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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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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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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回故乡

每次回故乡,总有惴惴之感,想潜入老家没人看见,再悄悄离开。虽不至于近乡情更怯,也不尽是不能衣锦还乡之憾。

其实我并未离开家乡太远,不过是进城了而已,所以想回家乡,只不过是搭些工夫而已。出于家乡给我的印象有过很多变幻,我每次回乡的感觉也有许多不同。

                                                             

野味充饥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鲁西南邹县东部的山村,那时候的乡亲们都很贫困,家家户户夜不闭户,因为除了黑旧的桌椅板凳,就是黄泥坯垒的土墙,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贼惦记的家财。但是作为命根子的粮食却是例外,被藏进黄泥大缸里,屋子顶棚上,或者高高挂在树上。但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家挂在院子大树上的几百斤玉米还是被贼偷光了,村大队因此发给了我家救济粮。到了秋收的时候,全村一家老小齐上阵,累死累活收完自己家的庄稼,还惦记田野里收获完的土地,再掘耕着小板橛淘宝,把未刨净的地瓜,花生捡漏回家。如果有收秋晚的,就会被勤快人暗地帮助收割果实。还有时捡漏者厚着脸皮,跟在刨地瓜、拔花生未完工的家人后面大胆捡漏,被骂才悻悻离开。

 那时田地产量都很低,小麦和花生种植不多,高粱却不少。主食是地瓜面的煎饼,窝窝头,加入高粱面就成红色的了,但是口味不好。饮料只有玉米面糊肚汤,直到后来八十年代中期才普遍吃上白面馍馍,喝上麦子面疙瘩汤。当时的人都爱蹲坐在大门口吃饭喝糊肚,虽然吃的很差,但是满胡同的人边吃边聊非常热闹,一点萝卜咸菜也吃的砸吧着嘴回味无穷。由于粮食少吃不饱,村民经常搞些野味吃。我们村子半圈围着一条清水沙河,有着细细的沙子,在水小的时候,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泡在河水里,围起一圈沙子,慢慢往里收拢,一边用水盆往外泼水。最后沙圈小了河水渗没了,可怜的小鱼泥鳅就蹦跳着被揪起来扔盆里,最后变成美味佳肴进肚了,这算是比较文明的袖珍版竭泽而渔。

我跟着堂哥用酒瓶炸药炸过鱼,他把黑火药填满瓶子,用筷子捣结实药面,露出捻子,在鬼门关水库旁,香烟点着捻子,看着快烧到瓶口,紧张的赶紧甩瓶子到了水里。沉闷的崩裂一声,溅起来一点水花,却未见大鱼上来,水边飘上来几条白肚皮小鱼,刚走近去捞,小鱼忽然梦醒,翻转肚皮穿游水底了。炸鱼非常危险,据说远村某人甩瓶子晚了把胳膊炸没了。由于渔业风险大,耗费体力,所以老人经常熊(训话)贪玩捉鱼的孩子:“捞鱼摸虾,饿死全家。”

河里较难见到螃蟹,但是溪沟里螃蟹和小虾米很多,螃蟹煮熟了都是硬壳没有肉,唯有母螃蟹肚脐皮里的小红仔还有点营养。我从来未见乡亲们捞过小虾米吃,也许是数量太少吧?家乡河水拐弯流到的西苇大水库,据说河蚌非常多,有人一天能摸满几麻袋。前院邻居就摸来很多,分给邻居们,大都嫌肉太腥气,不爱吃,但是近年我在饭店品尝到辣炒河蚌,味道却不错。

满地的高粱不能生吃,但是有生霉病的两种高粱好吃。一种是花绽开的高粱,开的花都是黑灰状的,吃起来香酥可口,但是弄得满脸黑纹像烧完炭似的。还有一种就比较隐秘了,是含苞待放的,需要隔着果皮手摸,稍微有点硬,和正常高粱不一样的手感,扒开绿皮一看,和黑巧克力一样带着白奶油皮,一咬满口爆米花的香味,松软可口。这也许是一种天然的有益霉菌发酵而成。后来我发现一种稗子草的霉变花果也和高粱一样,吃起来也是一样香糊麦子的味道,只是太小,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后对身体有慢性的危害。当时我们小屁孩们吃的是满腮黑纹似馋猫,不亦乐乎。但如果辨别不准,吃上真腐败的高粱,就会连忙“呸呸呸”吐掉了。

我还爱品尝野草中药地黄花,只是把花朵拔出,把圆筒花根部在口中咬一咬,就会有蜂蜜的味道。

                            

