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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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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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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变化话小康


一  透过车轮看小康


1979年,哥哥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成为一名乡村老师,去学校还是回家,全靠两条腿,风雨无阻。

1981年过年前,哥哥找供销社里的本家叔叔,谋到一张自行车票,狠下心,花两百多块钱买了一辆上海永久牌自行车。哥哥想买车,父亲赞成,当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在农村是稀罕东西,被称作“三大件”,娶媳妇嫁女儿要是有这三样,会轰动很远,即便只有其中一样两样,乡亲们都会说这人家不错,一脸羡慕。

机耕路只到大队部,上山的路少说也有三华里。为了让父亲看看自行车,新车提回家那天,哥哥硬是把自行车扛回了家。看到锃亮的车子,一向严肃的父亲满脸笑容,眉毛好像弯月牙,一年到头难得看见他这么开心一回。父亲绕着自行车左看右看,跟哥哥究竟说了啥,现在完全没印象,但父亲那一刻的笑容,至今清晰。

我们小,手痒,总想摸几把,父亲连忙制止:“车子贵着呢,不要瞎弄,弄坏了咋办?你哥怎么骑!”

再不甘心,也只能把手塞进荷包,两只小眼睛盯着自行车不动。

不知哥哥是何考虑,新车没骑多久,跟人家换了一辆“王冠”牌自行车。一开始父亲不知道,等父亲知道了,冲哥哥大发脾气,说哥哥是败家子,亲手置办的东西都守不住。哥哥一声不吭,任凭父亲数落。后来才知道,哥哥换车,还是因为钱,王冠自行车比永久自行车便宜好几十块,永久、凤凰、王冠都是响当当的牌子,依哥哥想,有辆自行车就很不错了,不一定非要永久不可。

可是父亲不这么想,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闷气。

1987年,我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灰头土脸回到乡下。尽管父亲也埋怨我不争气,上学不用功,并不把上大学当做唯一的出路。父亲总是说“一条牛一路草”,不管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他相信弯得下要的人,也一定能直起腰,就跟他一样。

父亲不声不响去供销社给我买了一辆“王冠”自行车,让我去把自行车骑回来的时候,我非常惊讶。

父亲肯定这么想,屋场的年轻人都有自行车,我也该有一辆,哥哥骑的是“王冠”,我也只能买“王冠”,尽管不再要托付人也能买到“永久”、“凤凰”,不仅仅是能省些钱,最主要的,他要把一碗水端平。

这辆自行车,陪伴了我居在乡下的所有日子。风里来它跟着,雨里去它也跟着,春天有它,秋天也有它,四季都少不了它。没有摩托车、更不用说小汽车的那些年里,有一辆自行车,就很知足了。

90年代后期,尤其是到了2000年,摩托车一下子在乡村里流行起来,很火,瞬间把自行车摔了好几条街都不止。对农村而言,五六千块钱买辆摩托车,是笔大投入,得想清楚再说。就在我咬咬牙打算置辆摩托车的时候,生活出现了转折,离开了熟悉的乡土,像渴望飞翔的鸟儿一样飞向了远方,在江南的城市里,慢慢扎下根来,日常生活中自行车换成了电瓶车。城市里禁摩,电瓶车是最好的代步工具,环保,相对成本低,安全系数也高很多,一个新兴产业的兴起,足以说明我们国家的发展不局限于某几个或某几类项目,发展的步子越来越快。

置身城市,更能直观感受到变化的快捷,马路越修越宽,路上奔跑的小汽车越来越多。居在乡村那会子,整个村里最早就一辆手扶拖拉机,后来变成小四轮,再往后是改装的“杂交车”,块头越来越大,本事也越来越大,都是从事物资运输。到90年代,才有跑客运的三轮车、中巴车和大客车。总之,连车轱辘都少见的山里孩子,见到从自行车到大客车的演变,也就十来年的时间。

当时可能不在意,回头看,这种变化清晰可见。

2014年,因为女儿离家读高中,每个周末回家,坐公交来回倒腾,挺费事,一琢磨,买了辆私家车。按照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这个三步走的模式,缺少了摩托车这一环,所以至今不敢骑摩托。新鲜事物总是跳跃式发展,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有了私家车,确实方便很多,回老家,只要时间允许,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现在回老家,随处可见私家车。尤其是春节,在外的人都赶回来了,车子更多。一不小心,家门口也会堵车。

不妨换个思路想,山村里也能堵车,不能不说是一种多少年前遥不可及的幸福!


