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化,珍宝二娃呱呱坠地,粉雕玉琢的婴儿成了我们生活的中心。步入中年的我们夫妻如同梅开二度,枯木逢春,生活的风帆重新鼓得满满。
前日到玩具店为宝贝远玩具, 五颜六色能转能跑会说话唱歌的各色玩意令人眼花缭乱。店主老头发了感慨:“现在的小孩玩意真好,俺小时候除了尿水和泥,哪有什么玩具?我真恨出生的太早啊!”“这么多玩具都是你的,你现在还不都玩遍了?”我玩笑着打趣他,老头摇摇头笑了。
当时对老头的观点非常赞同,毕竟现在高科技的玩具太好玩了,还有寓教于乐的机器人学习机,甚至小孩都能操作功能齐全的小挖掘机。可是观察敏锐的人会发现:能让多个孩子协同配合的玩具几乎没有,都是孩子自娱自乐或者由家长监督着玩。虽然丰富多彩,但是孩子玩得不热闹,想想我们小时候,反倒玩得很嗨的。
春节立春过后,春风料峭,但是杨柳开始泛青,树叶嫩芽萌动而出,正是小孩树皮喇叭集体奏响的时候。大家折断杨柳的平滑树枝,把树皮小心拧动几圈,就能把中间白木材抽出,外面树皮筒再咬去吹口的一点粗皮,“嘟嘟哩哩啦啦”声音的春喇叭就做好了,树枝的粗细长短不同音调也各异。
我们老家靠河,所以家乡的小孩不必撒尿和泥,在河边我们选择细腻纯净的红土,捏出了小狗、小老虎、小猪,掏出孔洞,弄好吹孔,再放到炉膛红灰里深埋了烧。待到灰灭了扒出来,一个个声音嘹亮的土陶哨子就让我们爱不释手,一点不比集市上卖的差。那时我们中的大孩子都会吹很响的口哨,把一根手指或树叶含嘴里,就吹出声播云霄的响动。我们还爱双手拢出个球,嘴对着两大拇指夹缝吹气,就会出来布谷鸟“咕咕”的声音。
那时候的晚上没有电灯,孩子们最喜欢有月光的傍晚,一条街的大小玩伴们聚到大槐树下藏猫猫。找人者数数等其他玩伴藏好,数到五十或一百后,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把玩伴一个个找出来。有躲在人家大缸里的;有藏进玉米秸秆堆里的;有躲进人家羊圈里的(几乎家家都不关大门,不用担心被当成小偷);最难找到的是爬到树叉上坐看下边笑话的,找人者正发呆嚷嚷:“到哪儿了?都找遍了呀!”忽然一根树枝挠他的后脑勺,把他吓得半死。玩兴未尽,街上往往是此起彼伏的娘喊孩子回家的叫声:“羊蛋快回家睡觉啦,再不来关你屋外啦。”“春妮快回家喝咸汤!”