 山村特色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乡的东北至东南方向都是鸿山山系。但是小时候的我们不敢单独上山,都害怕山里神秘的乌蛸蟒蛇,据说能腾云驾雾,生吃小孩。放羊人也非常小心,不敢让小羊羔离群,在山脚开山打石头的二狗爹就对我说过,他亲眼看看乌蛸腾云驾雾而来,把一只野兔卷走了。我们小时候满山都是大树,还有许多缠绕不清的藤条,山林一点不比热带雨林稀疏。我记得第一次爬山,是集结了十多个男孩,由最强壮的拿镰刀开道,互相扶携,攀爬钻滚,避开扎人的葛针,小心遍地蛇蝎,满树毒虫,把吃奶的劲也用足,汗水流的和水獭一样,半天一晌午光景,才能爬到中间山头。

在玫瑰花一样的山顶石头上,我们敞开胸怀,忘记身上被扎和刮蹭的伤疼,陶醉在嗖嗖的凉风中,俯瞰远处一览无余的村庄,水库,白练一样的长路,叽叽喳喳找着村里各自家的破房子,竟是出生以来最大的享受。

由于年龄小,我们只认识木耳、榆钱、槐花、黄花菜等少数山珍,采摘的也不多,当时最钟意的野果是山托盘(野生带刺的树莓)、山枣、桑椹、小柿枣子、还有构树的红果实,山葡萄却很难找。我们还一起在坡沿扒土找甘甜的茅根吃,细长白嫩误以为是甘草根,还有紫黑色小茄子一样的草浆果。以及笨杨树狗尾巴一样的红色果实狗拾毛,灰灰菜、蓬蓬草、马齿苋,都是好吃的野菜。其实当时山上还有很多山药灵芝,最起码山药豆子是非常好采摘的,还有晚熟的马匏,柘树红果山荔枝,瓜蒌等。

山上有好几群青色山鸡,在村子里就可以听见它们咯咯的叫声,比家鸡的声调高数倍,非常好听。有人曾经逮住过小山鸡给孩子玩,一不小心就跑的无影无踪,跑不掉的半天就会气死。我已经二十多年未再听到山鸡下蛋后,飞转山头带回音的“咯咯”叫声了,因为有几年山上老是有人开枪打山鸡和野兔。现在我们常见到的红花山鸡不爱叫,已经无法考究那些绝迹山鸡的品种了。

孩子们经常干的活是下坡割草,辛苦数个钟头,把草用杈头装满背在背上,后面就只看看高大的粗草柱子。弓着腰背回家,羊,鹅,鸭子,兔子就会欢聚过来大快朵颐了。鸭子是最好养的,荤素通吃,早上起来开窝门自己就摇摆着下河,傍晚时分自己又摇摆着回家,基本不吃家里东西。唯一不能马虎的是早上摸下屁股,感觉有没有蛋,有蛋就关在家里下完蛋才能放出门。

小孩们最爱干一些出力不多,顺便能玩的活,比如放鹅,看坡。但为了逃避干活不让大人找到,就经常躲到凉快的山洞、破屋子、甚至玉米秸秆大堆里聚集,胡吹海侃云山雾罩的编故事听。我的同宗侄子云峰年龄大,是我们这伙小玩伴叔叔们的精神领袖,一般故事会都是他的主角,他是奇幻兼无厘头派说书先生。没头没尾,逻辑混乱胡诌的故事想象诡异奇特,大多是向我们描绘他的梦境,他的梦吸引我们听得入迷沉醉流口水,多半天都感觉不到饥饿。他有时带我们骑着大草鱼飞上城里高楼,一会儿又和我们村的某某小闺女跳舞,一会儿掀了刘晓庆的裙子把洋蛋藏起来,刘晓庆长鞭一挥,把秃鹰男砸来的钢珠打到瞎子眼里,瞎子竟然看见东西了,瞎子带着小洋蛋就躲过了长舌头红眼鬼的追捕……。

我特别佩服云峰的想象力,欣赏他的聪明。可是他的爹妈却对他非常讨厌,训斥怒骂没有过好脸色,我想如果他能好好上学,一定能成为比郑渊洁更厉害的童话大王。

在农村,孩子们最怕的就是黑夜谈鬼,如果傍晚听到和死人及鬼有关的话题,孩子们整晚都不敢出房门,有尿也得憋着,哪怕睡不着也得等天亮。可是在小山村里白天也能撞到鬼,但是鬼不是青面獠牙模样,而是普通妇女,就是神秘的借人还魂鬼附体现象。

