离了仓库。临行之际,我组织班里的人为他饯行。在两张办公桌拼凑而成的酒桌上,他递给我一个歌曲手抄本。

“把它给你吧,”他望着我说,接着环视了众人一圈,“陈班长喜爱音乐。”

我接过本子翻了一番,一枚依旧火红的枫叶,安然地躺在本子的扉页上,下面写着:“天天想您———小娟”。这个小娟或许就是他曾经拥有、如今已失去的未婚妻吧。我不愿印证自己的想法,更惧怕触动他内心的伤痛,于是虔诚地将本子收下了。而后,他拿来小提琴,演奏了一曲众人皆爱哼唱的《红河谷》。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要离开热爱你的姑娘,为什么不让她和你同去,为什么把她留在村庄上。”

曹柏拉着。清凌凌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战友们也跟着擦拭起湿润的眼睛。我分明听出了一种凄凉,一种悲伤。

不久,仓库搬离了高原小站。多年以来,那悠远的琴声依然留存于我的心域,让我时常品味,时常感慨。

(原载1998年4月25日《人民日报•海外版》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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