直到上初中,我们还执迷的游戏是打老栽,是原始版的保龄球。游戏者每人在一条平行线地面栽立一块石砖,向同一方向远扔另外一块石块,扔得最远的人先找到扔的石块,站在该位置用石块打自己立的砖石,打不中就输,如果远的都打中了,最近的人也不必扔了认输。那时候的惩罚各式各样,但我们最喜欢的是踢屁股,两人扯起输者的胳膊,连续踢得他呲牙咧嘴屁股前倾身体象弯弓,旁人看得拍手哄笑。
至于跳绳、跳皮筋、扔沙包、半空连抓石子、踢毽子,女孩玩de比男孩好,男孩爱滚铁环,抽打不改陀螺。但我印象深刻的是一种在地面画阵法跳格子的沙包游戏,要求单脚双脚夹沙包必须按规矩。我曾经跳得挺好,但是格子怎么画忘记了,现在也难找到记得的人,估计会成为遗失的非物质遗产,
我最怀念的一项游戏,是八十年代末匡庄小学风行好几年的挑冰棍签对决。那时候孩子们把吃冰棍剩下的竹签存起来,课间休息时,两人一把,一方故意把竹签撒得层层叠叠,另一方只能使用一根竹签,不能用除此之外的东西接触到任何竹签,把撒落在地的竹签一根一根挑飞起来,拖拉出来,推挪出来,而不能让其它竹签有丝毫晃动。处置必须果断准确,手法技巧和方向力度也必须把握好,极为锻炼耐心和观察力,判断力。我玩这个非常在行,能把十多层搭叠得横七竖八的竹签慢慢拆解光,就和高精准手术一样,到了出神入化,庖丁解牛的程度,可惜现在没人玩了。
那时候每个孩子口袋里都装有几颗玻璃球,看过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结尾的都知道,刘墉晚年爱玩“皇上太监”的六坑滚球游戏,实际就是玩到我们时代的玻璃球游戏。弹玻璃球连进四角一中的五坑后才够资格进最远的第六坑,先进第六坑的太监防卫把靠近皇上坑的弹球弹远离。
另外比较有趣的打拉子,是用木板砍起两头尖的小木梭拉子顺势拨打出去,另一人扔梭子打木板进格子,是街头巷尾男孩常玩的游戏。
由于无聊,孩子们有时爱玩冒险,比如两条街的孩子们为了争夺游戏地盘,会打坷垃仗,小坷垃扔得满天飞就和电影战壕打仗一样,我头上至今留着当年坷垃头造成的伤疤。我和堂哥爱踩铁锨头,我们快步跑到平放在地的朝上翘的铁面板跟前,猛地把铁面板踩起,铁锨的木棍就猛地弹起,跑慢了就会被打后背一闷棍。
那时候驾辕的骡马板车师傅非常让小孩羡慕,“驾、窝、捎、御”的喝令就能让骡马驴服服帖帖走停转弯,非常神气,简直比现在的F4赛车手还要圈粉。趁大人不注意,我和堂哥爱拉出板车,到下坡路上,一人靠板车最后压车坐,另一人脚离地在前面撅起的车把上挂着玩大撒把。
那时候不少男孩都珍藏一把火柴枪,就是用自行车链节和铁条,皮筋构造的,一扣扳机,击锤把火柴头或响纸打响打着。我的大侄子钢蛋费尽心机,把火柴枪的链子节换成了一根小钢管,剥开很多鞭炮,把鞭炮火药填进了钢管里,竟然“砰”打出来很远一股烈火,做成了小猎枪。
春节期间鞭炮、气火、摔炮,是男孩春季的宝贝。爱做恶作剧的家伙会把鞭炮藏进香烟里,递给想愚弄的人,只见短暂地吞云吐雾舒缓之后,一声脆响,几声哎呀,再就是追打怪叫。太无聊的孩子竟然把鞭炮插粪便里,炸得臭风飞扬,污秽遍地。我无聊的时候把鞭炮放破桶里,或小盆下,听沉闷的响声,看连环响动的飞碟飞起。
如果在哪儿发现了马蜂窝,小伙伴们就有了打仗的紧张感觉,朝思暮想着为民除害消灭掉。早早准备好长杆子,厚衣服,由胆肥者挑落马蜂窝,其余人早蒙上厚衣服看准路线逃跑或者趴地上装死,但难免会有失误者被蛰得鼻青脸肿。
小时候山里野兔多,大人地里干活,会在翻地瓜秧时发现刚出生的小野兔,抓来给小孩玩,玩死了就吃肉。我家连续养的三只花狗都会追野兔,吃过好多只被狗追来的野兔,至今想来还是流口水。
夏秋之际,孩子们抓来许多金龟子,秸秆䌩子两端各插进它们的头甲,好多对搭起来放到杆子顶上用针插住,金龟子振翅飞翔,却被牵住不能向前只能左右转,就在杆子上形成了旋转风车。