我就亲眼看到惜存的二嫂被惜存自杀死去没多久的媳妇附身了,当时我经过他家没有院子临大街的小土屋子,看见惜存二嫂在屋里躺着哼哼,不停的哭,惜存和大哥二哥围着她,但是她的声音却和惜存媳妇一个样,闭着眼睛一个劲喊:“我想孩子啊!我想孩子!”惜存大哥就熊她:“你心忒硬,你干嘛舍了孩子到那边?”她回答:“我没法啊,我命苦,我滴怨屈三天三夜说不完。”“那就别说了,好好在那边呆着,别再来吓孩子,我们替你照顾好小孩,你早死心早托生。”……我没敢再看下去,悄悄走了。

惜存媳妇为什么自杀我搞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每年麦收和秋收农忙时节,就会有妇女喝农药,有时还有小姑娘和男人。直到我上班了,有同事竟然问我:“你们村的女的怎么都爱喝药?俺村好几个恁村媳妇都喝药死了。”我无语,大约是因为性情刚烈,遇到苦累怨恨想痛快解脱吧。其实也和当年贫乏艰苦的农村生活有关,年头年尾劳累拼命,却收获寥寥,又没有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当时的收成主要靠人力,牛和驴骡畜牲之力,丘陵山地最是搬运辛苦,特别是上下大坡,没有足够体力就会夜夜犯愁。在村东石桥未建之前,我村东南大片地块的庄稼运输都必须经过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大陡坡,每到忙季坡下就会有牛和驴骡聚集,即使是空独轮车,瘦弱点的男子也推不上坡,这时只要旁边有人,即便是矮小的妇女,也都会主动跑过去帮忙推拉。乡亲们互帮互助,实在憨厚,谁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力气。

乡亲们最不能容忍的是粮食和青菜瓜果被偷,为此,一到吃过晚饭的时间,大街上骂街的娘们往往一拨接着另一拨,你方唱罢我登场。专捡那些污秽不堪的脏话骂,并且都是联系到小姑娘和祖宗几代,虽然骂法和风格因人而异,但都是反复围绕那几点展开,陈词滥调实在让文明人不堪入耳。但是声调却抑扬顿挫有不同的节奏,若让外国人来听,还以为是唱歌。若是有对骂的具体对象,泼妇就和斗鸡一样,上窜下跳,拍手跳脚,口吐白沫,好像运动员跳马的动作反复重播。

                           

素衣遮体

当年在农村人人穿的都是蓝绿灰白黑色,款式老套,皱巴难看,还经常带补丁,冬天大多是象瘪皱茄子的棉袄棉裤,怕冷的老人棉衣外加两三层褂子裤子重叠了穿。男人的中山装的肩膀由于日照多颜色浅,胳膊内测和腋窝颜色深,男人爱戴帽子,帽沿和帽子里面是黄褐色的头油亮光,妇女则爱扎长三角的头巾。

不论男女,要是谁在脖子上缠个长长的围巾,就是最拉风的潇洒了。 但是装扮再好,也难逃虱子跳蚤,我们在小学上课时,最怕虱子咬。所以一边听课,一边经常把手伸进肚子、胸膛后背,裤子大腿里摸索,靠着敏锐的触觉,手指按下捏住,再轻轻收回手来,确认是衣虱或阴虱不是毛刺后,把这小生灵放在亮白的课本上,观察玩味一番,任由他爬行几行字,忽然指甲轻巧对准残忍挤压。一摊自己的鲜血喷溅而出涂画在文章里,但是谋杀案的喋血死者不是自己,凶手却是自己。

还有时,长发女生飘荡的秀发上会发现有小白猴子,在数根黑色树藤间跳跃荡秋千,有时竟然荡到眉毛和眼睛前,风来时这种小个头虱猛的一跃,漂洋过海腾云驾雾转换森林乐土到别人脑袋上去了。

                             

廉价土居

当时整个村里没有几间像样的房子,全砖瓦的屋子很少见,大多是土坯房子,窗户都没有玻璃,冬天用白纸糊上木窗棂挡风。由于家具橱子少,屋子土内墙的门上窗户上就留有墙洞放东西,名曰屋门窗壳子,就是现在很多人爱掏墙的壁橱的鼻祖。有点闲钱的在土坯墙的四个角和屋门口加上点青砖条石,再在外墙涂抹上白灰,院子用碎石头堆砌起围墙,就算漂亮的好房子了。至于屋子内墙面,完全是甩上去的泥巴抹平了而已。我和堂哥就曾跟着三爷爷,在他新垒的小坯屋里,光着全身,赤条条使劲抓起泥巴,往墙上猛甩过几把,把自己弄成了泥猴子,出门就在河里欢快的洗澡。