二  居住变化说小康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杜少陵一声喟叹,千年时光里,丝毫不减分量。

家,或者说房屋,不管多大,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没有立锥之地,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注定只能漂泊,如无根的浮萍一样。

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从屋宇的变化,就能看出社会的发展,民生的进步,住民的归属感、获得感和幸福感,也清晰明了。

以我们家为例,从祖父到我的孩子,四代人的居住变化,就能清晰地看到国家的发展、民生的欣欣向荣。

祖父算得上个乡下的老式文人,上世纪40年代为了躲壮丁,拖家带口在湖北浠水、罗田一带逃荒度日。解放以后,祖父放不下乡土,不顾朋友的挽留,又带着一家老小辗转而回。回到家乡的祖父什么都没有,两间老房子常年没人打里,已是墙倾壁倒,不能住人,又拿不出钱置办材料修理。连家徒四壁都是他的奢侈,因为连四壁都没有,一大家子天当盖地当床。

土改分到了田地,一家子在村庄附近一座破庵里生活,其时父亲才十三岁。

但是父亲看到了希望,生活的希望,一个大家庭的希望。

1963年,父亲决定起大屋。在当时,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决定。这时候母亲已经嫁过来,有了哥哥姐姐,既要养家又要糊口,祖父祖母年事已高,挣不了工分,父亲母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需要讲。听说父亲要起大屋,很多人等着看笑话。

父亲没日没夜的干活,像一头永远不会疲倦的牛,再加上亲戚的帮衬,那年冬天,一栋上下两重的新房子拔地而起,也为新的屋场开创性的留下一个名字:“新屋”。这是相对于老屋场而言,无形中也成了与老屋场的对比,一个“新”字,活力无限,希望无限,整个大屋场的叔伯兄弟,一定都这么希望着。

那时候还没有我,这些过往父亲在的时候没少跟我提及过,我也在时光的痕迹里,努力找到些跟家族、跟父亲有关的片段。

家里第二次盖房子,是在80年代初。哥哥要娶嫂子进门了,家里的房屋不够住,就在下重往东延伸了两间,原来的院子,变成了房子。

我上高三那一年,父亲第三次盖房子,要在老屋的上重往东再造三间。盖房子是很累人的事,费心费力又费经济,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想。腊月底新房子起身,虽然有些亏空,父亲很高兴,过年都格外精神。没想到跨过年也就半年时间,我没有考上,回乡,房间就在新盖的房子里。

隔年兄弟几个分门立户,我分得的就是东面的这些房子。

1992年,弟弟也没考上大学。只能怪我们不争气,父亲母亲能把我们都供上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不要说在整个屋场,就是在我们整个村甚至方圆十里,也不多见。虽说已经责任制十年,乡村的经济还只刚刚起步,没有这段时间的生活经历,就想不到当时究竟有多难。

父亲又计划盖房子,确切说,为弟弟盖房子。父亲总是说一房灯火一房亮,我能理解,开始步入中年,我的孩子也大了,这种心情更有深切的体验。好在这一回有我们小兄弟帮忙,体力上父亲不用这么累。父亲的计划很完美,正屋加东西厢房,即便我们以后过小家的日子,能相互照应又互不干涉。

94年年底,西边的厢房年底如期建成,按父亲的打算,隔上一到两年,再把东面的厢房建起来,居住宽敞不说,也好看。

虽然这些房子都是砖坯房,一砖一瓦都来之不易,能建成房子,更不易,往小里讲,这是为了改善一家人的居住条件,往大里讲,这就是追求小康生活的具体体现。

可惜的是,没有等到愿望变成现实,95年4月父亲突然去世了。虽然我们都大了,父亲还是家里的梁柱子,我们一直在他的羽翼下生活。突然失去了怙恃,不知所措,能战战兢兢把日子过顺趟已是不错,哪还有心思再去建房子。

东面的厢房,只是计划,确切说是父亲的计划,就这样不再存在。

弟弟先我走出大山,新世纪过后不久在工作的地方买了房子。那一年,我也离开了乡村,一头扎进城市里,几年后为了孩子上学,也咬着牙买了房。母亲在的时候,家里有人照顾,很多事情不需要太操心,等母亲也过世了,好好的房子没人打理,没几年就破旧不堪,摇摇欲坠了。

一年夏天,连日暴雨,不堪重负的房子,终于坍塌了。哥哥打电话跟我讲,再不舍,再心痛,再多感喟,也是徒然。

那联诗写得真好:云横秦岭家何在!

