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南溪水 满怀赤子情

——读范培松教授长篇散文《南溪水》

《范培松文集》第八卷是范培松教授的散文集，长篇散文《南溪水》乃开篇巨制，是他“对家族和亲人的倾诉”，亲情是“贯穿全文的主线”，也是对一段“历史的悼念”。

这是是一曲沉郁的生命弦歌，起伏曲折，或潜入地心深处，或高亢如激昂的“叫天子”，深沉不失冷隽，恣肆不遗微细，入心，入骨。

范培松教授引领读者来到南溪河边，两岸风情，尽在眼底，“落日苍茫草树低”，开篇第一句：“南溪水，范家的生命水”，温暖，温润，这就是“源”，是根本。

《南溪水》里，范教授抒写家事，也谈国事，“记述最令人怀念又印象深刻的水乡风情，揭示最具时代印记的各式人物，更铺呈出南溪河水流淌不息、孕育出的无与伦比的情与爱，以优美浪漫的笔调喊出至真至纯的天理人道”。

祖先迁徙，落地生根，如是有了“中范村”，“族长在跪下的地方，建造了范家祠堂，在祠堂的栋梁上画满了白鹤”，河水与村庄，滋养了一代又一代。

一个家族，就是一本史书，迁徙与繁衍，契合时代的变迁、发展。南溪河范家，在朝代更迭中，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这就是妈妈讲的故事：长毛屠村，血流成河，范家十八房半，能逃过魔掌者寥寥。尽管早已成为历史，凝结的血与泪，多少年后，依然深深撞击后人。

然历史太过厚重，掩盖住很多真相，作家的诘问，没有人能够作答。因为对这片乡土爱得深沉，因为忘不了根本，乡土或者家族，已经浸入血脉，难分难舍。

从字里行间、一往情深的抒写里，能深深领略到作家浓厚的家园情结，或者说故土情结，乡土情怀，深入骨髓，不管离开多远，也不管过去多久，这种情结，根深蒂固。

生活幽深如海，蓄满太多的苦辣辛酸。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记录着历经的艰难困苦。

爸爸这本书里，一笔一笔刻划苦难的岁月，说不清的疼痛、道不明的人生遭遇。爸爸就是“高耸云天的喜马拉雅山”，不仅仅因为他的寂寞孤独。

土地，历来是农民的命根子，写在竹片上的“范富林之田”这五个墨字，任凭雨去风来，始终不会褪色。

人生如同南溪河边一枚枚芦芽，只要冒出了尖尖，一定会不顾一切生长。这是生命的本能，也是生命所赋予的意义。

岁月，就这样在作家笔下流淌，一如不声不响、日夜奔流的南溪河。

一个“差不多年龄，圆圆的脸，扎一对羊角辫，很喜欢说话，叽叽喳喳，像飞来只麻雀”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如此甜美的小天使，为了一顶被风吹到河里的草帽，再也见不到了，一朵蓓蕾，夭折了……

冷隽文字的背后，隐藏着作家滚烫的、汪洋恣肆的情感。世间数不清变化，内心的这一泓清澈，始终都不会改变。

“妈妈常常说，没有姐姐，就没有我”，偏偏小蝴蝶一样的姐姐，因为一场病，去了天堂……

南溪水无声流淌，《南溪水》倾情演绎。

“糯米团子”一样的哥哥，性情刚烈的嫂子，嫂子病重托孤，年迈的母亲接过养育侄儿侄女的重担……所谓家长里短、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正是这种微妙与复杂，不对也对，不错也错。“长大后，耳闻目睹许多家庭的矛盾和变故，不由得叹曰：‘家中无是非，家中无真理！’”。

这种体悟，该警醒多少人！

“能发现孩子的优点，是伟大”，“发现孩子的优点是美德，整天挑孩子的毛病是蠢蛋”，优秀的孩子，都是父母的骄傲，父母的教育，更为重要。旧时代出生的爸爸妈妈心如明镜，值得时下的父母借鉴。

在镇上求学八年，年迈多病的爸爸，足足送了八年饭。“只要我在，总有你一口热饭吃”，深沉的父爱，蕴藏其中。“我读了八年的书，爸爸送了八年的饭，想不到，最后是以爸爸跌跤结束的”，貌似简单的叙述，实际饱含作家滚烫的赤子情。

天高任鸟飞。作家要离开南溪河，离开家，离开父母的怀抱，他是村子里头一个大学生，脚下是一条漫漫长路。

为了筹措去苏州的费用，哥哥天天半夜起来捉鱼卖钱，交给妈妈的一叠钞票，“还有着鱼腥味。”作家没有刻意表述兄弟情深，光哥哥“湿漉漉的回来了”这一句，就足以令人潸然泪下！

一向沉默寡言的爸爸，一向体弱多病的爸爸，一想被人戏谑的爸爸，终于挺直了脊背骨！爸爸逢人就说“我送儿子上大学去了”，儿子是他的骄傲，他的自豪，他的尊严！

父子一场，终究死别生离，不堪大悲大痛。作家硬是把没顶的悲恸、锥心的痛楚隐在骨子里，“伴着凝固的笑容，伴着累了的爸爸，我是那样实在地陪着爸爸睡了最后一夜。”

一座山，就这样定格在心上！

只是前路未必是妈妈当初说的那样，“金鸡跳到白米囤”。

作家没有回避，直面这一段岁月，文字如刀，细细剖析，刀刀见血。真实的社会环境，真实的人性，真实的思想，真实的情感，喜怒哀乐，善恶美丑，一一呈现。这需要勇气，更需要胸怀。作家没有躲闪，没有搪塞，更没有妄言，而是蓄满真情，冷峻还原时光里的真实，那些在混沌之中昙花一现的人性美好、世间真情，还能让人看得见世间尚存的一丝光亮，还会叫人看到生活的希望。

悲悯，世间大德之一。范培松教授的悲悯情怀，在汩汩滔滔的叙述里，始终相伴左右。面对当时种种社会现象、基层民众的生存状态，作家忧思满腹。世事缠杂，依然保持这种清醒的认知和反思，能有几人！

爱情是人生的催化剂，作家也写他的爱情，尤其是非常时期的彼此扶持。相知、相惜、抚慰、疗伤，心中有爱，自有天地，不能遁世，共同呵护一片心灵的桃花源。

“没有任何理由，就把我关押。没有任何理由，就把我释放。”回到家，妻女不敢相认。一年半的时间，该有多么漫长！其间的担惊受怕，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

“我前面没有路，没有路的路，就是绝望，但是绝望的背后，还有我自己。南溪水昼夜流着，我还活着，我就是希望。”

有希望，就一定有未来！

这部史诗般的散文，是范培松教授倾注心血之作，至真、至情、至性，完全从心底流淌而出，有反思，有诘问，有控诉，更有悲悯。世间的美善，都浸透在朴实无华的文字里。面对社会滋生的丑恶与伪劣，作家也做了有力的揭露和批判，尊重事实、还原事实，让年轻的读者，感同身受。

《南溪水》是时代缩影。感谢范培松教授，用文字呈现一段历史，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无论是“九天之上”还是“九地之下”，包括生活在其间的群体，让读者能真实的了解。《南溪水》也是一面镜子，对真实了解当时的社会变化，是非常有用的参照。

一条南溪水，满怀赤子情。《南溪水》引领一河清波，缓缓淌过无数读者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