我们很小就敢到河里和水库洗澡,那时河水清澈见底,没有垃圾,岸边有高大的向日葵,洋姜,蓖麻。我们用植物叶子堵住鼻子耳朵,比赛潜水憋气时间和水底钻行远近,虽然还不会游泳,但是先学会在水底憋气划行了。所以在有一次,我不小心从鬼门关水库边滑进深水里,脚踏不到地的时候,开始非常紧张,胡乱扑腾呛了几口水,似乎就要溺水到达人生大限,但是在头浮出水面时看清岸边后,就不再慌乱,憋住气不再呼吸,头扎向岸边方向,划动胳膊挺起腿,不再管身体的浮沉,没多久手就感觉触到东西了,再立起腿站起身,水浅的只没膝盖,成功脱险。有了这次危险的经历,没过三天,我就自己揣摩着学会游泳了。

                            

脚蹬跋涉

那时候交通主要靠两条腿,五天一个集市,各个村子通往集市的小路上,挎着篮子背着包的步行者络绎不绝。偶尔有骑洋车(自行车)的时髦人遇到熟人同路,就会招呼坐上后座,或者斜挂前车梁上。那时候的自行车载重量大,质量绝对好,有时一车能搭乘五六人。小孩经常唱:“骑洋车的戴手表,没有媳妇我给你找。”

八十年代中期,自行车普及了,骑洋车就不牛气了。但是路上经常见到猥琐男骑车追逐花衣服姑娘的丑剧。猥琐男使劲猛踏洋车追上姑娘,色咪咪的猛瞅几眼,再故意放慢速度落下距离,使劲呼吸享受姑娘的香水味,然后再追再看。更有甚者,有留长发穿喇叭裤的流氓不时吹胡哨,打响指,言语挑逗骑车小姑娘。

                            

单调娱乐

那时候的人除了干活睡觉唠嗑,娱乐项目主要是打扑克牌,麻将基本没有出现过。若是大队晚上放场电影,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搬小凳子、小马扎过来。最好的中间位置会早早被人放上凳子或砖石占上,很多人就不再往好位置挤,到屏幕的反面坐下观看,反正不认识字,只不过看的电影是左右不同版本而已。一部电影需播放几盘带子,正要到达生死存亡关键情节的时候,大队支书就会拿起话筒暂停播放,对村大队工作侃侃而谈,唠叨不停,村民老人小孩都听得心急如焚、欲罢不能、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支书赶走。


陌生家乡

家乡曾经很穷很落后,但终于穷苦的日子隐退进苍白模糊的时光,我们坚强的挺过来了。孩子们也如鸿雁一样羽翼丰满后飞向四处发展,有好几个博士到了大城市工作。以前光屁股满街跑的男孩现在成了大老板。现在的家乡早已经是小楼林立,地面硬化,轿车遍街。厨房由于有了液化气很少再有炊烟。

可是除非春节,大街小巷很少见到人群,也再难听到以前的满街欢声笑语,骂街也似乎成了无人继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偶尔回乡走在大街上,半天竟然见不到一个熟人。以前的长辈逐渐老去,那时候的小孩长大了又有了小孩,可是我不认识这些年轻人。以前的熟人很少碰到,碰到了会发现他她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不仅是脸变老了,连声音和性情都变了,遇到后难免有沧桑的感觉。家乡慢慢的对我陌生起来,不是我遗忘了家乡,而是家乡逐渐遗忘了我。

有次春节,我看到北山有翻地痕迹,便独自登高望远。在翻地的山坡意外发现好几个宝贝:大荆枝疙瘩,是做根雕的好材料,我如获至宝拉着荆枝树枝下山。半路遇到一个嘴角有痣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姑娘和男孩上山,似乎有点面熟。我本不愿熟人看到我拉柴禾的尴尬模样,没想到对视后他竟然问我:“你是我小学同学不?”我才有点记忆,真是村里的小学同学,他竟然有两个快成年的孩子了。没谈几句他就问我:“听说你在城里混得不错,你是咱同学里最厉害的,现在是什么干部了?”我瞬间羞赧潸然,不知何言相对,木讷的应付几句,赶紧逃下山去。

没有想到,我已快到中年,竟然成了村里传说中的人物了?纯朴的乡亲们以为我考上学后早早进城,到了好单位,应该功成名就,过上了悠哉悠哉的富豪生活。可是实际上,由于清高耿直,不善钻营,又没有背景,导致我工作碰壁,事业无成,职位卑微。岁月蹉跎,虽然近年家境渐渐殷实,却丝毫不敢存有富豪衣锦还乡的骄傲。

我怕再遇到追问我事业和成就的熟人;我怕见到衰老变样的乡亲;怕听到故人远走的消息。

家乡山民的强悍性格早已经融入我的血液,我面对未竟的人生虽然不再痴心妄想,但从来不曾胆怯懦弱。不管前路曲直坎坷,大步向前,保持内心的淡定纯洁,虽然不一定遍路繁花似锦,但一定可以馨香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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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恩文   2019-04-03 1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