但是社会整体前进的脚步,越来越快!

大概2010年前后,半山腰上的人家,陆续自发往山下搬迁。快捷便利地生活,是每个人的追求,搬到山脚下,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而且还在自家的行政村,日日见面的还是之前的老少乡亲。2012年,哥哥也把房子盖到了山脚下,回老家看到的再不是以前的那些砖瓦房,都是一栋一栋小洋楼,一点不比城里的别墅差。

大山深处的人家,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也迎来一次居住大改革、大发展!在全民致富奔小康的路上,都留下了属于自己非同寻常的一笔!


三 一条村路看小康


上世纪70年代之前,山里的孩子很少见到车轱辘,地无三尺平,不是上就是下,没有行车的路,连独轮车都难得一见。生活就靠父辈们肩挑背驮。

70年代中期,好不容易修了一条出山的路。可惜这条路只到山脚下的大队部,居在山上的人家徒有羡慕。稍后在半山腰建桑蚕养殖场,规划了一条连通整个桑园的机耕路,计划与通往大队部的公路连通,很可惜中间有几个地方还没有完工,农村施行生产责任制。大爷大叔大妈大婶大哥大嫂心气高涨,都忙着自家的田地,这条路再没有多少人关心,可能大伙都相信有的是干劲,有的是力气,不修这条路,一样难不住人,一样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山上人家就这样肩挑背驮送走了一个个日子。这些日子摞起来,超过了十个年头。家门口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很多问题也渐渐出现了。

盖房子需要的水泥石灰,运不到屋场,只能一担一担往山上挑,种庄稼的化肥也只能一袋一袋往上扛。收了蚕茧也只能一担一担往山下挑,哪怕是卖一头大肥猪,也只能请几个壮劳力,绑结实了轮换着往山下抬,最怕的是突然有人生病,去医院或者请医生,都愁坏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总之,没有路,交通不畅,生活变得越来越不方便。

山上人家开始有人想起了之前被撂下的那条路,后悔当年没有挤出时间把这条路打通,要是路通了,就不会这么局促,日子也不会压在背上这么沉重!越来越多的人想到了修路,家门口有了路,日子才有路,要想富先修路,不再是一句口号,已经进入到每个人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头。

快花甲的父亲是发起修路的第一人。父亲做了30多年生产队长,被叔伯们称作“队长王”,有着近40年党龄,年轻的时候,没少担任“青年突击队”队长、“党员突击队”队长,带领大家开山修路、拦河筑坝、修水库、整梯田,他认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修一条到家门口的路,不是难事。

翻山越岭修路,不容易,最难的,是跟人家协商会占用的田地。不是所有人都理解,部分占了山林、土地的人家,就是不配合,那好田好地置换都不行。再难,父亲下定决心要把这条路修成,一次一次又一次和人家协商,一次一次又一次找人家谈心,好话说尽,甚至和一些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他的想法很简单,都把眼光看远些,都能够想想别人的难处,岭上岭下,不是远亲也是近邻,低头不见抬头见,关键时刻要相互方便。

可惜父亲没有看到这条路修到家门口就去世了。

有志于把路修通的老少乡亲,没有停下,继续为了家门口有条像样的路,努力争取。汗水落进田地,会长出一园茂盛的庄稼,汗水洒在修路的工地,会跟着一条大路的雏形,向前延伸。

修路的那些年,山上人家的每一个劳力,都为了修路,挥汗如雨过。路,就是希望,就是美好的明天,会通向美好的新生活。

尽管这条路费了不少周折,最后还是通了,摩托车、拖拉机、三轮车都能够开到家门口,彻底告别了肩挑背驮,几个村民小组的血脉一下子通畅起来。跟人一样,血脉通畅,就有精气神,有了精气神,生活的质量就会节节高。山上人家的生活,不再受道路的制约,真的就是芝麻开花。

乡村的发展,真的是一年一个样。

不仅路通了,村口的桥也通了,飞跨两岸,不在担心汛期过不了河做不成事,也不再担心过水路面被山洪冲垮,把车辆堵在家里出不来。尤其是近些年“村村通”惠民工程的大力开展,家门口的泥巴路都变成了水泥路,而且还安装了路灯,“日落而歇”的农村生活,彻底翻篇。新农村的“新”,除了这些年文化上的建设、发展,家门口的这条路,就是最好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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