由于家乡的小河沙子细腻,夏天大小孩子们爱围堰捉鱼,沙子围起水面慢慢缩小包围圈,圈里的水被用脸盆连续泼出加慢慢渗出,里面小圈里就和干锅里的菜一样,把小鱼泥鳅暴露出来,无奈地蹦跳被手抓进盆里,没有盆的就用狗尾巴花茎插进鱼鳃顺鱼嘴出来,一条条小鱼就象辣椒一样串在草茎上。
收秋时节,在田野里看到老鼠洞,大家就兴奋异常,顺着洞往里挖,即使逮不住老鼠,也会有很大收获,老鼠洞的最里面藏着小堆的花生,豆子,缴获赃物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上初中的时候,学生们受课外书的教导,学会了两人站位对推手掌的攻守游戏,比较有技巧性,锻炼身体的协调平衡能力。
有个形容膨胀发展的常用比喻叫滚雪球,我更胜一筹会滚雪毯,把扁雪球在地面一个方向滚几圈,就会滚出卷毯子一样地感觉,把地面的雪卷铺盖滚推出去,横扫千军如卷席。这个方法打扫积雪是非常省力气的。
小学生课间休息十分钟,最多二十分钟,所以没有下象棋的时间,故而民间的推风车,驴吊喝三壶,憋死牛,老虎吃小孩的小棋局偶尔盛行。其中推风车是横竖四线格先下子,连双了就吃同行格的对方先子,下满格了选择拿下两子后再走子,还是连两子吃对方子。较为复杂,我曾经痴迷玩得天昏地暗。但是玩长了就会发现弊端,都是熟悉的高手就会按先后手固定输赢了,因为都参透输赢走棋规律了。娃娃们还会玩虎鸡棒虫牌赌大小,虎吃鸡,鸡吃虫,虫蛀棒,棒打虎。但是棒能打虎不能打鸡,鸡会飞,虎吃鸡不会吃虫因为牙缝宽,虫也咬不死虎,让人辩证循环看待大小强弱。
那时候风行连环画小人书,集市上有人专门摆摊有偿提供连环画阅读。那时候的集市上还有说书的,但是我瞧着说书的不如卖狗皮膏药的会表演。曾经见过一个江湖贩子拿块红布包着箱子似的东西,巧舌如簧声称里面有神仙送的小凤凰,可以包治百病,有求必应,但是必须得等聚齐人才能打开,吸引人围观越来越多。然后他又忽悠说他家里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东海龙宫,他可以偷拿龙宫的宝贝。接着他就热卖膏药中药材宝贝,直到散集也不再提他的小凤凰有求必应了。
村里偶尔会来玩猴的,杂技表演耍把戏的,记得当时就有口喷烈火,肚上砸石,卸膀子重接等硬气功表演,看得妇女儿童心惊肉跳。
八十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小说杂志盛行,《小小说》、《大千世界》、《今古传奇》、《辽宁青年》、《读者文摘》等发行量很大。学校门口租书的生意也很好,金庸古龙的武侠,琼瑶的言情大受欢迎,但是经常有冒牌的全庸,今古龙蹭热度。曾经看过很多情节拖沓,文笔粗劣的小说,当时却如饥似渴都看得津津有味。
当年武打片电视剧万人空巷,比如《霍元甲》,《陈真》,《霍东阁》,《再上虎山行》。当年十里八村就几家有电视,满村甚至外村的人都不请自来,挤满他们家小院看电视。后来黑白电视越来越多,就慢慢把儿童们的藏猫猫、弹球、打拉子、打老栽等游戏弄丢了。也许流传了千年的小游戏就此成为失传古董,连偏远山区也绝迹。
过去的满沾泥土的脏游戏现在的孩子永远不会玩了,手机和电脑里的动漫游戏变幻无穷,绚丽多彩,连成年人也玩得通宵达旦,乐不思蜀,形成日益暴增的低头族,于是有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我跟前却只顾玩手机。还有高分低能的大学生因为沉迷游戏不能毕业。许多人在虚拟世界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现实生活中则郁郁寡欢,沉闷窝囊。到底是泥土游戏有害健康,还是网络游戏荒废了一些人的青春呢?
2018年12月17日于孟子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